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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前暮雪深

第三十五章 各自沉吟

階前暮雪深 卿如忘憂 2050 2019-01-21 19:59:18

  他人已快到廊沿下了,聞言便頓住腳步,微微皺眉:“還有什么事?”

  “敢問您為何要帶奴才去江南?”暮雪望著他,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消沉,“其實奴才并不怎么想去。”

  王陽關(guān)一怔,冷笑道:“這倒奇了,你不想去江南瞧瞧好風景嗎?德馨鬧著要去,都去不得。你們一樣的年紀,你怎么連這點興致也沒有?”

  興致?暮雪無奈地想,她的仇人還在壽康宮吃香喝辣,貴以天下榮養(yǎng),她還能有什么游山玩水的興致?

  “奴才豈能與公主相提并論?!彼遄弥氐?,“再說了,公主去玩兒有人伺候,奴才卻是去伺候別人,我笨手笨腳的,到時候得罪了您,都不一定有命回來。您不如找個伶俐的帶著,您也省心不是?”

  她眸光流轉(zhuǎn),如同月華般輕盈靈動,略帶著探究之意。像一只慵懶憂傷的貓,又像一只精明狡黠的狐貍,可是不管如何的可愛機靈,那眸光中的底色仍是悲涼的。

  與生俱來的悲涼。

  久久得不到回應,她揆度著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輕輕咬著嘴唇,道:“您真找錯人了,奴才只會惹您不快?!?p>  “不會?!彼杆俚貙⒁暰€調(diào)向別處,眨了眨眼,“不用這么自貶,你也不是百無一用,至少文書工夫還成。調(diào)令下了就沒有撤回的道理,除非你不想在宮中混了?!?p>  暮雪被他這話堵住,不敢再說什么。王陽關(guān)轉(zhuǎn)身便走了,她才想起手中撐著的傘是他的。剛想還他,一看雨似乎已停了,想必他也是故意不要的,便作罷了。

  下房里,鳴箏在收拾東西,見她回來,忙笑道:“我險些忘了,三日后你就要隨督公去江南了,正替你收拾東西呢?!?p>  時光流轉(zhuǎn),她果然渾然不覺,不曾想一轉(zhuǎn)眼,便要同故人話別。暮雪今日心情本來就不好,被她一說,更恨王陽關(guān)幾分。

  “別說了,我竟不知督公為何偏命我去伺候。他那個人喜怒不定,我回不回得來,還得兩說呢。”

  鳴箏連忙一把攔住她的口,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低聲道:“你小點聲兒,要是傳到督公耳里,可有你受的。還有,少說這么不吉利的話,你和督公又不曾有什么大過節(jié),就算以前冒犯,他老人家應該也不會放在心上?!?p>  鳴箏這么一說,暮雪反而心虛,霎時想起當初自己不知死活“刺殺”督公的事來,略有些擔憂,他不會是借由江南此名,尋機報當初的仇的?

  越想越有可能。他可是堂堂督公,脖子被她刺傷了,如何能啞巴吃黃連忍下這口氣。當初她略施小技,甚至差點傷了他與圣上的情分,說不定他一直耿耿于懷,懷恨在心。

  “你怎么了?”鳴箏拍拍她的背,試圖勸慰道,“說不定督公只是看中你的才華呢。又或者,他……”

  鳴箏說到這里,便有了一個新想法,興奮地推了推暮雪的胳膊。

  暮雪看她那滿是桃心的眼神,就知道她實在想太多了,雙手合十無奈道:“好妹妹,你饒了我吧。他以后是要封王封爵的人,哪里是我可以肖想的。我那日被他羞辱得還不夠么。”

  鳴箏嘆了口氣,真誠道:“姐姐也就是出身低微了些,旁的樣樣出挑。將來總能找個普通人家的好郎君?!?p>  暮雪冷冷地道:“什么好郎君,我看天下男子大多皆是勢利眼,圖色之輩難免薄情,不嫁也罷。我會醫(yī)術(shù),不靠男人也不會餓死?!?p>  “我只是一說嘛?!兵Q箏撇撇嘴,“反正你記著,這次去江南,小心伺候著督公,別讓他找到你的差錯。記得脾氣要軟和一些,別成日抬杠?!?p>  “知道了,知道了。”暮雪失笑,“我哪兒敢呀,人家是上級,我就一個奴才?!?p>  寒風透過紗窗吹進屋子,將桌上的茶碗中的茶水吹得皺了起來。暮雪邊去關(guān)窗,邊望見遠處的天空正灰著臉,好像和她一樣灰心失意。

  身上還穿著佩云姐姐的對襟上襖與罩裙,服帖溫暖,卻讓她愈發(fā)思親。上次去王陽關(guān)家中,那般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她心中有說不出的羨慕。

  沈鐘父婦待她寬厚,視若己出。如若不是母親的血海深仇,她多么想回到那個溫暖的家。

  王陽關(guān)回去與家人告別,母親年氏拉著他問東問西,妹妹王娉婷卻只關(guān)心上次來的暮雪,滿臉八卦地問她哥:“上次那個姐姐怎么不來咱們家了?”

  不出意外,換來的自然是她哥的白眼。王陽關(guān)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她來不來,關(guān)你何事?”

  王娉婷吐著舌頭,作委屈狀:“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你帶姑娘回家呢,好奇問問怎么了?”

  王陽關(guān)正色道:“我?guī)貋?,是為了給爹瞧病的?!?p>  這時年氏接話道:“陽關(guān),還別說,上次那姑娘醫(yī)術(shù)好生精湛,老爺?shù)牟《己萌?。你可別忘了好好謝人家?!?p>  王陽關(guān)正要答應,王娉婷就跳了出來,指著他,對年氏笑道:“您瞧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八成是說不出這個謝字的。只是可惜人家如花似玉的好姑娘,被他當成奴才驅(qū)使,也不知家里人得有多心疼呢。”

  她一說完,王陽關(guān)臉色忽然變了變,不悅道:“別瞎說,她父母都不在了?!?p>  王娉婷吃驚地“啊”了一聲,愣了半晌。年氏聽了,在旁嘆道:“真可憐見的?!?p>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堂前能聽得見刻漏的聲音。過了會兒,王陽關(guān)才道:“我也沒拿她當奴才驅(qū)使,叫她跟著去散散心罷了?!?p>  年氏臉上有了笑容,點頭道:“這才對了。你對底下人別太嚴苛,何況她身世還這么可憐?!?p>  王陽關(guān)臉色漸緩,母親說話總有讓人如沐春風之感。

  “兒自當謹記娘的教誨。此次出行,怕會去時歷久,不能侍奉爹娘。沈鐘是江南神醫(yī),亦是我的朋友,醫(yī)術(shù)可靠,爹的病若是再發(fā),只管差人找他就是?!?p>  年氏溫柔一笑:“我省得的,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記得早些辦完差事,回來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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