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闭戳嘶业呐磷樱导t色的血跡,今天吐了幾次血了?
“于歸,于歸!咳咳!”江欽栩看著眼前模模糊糊的場景,雙手抓來抓去,卻抓不到任何東西。
想起來了,剛才于歸哭著跑出去說要找爹爹來救命。
其實她對衛(wèi)國公沒什么情分,就像對方對自己沒什么情分一樣。
因為前世是個孤兒,她這一世格外渴望親情,她心里很清楚陸珩珈對她有多重要,她原本打算一輩子不成親,若他想要繼承衛(wèi)國公這個位置,她便做他手中的刀。
可是——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江欽栩心里忽而生出幾分妄想,就算之前有天大的恨,自己都快死了,他也該消氣了吧。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江欽栩聽得分外清晰,她眼前一亮,奮力地將自己撐起來,轉(zhuǎn)過頭去,卻是孟涵之。
“才幾日不見,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想在表哥面前裝可憐?”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江欽栩內(nèi)心吐槽,可經(jīng)過這一年來的變故,她竟覺得這樣的聲音無比親切。
“不就少了條腿么,不會用手爬?你那一副認(rèn)命的表情算怎么回事,別以為你裝作凄凄慘慘的樣子我就會同情你,你欺負(fù)了我那么久,現(xiàn)在輪到我欺負(fù)你了?!笔龤q的孟涵之張牙舞爪地走上前去,掀開被子,一剎那便又蓋上了被子,眼神怎么不敢再看過去,“報應(yīng),叫你霸占表哥!叫你不好好學(xué)功夫......”孟涵之巴拉巴拉地罵著,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江欽栩,小小的一團(tuán),竟是比自己還瘦弱,他咬著嘴唇,壓抑著心里的同情,“你怎么好端端就得罪了趙家,好歹人家有個當(dāng)皇后的姐姐,要欺負(fù)也得等我做了大官??!”
“......”江欽栩捂著嘴笑了笑,原諒他實在想象不到孟涵之當(dāng)大官的場景,不過再這樣下去他是真等不到他當(dāng)大官了,她白眼一翻,語氣不是很好,“孟涵之你這個笨蛋,你快把我掐死了?!?p> 孟涵之驚覺自己抱得太緊了,松開手,卻見懷里的少年一陣又一陣的咳嗽,咳出的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袖子,向來愛潔的他竟然不覺得臟。
“阿璃!”孟涵之有些不知所措,“你躺下,我去叫大夫!”
“別去,還死不了的?!苯瓪J栩自嘲地笑笑,“我可是把腿鋸了才換來的命,哪里舍得這么丟了?!?p> 孟涵之忽地捂住她的嘴,卻又不敢太用力,“別說喪氣話!”
江欽栩唇角勾了勾,“孟涵之,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嗎?”話未說完,鋪天蓋地的疲憊襲來。她耷拉著眼皮,頭一下一下無力地點著,最近夜里少眠多夢,她精神一直不太好。
“阿璃!”
“別吵,不想跟你說話了,”江欽栩嫌棄地擺擺手,“我累了,讓我睡會兒......”
她歪著頭,在孟涵之懷里,鼻息越來越弱。
“少爺!”
于歸拉著陸姮娥和太醫(yī)沖進(jìn)屋子里,一陣忙活。
一月后,陸珩珈一身戎裝回到府里,迎接他的是于歸一身素稿和一張張陌生而熟悉的臉。
那日,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陸珩珈將靈堂內(nèi)所有人趕走,那時他已不是那個張揚(yáng)不羈的少年郎,而是手里沾著人命滿身肅殺的將軍。
誰也忘不了,那日風(fēng)雨欲來的天空以及男人恐怖的神情。
當(dāng)天晚上,靈柩大火,整個靈堂卻相安無事,眾人跑進(jìn)去,只見本被封住的棺木已被強(qiáng)行打開,男子的臉映著跳動的火光,光影明滅,宛若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于歸毫無生氣的臉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紅暈,他又喊又罵,甚至沖上前去想殺了陸珩珈,陸執(zhí)攔著他,將他拖了下去。
陸珩珈在所有人驚懼詫異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靈堂,神色,竟無半分悲痛。
第二日,只見衛(wèi)國公陸庭軒沖進(jìn)陸珩珈的房間,破口大罵,“你瘋了,居然燒了你弟弟的尸體!”
陸珩珈神色淡淡,“他活著你都不管,死后又何必假惺惺?!?p> “你這個逆子,你這做法讓天下人怎么看我們陸家,皇上會怎么想!”
“皇上?”陸珩珈冷冷笑道,“難不成父親還想將陸璃的尸體送給皇上把玩?”
陸庭軒的表情有點龜裂,“你怎么、怎么知道?”
“我若不知道,又怎么能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不過現(xiàn)在想來也沒什么意思,沒有他,我如今照樣功成名就。”
“你!”
“你當(dāng)初將陸璃抱來,讓大哥與他多多親近,可惜大哥看不上一個庶子,反倒教我占了便宜,只是沒想到他這么不中用,我不過離開了兩年,他卻連命都保不住,浪費(fèi)了我這么多年的精力,不將他挫骨揚(yáng)灰,怎么解我心頭之恨。”
陸庭軒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眼前的人——他的兒子。
他少年時雄心壯志,卻因為娶了樂陽長公主而不能入仕,郁郁寡歡,便怎么也喜歡不起來蕭氏留下的孩子,但見陸珩珈與陸璃相處甚歡,想著都是自己的孩子,哪個都一樣,何況這幾年陸珩珈荒唐,長子陸澈長進(jìn),心里便有幾分快意,對陸珩珈也漸漸放松了警惕。
“那他也是你弟弟,你與他相處這么多年,難道一絲感情都沒有?”
“一個不男不女蠢鈍如豬的弟弟?父親啊父親,恐怕你也只是可惜他那一張臉,要不是他雙腿沒了你怕皇上嫌棄,恐怕他如今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p> “陸珩珈?!毙l(wèi)國公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從牙齒中蹦出來的,“你這個逆子!”
“哈哈哈......”陸珩珈大笑,猛然轉(zhuǎn)頭,目光逼人,“我是逆子?你呢?一個拿兒子換榮華富貴的父親?不過是一丘之貉?!?p> 或許從他一進(jìn)門這個兒子的反應(yīng)太過淡然,如今對方突然的變化,讓陸庭軒忍不住心悸,但他仍強(qiáng)硬地擺出父親的姿態(tài),“逆子,你辛辛苦苦算計這么多年,不還是一場空,又有什么面目來教訓(xùn)為父!”
“......一場空?”陸珩珈眼中似有寒冰聚攏,容顏幽冷如霜,“父親,你且看著,從今往后,我會越走越遠(yuǎn),直至你永遠(yuǎn)都觸及不到的高度,而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如當(dāng)年你看著母親的背影?!?p> 近在眼前,遠(yuǎn)在天邊!
陸庭軒眼前一花,仿佛當(dāng)初路過湘知院時驚鴻一瞥,那時陸珩珈為醉酒的陸璃拂去頭上桃花的一刻,整個院子飛花漫天,兩個少年均是一襲淺色的長袍,如神仙一般干凈純粹,而眼前的人,一身從昨日便未褪去的黑色戰(zhàn)袍,上面的鐵甲森冷無比,戰(zhàn)袍的主人毫無表情,卻比血池中爬出的魔鬼還要恐怖千百倍。
修羅修羅,原是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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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賦
江欽栩:三哥黑化了(?°?°?),不對,他本來就是黑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