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間萬象
牧揚正疑惑時,半空中青光閃爍。
一股特殊的力量從地下深處涌起,整個天地都在共鳴。
牧揚抬頭,只見六皇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天空中,龐大到占據(jù)了整整半個天穹。
“大膽妖孽!竟敢違逆上意,本皇判你斬立決!”
宏大的聲音響徹天地之間,牧揚只覺眼前一花。
等他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五花大綁,身上更是穿著一套骯臟不堪的囚衣。
周圍的場景不再是茫茫沙海,眼前是一塊中間凹陷的大石,大石下面是用木板搭建的刑臺。
旁邊站著劊子手,手中鬼頭大砍刀寒光閃爍。
正前方是一片空地,再遠處則是一排木頭柵欄,柵欄外有許多百姓圍觀。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眾多圍觀百姓義憤填膺、齊聲吶喊;身后監(jiān)斬臺上,監(jiān)斬官聲如洪鐘:“午時三刻已到,開刀問斬!”
劊子手端起酒碗將酒含在嘴里,又對著手中的鬼頭大砍刀用力一噴。
酒霧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光澤,濃郁的酒氣散開,熏人欲醉。
“兄弟,不是我殺你,是大乾國法要殺你!來世做個好人吧!”
劊子手沉悶的聲音在一旁響起,牧揚只覺身后突然傳來一股大力,身體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被按倒。
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陣陣寒意激得牧揚后頸汗毛倒豎。
他試著催動妖丹掙脫繩索,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感應(yīng)不到丹田,而且肉身的力量也只有普通人水準(zhǔn)。
下一刻,血光四濺。
斗大的頭顱地上翻滾,鬼頭大砍刀去勢未盡,甚至與墊底的石頭磕出火花。
牧揚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恍惚間看到無數(shù)回憶在眼前浮現(xiàn)。
融合鯤鵬神魂、生于太清界一戶農(nóng)家。
自幼苦練八極拳,稍大一些時,憑借拳腳功夫名震十里八鄉(xiāng)。
機緣巧合,得到一名教書先生指點,寒窗苦讀數(shù)載,以榜首成績考入諸子學(xué)院。
十脈大比、隕圣山探秘、妖界冒險、穿梭時空......
直到森州修羅場,遇六皇子之后失手被擒,最終因為違逆上意,被押赴刑場斬首。
“至死未能問鼎武道至高!此生第一大憾!”
一股郁氣積壓心間,牧揚的意念消散前,還在恍惚中看到喵千秋和伊秋水的臉。
也許此生未能得一伴侶,也是一樁小小的遺憾吧......
他的視線忽然徹底變得一片漆黑。
......
不知過了多久,牧揚的意識逐漸復(fù)蘇。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將往何處。
一股奇妙的律動逼迫著他,迫使他往外掙扎。
身體似乎被什么柔軟而有彈性的東西緊緊裹住,束縛感讓牧揚感到很不自在。
他不斷掙扎著,忽然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將他從這束縛中解脫出來。
眼前出現(xiàn)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是個年歲很大的婦人,因為抹了太多胭脂水粉,所以顯得有些蒼白,但又莫名地好笑。
“恭喜老爺夫人!您家里生了個少爺!”
婦人年紀(jì)雖大,嗓音卻尖銳,直刺得牧揚耳鼓發(fā)疼,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急切的腳步聲響,房門推開,牧揚只覺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緊接著又落到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里。
“哈哈哈!牧某有兒子了!我牧家終于有后了!”
雄渾的男聲響起,牧揚忽然覺得心安,因此停止哭泣,只用好奇的眼神看向抱著自己的人。
眼前人長了個方正大臉,五官深刻明朗,兩道眉毛又粗又直。
這該是個很嚴(yán)肅的人。
但這個很嚴(yán)肅的人,此時卻小心翼翼地將牧揚抱在懷里,又不停地變換鬼臉引他發(fā)笑。
牧揚忍不住笑了出來,緊接著又覺得困意來襲,因此沉沉睡去......
