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nèi)接連發(fā)生兇殺,這絕對是件極不正常的事情,而且早有預謀。加上昨夜西市的大火,陸忻足以斷定,這背后有一股甚至是數(shù)股勢力在盤算著什么。而這些勢力的首要目的,就是要讓全城百姓陷入恐慌。
就拿此時所在的東城來說,這里是朝廷各部官員的聚居地。在這里一頓亂砍亂殺,即使只殺了些普通百姓,也足以讓官員們害怕。當官的一亂,朝廷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監(jiān)全部都得亂。朝政一旦陷入混亂的局面,那么整個大唐天下會在瞬間四分五裂。
這,顯然是個天大的陰謀。
“杜公子,杜公子你怎么了?血,怎么會有血呢?”
男子挨了一刀,倒下去后,那少女終于是反應了過來。當看到手中的鮮血時,臉色煞白,瞬間哭成了淚人??茨樱@然是位千金大小姐,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場面,一時間不知所措。
“多,多謝少俠相救。還……還請少俠,將翎羽帶到安全的地方。她,她是河間,河間王……”
男子抬頭看向陸忻,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嘴邊的話只說了一半,便昏迷了過去。那少女見狀,哭得越發(fā)厲害。陸忻有些為難,后面的追兵隨時都會出現(xiàn),他想立即出城去,但又不忍心丟下眼前的二人不管。
“放心,他沒死,只是昏過去了。翎羽姑娘,你們先進屋去,千萬別出來?!?p> “這……我不能,不,我不能進去!”
少女一聽說要進屋,連連搖頭,神情越發(fā)的慌張起來。陸忻哪還有時間跟她耗著,正欲開口罵人,身后卻傳來了屠成禮的大叫聲。
“忻哥,御神廟的人來了,趕緊走。”
“唉,別愣著,你趕緊帶他進屋!”
陸忻怒吼一聲,再也不敢耽擱,身形如箭矢般沖了出去。隨后耳畔便響起了一陣打斗的聲音,月不黑等人已經(jīng)和御神廟一方交上手了。
“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殘殺如此多的無辜百姓!”
“哼,你這人好不講道理。這些人哪是我們殺的,兇手,早跑了。”
揚沁大怒,沖向那御神廟的靈官便是一頓拳腳。而月不黑與揚繡則站在一旁觀戰(zhàn),此時的幾人已經(jīng)完全沒有要跑路的意思了。陸忻暗叫“不好”,只得往回沖。宣州破廟案僅存的活口王全一已經(jīng)死了,即便自己被抓,也還是有機會脫罪的。但如果現(xiàn)在殺了御神廟的人,就是真正的與整個朝廷為敵。到那時,謀反罪名成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住手!”
“忻哥,你咋又回來了?”
見陸忻遠遠大叫著往回跑,屠成禮倒吸一口涼氣,擠眉弄眼的示意他趕緊走。與此同時,揚繡進場,瞬間便將那靈官逼退。雙方在剎那間,停下了戰(zhàn)斗。
“人不是我們殺的,你們御神廟要抓的是我,與他們無關(guān)。”
陸忻緩緩走上前,目光陰沉,但無比堅定。那靈官死死地盯了他片刻,目光一一看過月不黑與揚家姐妹,隨即冷笑不止。
“王全一前腳剛說找到了宣州破廟慘案的重犯,后腳就死于非命。你說此事與你無關(guān),誰會相信?”
“不信?你大可看看這些人的傷口,都是被匕首所殺。而且這些人早在我們進入巷子前就已經(jīng)遇害,你們御神廟不懂不要緊,找大理寺的人一驗便知?!?p> “大理寺?好啊,說曹操曹操就到。我等著,看他們大理寺如何說。”
御神廟的人顯然是忌憚月不黑與揚家姐妹,并沒有繼續(xù)動手的意思。陸忻順著腳步聲回頭看,大理寺一行果然出現(xiàn)在了巷口處,而且是從剛剛自己逃跑的方向進來的。不過大理寺的人并未立刻注意到陸忻一行,而是被躺在巷子中間的男子和那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您是?河間郡王府的……大理寺朱廣德,參見翎羽郡主?!?p> “都起來,快救人,救人吶?!?p> 少女見到大理寺一行,總算從恐懼中稍稍回過一絲魂。陸忻見狀,低喝一聲,示意大家趁機跑路。御神廟的人哪會這般輕易放棄,只見那靈官連踩數(shù)下墻面,瞬間躍過眾人頭頂,堵住了唯一的去路。緊接著,其余陰陽師各祭出一枚玉符,手掌往那玉符上一放,竟在虛無的空氣中拔出了劍來。那些劍通體纏繞著黃符,散發(fā)著極強的法力波動。
月不黑見狀,始終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駭然。
“空間神符,佛門法術(shù),須彌芥子!這御神廟,竟有如此大的手筆。”
“狐貍,什么叫須彌芥子?這些家伙身上明明沒帶武器啊,這些劍都從哪來的?”
