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唐銘水被撤職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軍統(tǒng)向來家法森嚴,尤其對那些抗命不遵的人,懲罰手段更是嚴厲。
唐銘水公然戰(zhàn)場抗命,僅僅被撤銷了全部職務,下放成了一個普通特工,其實這在很多人看來,還算是輕的了。
不過,一個人一旦從軍統(tǒng)倒臺,要想東山再起,以戴先生的性格來說,那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唐銘水失勢了,他再不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唐屠夫”了。
軍統(tǒng)的特工們,大多避著他走,唯恐惹禍上身。
聽說即便被撤職了,戴先生還在派人調查他,尤其是在經(jīng)濟方面。
從當初的力行社到現(xiàn)在的上海,有幾個沒做過敲詐勒索的事情?
誰手里沒拿過不干凈的錢?
只有小孫依舊對水哥忠心耿耿,總是為水哥的遭遇憤憤不平。
“咱們雖然戰(zhàn)場抗命,可不管怎么說,打的都是東洋人,憑什么把您的職務都給撤了!”
晚上,趁著別動隊修整補充的時候,小蘇帶著酒菜來到了唐銘水的家里,兩杯酒下肚,小孫已經(jīng)開始咒罵起來:
“浴血奮戰(zhàn)的時候沒人說咱們好,現(xiàn)在呢?一個個誰都不敢?guī)退缯f話。尤其是那個顧全賓,更加不是東西,我剛為你打抱不平了幾句,就被他破口大罵?!?p> 唐銘水笑了笑。
顧全賓本來就是一棵墻頭草。
只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鮑殷亮到現(xiàn)在居然都沒有出現(xiàn),這有些讓人意外。
“樹倒猢猻散,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管得了誰?”唐銘水關心的不是這些:“寶山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不太好。”小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黯淡起來。
到9月5日,姚營4個連長陣亡了3個,9個排長戰(zhàn)死6個。
姚子青在指揮所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不顧副官和衛(wèi)士們的勸說,執(zhí)意要到東門去,因為那兒戰(zhàn)事最艱苦。他命令所有勤雜人員,包括架線員、炊事員、傳令兵,一律到前沿陣地去。
然后,冒著猛烈的炮火,來到城東門陣地。姚子青慷慨激昂地對仍然堅守著的部下說:
“弟兄們,日本鬼子殺我同胞,奸我姐妹,占我國土。不把鬼子驅逐出中國,是每一個中國軍人的奇恥大辱!我本可以帶領你們沖出去。你們也和我一樣,上有老父,下有妻兒,但是,在此國家民族危亡之際,如果我手執(zhí)武器之軍人茍且偷生,不敢赴湯蹈火,下定必死決心,何以活著見江東父老,四萬萬婦孺同胞將何以生存!即使茍活出去,又有何臉面?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弟兄們,豁出去吧,和日本人拼到底,死了也光彩!”
早已抱定必死決心的姚子青吩咐:“我死了,連長接替我指揮,連長犧牲了,排長接替,排長死了,班長接替,班長死了,老兵接替。到時候不用請示報告,自動接替就行?!?p> 傍晚時分,日寇第68聯(lián)隊在聯(lián)隊長鷹森孝的指揮下,向寶山城發(fā)動了最后一次沖鋒,前邊是坦克開路,后面是貓著腰的士兵,黑壓壓一片。將寶山城團團圍住。
艦炮、飛機猛烈轟炸,同時還發(fā)射了硫磺彈,頓時全城內外一片火海,煙霧直沖云霄。
姚子青吩咐弟兄們集中輕重武器,先對付步兵。
日軍步兵紛紛倒斃,但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又沖來,敵如潮涌。姚子青邊抓起一挺沖鋒槍射擊,邊命令炮手,對準后邊的那個舉著指揮刀的日軍軍官射擊。
一發(fā)炮彈射去,鷹森孝遭重傷倒地。第3營僅憑3門迫擊炮、20挺輕機槍和600條老式步槍,打退敵人十幾次進攻。
“剛剛得到的消息。”小孫不斷嘆息:“姚營已經(jīng)剩下不足一百人了。這也是我們最后得到的消息,現(xiàn)在和寶山的所有聯(lián)系都斷絕了?!?p> “姚營完了,姚子青完了?!碧沏懰劬τ行┌l(fā)紅。
可是他無能為力。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門。
“這個時候了,誰啊。”
小孫起身去開了門:“怎么是你?”
一個“老朋友”,帶著兩個人手下,推開小孫,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上海警察局特別行動隊隊長,羅德奇!
那個在三川樓被唐銘水痛毆過的羅德奇!
“唐副站長,好興致啊?!绷_德奇也不用人招呼,在唐銘水的對面坐了下來,拿過小孫的杯子,給自己倒上了酒:
“哎喲,瞧我這記性,現(xiàn)在儂不是唐副站長了,唐先生,儂還有心思在這里喝老酒啊?”
唐銘水淡淡一笑:“無權無勢,不在這里借酒消愁,還能怎么樣?”
“唐先生就是想得開。”羅德奇一豎大拇指:“唐先生,儂放心,伊同我雖然有點小小誤會,可我羅某人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全面抗戰(zhàn),大敵當前,阿拉之間的那點誤會煙消云散了?!?p> “羅隊長好氣度?!碧沏懰掷镛D動著酒杯:“那羅隊長今天是專門來看我的?”
“也是,也不是?!绷_德奇一本正經(jīng):“守土抗戰(zhàn),人人有責,我們這些當警察的,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日本人裝備精良,我的那些警察兄弟寒酸的很,上面又不給經(jīng)費,我想弄點武器都難得很啊……”
唐銘水明白了:“羅隊長,今天是來敲竹杠的?”
“敲竹杠談不上,是來求唐先生幫忙的?!绷_德奇搖頭晃腦:“唐先生干了那么多年的特務,大洋嘩啦啦的,銀行存滿了美元英鎊。所以兄弟我是來求你,看在共同抗戰(zhàn)的份上,還請?zhí)葡壬o我們這些癟三小警察捐獻一點抗戰(zhàn)資金?!?p> “真的是來敲竹杠了?!碧沏懰α诵Γ骸安恢懒_隊長要我捐獻多少?”
羅德奇伸出三根手指:“大洋三萬,不講價?!?p> “我一時之間,到哪去弄這三萬大洋?”
“唐先生,儂這就不對了?!绷_德奇臉色陰沉下來:“區(qū)區(qū)三萬大洋,對唐先生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兄弟奉了上峰命令,嚴查破壞抗戰(zhàn)者。唐先生,您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要是被我?guī)У骄炀秩ィ峙虏惶冒?。?p>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啊?!碧沏懰畤@息一聲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