到六歲,身為朝廷官員的父親受政黨之爭影響而罷官,牧家舉家遷往泉州。
來到泉州安居后,一種特殊的悸動影響著牧揚。
他開始用各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自己的身體,時而如龍如蛇、時而如虎如豹。
家人慌張,父母都怕牧揚是中了邪,因此遍尋名醫(yī)、又訪遍巫醫(yī)神漢,卻無一人能治。
轉(zhuǎn)眼間十六歲,牧揚依舊憑著心中的悸動扭曲身體,但他的身體除了柔韌性比別人好些,就再無任何特殊之處。
父母都已蒼老,昔日的年輕面孔上,依稀能見到些許皺紋,鬢角處也隱隱有了幾根白發(fā)。
街坊鄰居都傳言,說牧家的小子幼年受了刺激,導(dǎo)致瘋癲。
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別人家都有媒婆來提親,又或者會請媒婆來做媒。
唯獨牧家,從來沒有媒婆登門。
牧家來到泉州后,為醫(yī)治牧揚的瘋病,幾乎將家財散盡。
如今一家三口靠著買來的幾晌田地勉強度日,生活日益艱難。
三十歲,父母已老,牧揚在練習(xí)八極拳之余,也開始下地種田。
但他似乎因為練習(xí)拳法而傷了筋骨,力氣總比別人小些,干活也更慢些。
正因如此,牧家的田地收成總比別人家差。
牧揚開始逐漸懷疑,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難道真的只是些無謂的幻想么?
這一日他來到田間耕地,卻見水田的溝渠里出現(xiàn)了一條怪魚。
這怪魚身子扁平,形狀看起來大致是個菱形,后面還墜著一條纖細的尾巴。
鬼使神差般,牧揚為這怪魚起了個名字,叫鯤小小。
他悄悄地將鯤小小養(yǎng)在自家后院的水缸里,一直不讓任何人知道。
四十六歲,積勞成疾的父親終于辭世,牧揚躲在后院痛哭。
水缸里的鯤小小像是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隔著水缸在他身上蹭個不停。
次年,母親郁郁而終。
牧揚痛哭七日,將父母合葬后賣了家里所有財產(chǎn),又將鯤小小放歸河流,只身前往泉州中部的萬古山脈。
那里是荒郊野嶺,但牧揚總覺得自己心里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只要找到萬古山脈,就可以重新踏入仙道、再次追尋武道巔峰。
但是來到萬古山脈,入眼處只有荒無人煙的茫茫山林。
遍尋一月沒有絲毫收獲,牧揚依舊不氣餒,索性在萬古山脈開墾幾晌荒地,結(jié)廬而居。
春來播種,汗水淋漓,料峭春風(fēng)打在身上,寒意徹骨。
當(dāng)手指都快被凍僵時,牧揚就放下鋤頭,迎著寒冷的春風(fēng)練習(xí)八極拳,很快就使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
夏日里澆水施肥,晌午時分勞作,炎炎烈日曬得皮肉發(fā)疼。
牧揚索性跳進河里,借著河水中的暗流打磨拳法,順帶乘涼降溫。
秋收忙碌一陣,閑暇無事之后,牧揚每天隨著太陽起落,每日堅持練拳不曾中斷。
入冬后大雪封山,牧揚靠家里囤積的余糧度日,因為余糧不多,所以他練樁功,嘗試在靜中搬運氣血。
秋去春來,轉(zhuǎn)眼間三十年已過,牧揚已到了古稀之年。
一場重病來得毫無預(yù)兆,牧揚整日躺在榻上,動彈不得。
饑寒交迫,彌留之際,一生經(jīng)歷仿佛跑馬燈般重現(xiàn)眼前。
冥冥中,似乎有個宏大的聲音在不斷拷問:
昔日早知如此,君當(dāng)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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