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tǒng)上海站依舊在那正常運轉著。
賀洛川和唐銘水每天見面,依舊是客客氣氣的,有的時候,賀洛川還會和唐銘水開上幾句不咸不淡的玩笑。
而唐銘水一見到賀洛川,也是言必稱“老師”,態(tài)度恭謹。
他們在外人的眼里,無疑是讓人羨慕的好師生。
只是,利用戴笠給自己留下的電臺,唐銘水和南京方面的單線聯(lián)系已經(jīng)越來越多了。其中主要匯報的是在上海方面的工作和困難。
至于賀洛川的情況?
每次,唐銘水在電報上說的都非常簡單:
“賀尚好,無異常。有貪污嫌疑,正在查?!?p> 畢竟,賀洛川是他的恩師,在沒有確鑿證據(jù)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出賣老師的。
貪污嫌疑,應該是軍統(tǒng)內部最輕的一個罪名了。
甚至,有的時候唐銘水會悄悄祈禱,老師只是真的年紀大了,開始貪財了吧?
那樣的話,自己無論如何都會保下老師的。
小孫和他的人,正在緊鑼密鼓的監(jiān)視著。
只是賀洛川的警覺性太高了,那些特工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有一次,正在跟蹤的時候,賀洛川忽然失蹤了。
正當兩個新特工茫然無措的時候,賀洛川卻忽然從一條巷子里鉆了出來,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甚至還點了一下其中一名特工的衣服:“扣子松了,系好,身為軍統(tǒng)特工,儀容儀表還是要注意的。”
然后,他就從容離開,只留下了兩名瞠目結舌的特工。
唐銘水聽到了這件事后,也只有苦笑。
就算是自己親自出馬,也未必能夠躲過老師的眼睛,靠這些剛剛進入軍統(tǒng)上海站的陌生面孔想要弄清楚老師的全部行蹤?這未免有些想當然了。
老師伸出一根小手指,這些人就不是他的對手。
“水哥,怎么辦?”沒能完成任務的小孫忐忑不安:“不是兄弟們不盡力,實在是……”
“我知道。”唐銘水在那沉吟著:“賀站長在培訓我的時候,有一課講的就是跟蹤和反跟蹤,而且是賀站長親自給我們上的課。那一年,我們做實戰(zhàn)演練,五個人跟著賀站長,都把他給跟丟了。”
小孫輕輕的松了口氣。
看樣子,水哥這次是不會處罰他們的了。
“繼續(xù)派人跟著?!碧沏懰疀Q定要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了:“一組人,增加到三組人,如果發(fā)現(xiàn)暴露了,立刻撤離,換一組人上。狹路相逢,要主動向賀站長問好,無論賀站長如何看穿,總之就是不要承擔是在跟蹤。
還有,小孫,這段時間你別的事情不要做,去國際洋行那里,找那幾個大走私販,把最近兩年發(fā)生在上海的大宗走私交易弄清楚。我知道,那些走私販口風緊的很,而且有靠山,要弄清楚很難,至于怎么弄到,你自己想辦法?!?p> “知道了,水哥?!?p> “趕緊去辦吧?!?p> 小孫前腳剛離開辦公室,鮑殷亮后腳就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反了,反了,大哥,趕緊的,給我一隊人,抓起來,全部都抓起來!”
“什么事?”唐銘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那些人真的反了!”鮑殷亮怒不可遏:“公然集會,宣揚赤色思想,要求釋放政治犯,還有什么……反正是我聽不懂的話,就是在那說團結啊什么什么的。我?guī)讼胍獩_散集會,結果反而被他們給打跑了。
大哥,我只要一隊人,把帶頭的全部帶到陶湯倉庫去,我看他們還囂張不囂張……哎呀!”
“砰”!
一只杯子飛了過來,正好砸在鮑殷亮的臉上,頓時將他砸得滿臉是血。
“大哥,你……你……”鮑殷亮捂著臉完全懵了。
“鮑殷亮,你他媽的是想給我惹禍是不是?”
唐銘水臉色鐵青:“國共兩黨合作,周已經(jīng)趕赴杭州,和委座談判共黨政權和軍隊改編。再過一個月,中央考察團要去延安考察,你現(xiàn)在說要抓人?你的腦袋里面除了大糞還有什么?”
看著血從手指縫里流出,鮑殷亮一臉委屈的樣子,唐銘水搖了搖頭:“拿毛巾,把血先給我擦了?!?p> 趁著這個功夫,唐銘水站起了身:
“老鮑,國難當頭!從去年五月開始,日軍陸續(xù)增兵華北,不斷進行軍事演習,頻繁制造摩擦,華北局勢危急!豐臺都已經(jīng)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了!
在上海,日軍海軍陸戰(zhàn)隊也在不斷增兵,也許一個爆竹聲就能引發(fā)戰(zhàn)爭!現(xiàn)在我們的敵人不是延安,而是日本人,日本人!我要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全民族團結起來,一致抗日,這不光是口號!你就算把那些赤色分子都抓光了,又能怎樣?華北淪陷,上海淪陷,全中國淪陷了,我們都是亡國奴!
到了那個時候,你像狗一樣活著,我像狗一樣活著,所有的中國人都像狗一樣活著,那是你想看到的嗎?沒有國共之爭了,沒有赤色分子了,軍統(tǒng)?也沒有了。有的,只是一群對著我們的征服者搖尾乞憐的狗!”
“大哥……”鮑殷亮似乎還有一些不太服氣:“可你,不也在調查站長?”
“你說什么?”唐銘水的臉上殺氣一閃而過:“你聽誰說的?”
如果是小孫或者他的人泄露出去的話,那么,等待他們的將會是嚴厲的家法懲罰!
鮑殷亮被大哥的樣子給嚇到了:“我……是從站長辦公室那里流出來的……他們說,你在調查站長,還說你……”
“說我什么?”
“說你現(xiàn)在是戴處長的人了,已經(jīng)不把上海站的任何人看在眼里了。”
“哦,這樣啊?!币凰查g,唐銘水就讓自己平靜下來了:“老鮑,我的確在調查站長,是因為一些經(jīng)濟上的事情,因為我需要解開心里的……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記得,從現(xiàn)在開始,把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放到對日本人的身上。”
“是,大哥?!?p> “出去吧。”
唐銘水給自己點著了一根煙,緩緩吸了幾口。
內斗嗎?
上海站的確開始內斗了,而且是從自己和老師開始的。
自己不知不覺間就陷入到了內斗中。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
“老師,真的是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