書生被月不黑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躲到了陸忻身后。而揚家兩姐妹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佛門傳說,在西土天竺國內(nèi)有一座神山,龐大無邊,為天地宇宙的中心。而芥子,則是芥菜的種子,渺小如塵埃。但那些和尚認為,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們所在的這個天地,只是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而已。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這是佛門對于空間之道的領(lǐng)悟,玄妙莫測。但現(xiàn)在看來,朝廷之中,怕是有一位了不得的和尚啊!”
月不黑死死地盯著御神廟的人看,語氣低沉。陸忻聞言,立刻便想起了初到長安城時,遇見的那位玄奘大法師!如果說,朝廷有什么高僧的話,非他莫屬。
“哦?你居然能看出這是佛門法術(shù)?小兄弟,你的眼力不錯。可惜,助朝廷重犯逃脫,罪無可恕。”
靈官冷笑連連,背后再次飛出六張金色符箓。緊接著,他也從玉符中拔出了一口長劍。此劍一出,立刻發(fā)出雷電之氣,和其余陰陽師手中的法劍交相呼應。
轟隆!
一朵巨大的雷云,開始在巷子的上空凝聚。周圍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諸位,現(xiàn)在束手就擒,跟本官回御神廟還來得及。否則,殺無赦!”
“我等無罪,憑什么跟你回去?”
陸忻大怒,身上氣息猛地爆開,瞳孔之中出現(xiàn)了非常怪異的圖案。既像是佛門的梵文,又像道家的咒印。月不黑與揚家姐妹見狀,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小忻,你修煉出了法力?”
“嗯,此事說來話長,日后再與你們細說?,F(xiàn)在,先想辦法脫身?!?p> “哈哈哈哈……天子腳下,你還想脫身去哪?諸位拘魂使,布陣降魔吧!”
“領(lǐng)命!”
御神廟一方突然全部低下了頭,一手持劍,一手捏訣,口中念念有詞。凝聚在頭頂上空的雷云越滾越大,其中晦明不定,蒼黃翻復,似乎孕育著什么恐怖的東西。揚沁是個急性子,哪管是不是身處大陣之中。身形一晃便要沖向靈官,卻被一道突然落下的閃電給擋了回來。
吼!
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那雷云深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尊身影。沒錯,不是一道,而是一尊!
尊這個字,通常都是用來形容廟里的神像的。而此時,陸忻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尊三頭六臂,明凈琉璃的神像。雖然只露出了半截身子,但那寶相莊嚴的面孔,那睜開的第三只眼,那一身的鵝黃金甲、玉帶團花。都能給人一股無上的神威。確切的說,這已經(jīng)不是一尊泥塑的神像了,而是真正的天神。
書生抬頭看著雷云中的場景,嚇得瑟瑟發(fā)抖,兩腳一軟就要跪下去。陸忻也是一樣,雖然沒受到任何攻擊,但肉身如同被千百座大山壓著,隨時都有可能撐不住。
“不好,這是天羅幻象,大家閉眼靜心,將這尊神從念頭中請出去!”
月不黑怒吼,連忙扶住書生,讓其停住了下跪的動作。而他自己,則猛地低頭閉上了雙眼。陸忻等人跟著照做,閉上雙眼的同時,封閉聽覺。兩秒鐘后,剛剛的那股威壓感消失了。但這兩秒鐘的間隙,足以讓御神廟的人展開攻擊。
陸忻剛睜開眼,靈官的法劍便到了面前,他根本來不及還手,只得側(cè)身躲避??缮硇蝿倓偠汩_法劍,頭頂上空又出現(xiàn)了六張金符,大火如山,兇猛地壓了下來。
“諸天輪回,生死兩空,奈何??!”
來不及有絲毫猶豫,陸忻瞳孔一縮,雙掌向上,拍出了巨大的佛手。一剎那,佛光漫空,將火焰擋住了半秒鐘。陸忻則趁著這半秒的間隙,從靈官的腳下滾了出去。而后頭也不回的往巷子外跑。
“狐貍,揚繡姑娘,千萬不要傷人,分頭走!”
“哼,佛門功法?不過就這點修為,想走?”
靈官見兩招都沒得手,目光驟寒。朝月不黑等人看了一眼后,面帶冷笑,轉(zhuǎn)身朝陸忻追去。畢竟御神廟真正想抓的人,只有與破廟一案有關(guān)的少年。
沖出巷子,是兩坊之間的大塊空地。原本熱鬧的街道上,此時卻看不見一個百姓。遠處,大量士兵正手持刀箭而來。整個長安城,應該是進入到了某種緊急的戒嚴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