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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鵲南飛去

第61章:曙光寂滅

烏鵲南飛去 江月出 2198 2020-07-15 23:39:00

  “什么?”謝公子沒有聽清,疑惑地湊了過來。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他放大的臉,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后縮了縮。

  日暮西山。透過他的肩膀,我看見那渺遠(yuǎn)的天空中,一排鴻雁排成整齊的“人”字形飛過。秋分已過,凜冬即近。而他的雙眸,卻好似春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水,清澈而又溫暖,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此時(shí)此刻,望著他清俊的臉龐,我的心跳竟莫名地漏了一拍。

  我趕忙翻了個(gè)身,故作鎮(zhèn)定地玩弄著耳邊的狗尾巴草,“沒什么?!?p>  “謝公子!”就在這時(shí),蘇青焦急的聲音從我們的身后傳來。回過頭,只見他撥開層層茂草,神色張惶,喘著粗氣道:“謝公子!我可總算找著你了!”

  “怎么了?”謝公子站起身道。

  “鳶尾她,鳶尾她服毒自盡了!你快去看看吧!”

  ……

  ……

  謝公子自戀歸自戀,不得不承認(rèn),在醫(yī)術(shù)方面,他的確是造詣?lì)H深。

  我們趕到時(shí),已然沒了氣息的鳶尾,卻硬生生地被他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然而她醒來之后,也并不瞧我們一眼,只是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不言不語。

  謝公子搖了搖頭,確認(rèn)她已無性命之憂后,便忙不迭地離去了……留我在這兒看著鳶尾,以防她又要做什么糊涂事兒。

  “你說說你,怎么這么壞吶。”我瞅著她,忍不住碎碎念了起來,“囚禁了老城主三年,把他弄成那副模樣,還偷走了浴魘丹……”

  我幽怨地道:“如今還想一死了之?你聽好啦,有我在這兒看著你,你想都別想!”

  夕陽下,淡淡的紅光灑在她的臉上,似籠罩著一層薄薄的云霧,使人有些看不真切。

  良久,她緩慢地開口,聲音喑啞而干澀,“他死了?!?p>  “嗯?”我驀地抬起頭,沒聽明白,“誰死了?”

  “隨風(fēng)?!彼龥]有哭,或許是因?yàn)闇I水早已流干,又或許,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做這樣有血有肉的事情了,她只是麻木地道,“隨風(fēng)死了?!?p>  我一時(shí)不知該說些什么,只呆呆地望著她。

  天漸漸灰暗了下來,像一只無形的大手,肆無忌憚地翻攪著這片天地,連最后一絲暮光,都被剝?nèi)ゴM了。我沉默著點(diǎn)亮了一方燭臺(tái),火光微弱地?fù)u曳著,卻照不清她的臉。

  黑暗。

  只有漫長(zhǎng),綿延,永無止境的黑暗。

  黑暗里,她的聲音仿佛浸透了千萬年的滄桑,輕得像寒風(fēng)中枯卷的落葉,衰敗,盤旋……最終化作一聲嘆息,融入土壤里,淹沒在無盡的沉寂里。

  她說:“我的隨風(fēng)死了?!?p>  ……

  我在屋子里一直守到她睡著,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將門闔攏。

  門口,蘇青靠墻坐著,見我出來,牽起一抹晦澀的笑,“她怎么樣?”

  “太累了,睡著了。”我輕聲道。

  他的衣衫不甚平整,發(fā)絲凌亂,雙眼之下是深陷的眼窩,看起來應(yīng)是好幾天沒有休息過了。我問:“你怎么不進(jìn)去看看?”

  他垂下頭,抓了抓頭發(fā),苦笑道:“她對(duì)你比較親近?!?p>  我靜靜地瞧著他,“是你告訴她,隨風(fēng)死了?”雖是問句,我的心里卻已通曉了個(gè)七七八八。

  他驀地抬頭看著我,目光微詫,隨后沉思半晌,似是下了什么決定,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后院的內(nèi)宅走去。走出兩步,回頭望了我一眼,見我愣著沒動(dòng),扭頭示意我跟上。

  他的屋子不大,卻很整潔。

  我站在靠近門邊的地方,略帶警惕地注視著他。我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gè)人。

  再說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兒,我覺得這古堡中的每一個(gè)人,簡(jiǎn)直都像謎一般……這會(huì)子還正兒八經(jīng)的與你交談,與你吃喝玩樂,誰能料到,過幾天,他可能就變成了襲擊你的黑衣人,亦或是將人砍去四肢囚在地牢里的變態(tài)?

  總之,我只是在門邊靜靜地望著他。

  而蘇青對(duì)我的疏離也并不以為意,他徑直地走到自己的床邊,從枕頭旁邊的小柜子里抽出一疊微微泛黃的紙箋,小心翼翼地理了理,遞給了我。

  宣紙張開,將塵封的光陰暈染開來,鋪陳了一段數(shù)十年的過往……

  ……

  “昭安十七年,十二月五日

  寒風(fēng)呼嘯,陰云低垂,過往行人皆合衣抱手,步履維艱。查完柳家的殺妻埋骨案,我的心情甚為沉重。

  不想,前往府衙的路上,竟偶遇竊賊,被我識(shí)破,見掙脫不得,竟張口咬人。

  那是個(gè)小女孩兒,十幾歲的模樣,被我捉住了手腕,見眾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仍毫無懼色,只拿眼睛拼命地瞪著我。

  驟雪初停,地上仍有余冰,風(fēng)吹得刺骨。我見她衣衫襤褸,草鞋浸濕殘破,露出生滿凍瘡的腳趾,心生不忍,便松開她手,放她離去。誰知走出長(zhǎng)街,回首望去,她竟緊跟不舍,問她,她便死盯地面,咬唇不語。

  雪又下了起來,見她面色慘淡,渾身凍得發(fā)顫,我便帶她去成衣鋪換衣,買履,回到客棧,為她生起碳火。待她面色回復(fù)了些許生氣,問她姓甚名誰,年歲幾何,家住哪里,皆無答復(fù)。

  須臾,我為她叫了一碗陽春面,端來一碟桂花糕,便宿在了隔壁。

  這個(gè)冬天似乎異常的冷。

  我一夜無眠。”

  ……

  “昭安十七年,十二月一十七日

  接連數(shù)日,我回到客棧,都會(huì)為她添上碳火,擱置吃食。她總是抱膝坐在床頭,癡望屋外大雪。至夜,碳火燒盡,盤子皆空,卻從不見她言語。

  我想,她或許是個(gè)啞兒?!?p>  ……

  “昭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我走的這天,雪依舊很大,白茫茫地鋪滿各舍的屋檐,有些刺眼。

  我為她續(xù)了半月房錢,并叮囑了客棧小二,給足碳火,飲食不斷,其間若她有求,盡量滿足。

  我沒有同她道別。

  雪天路滑,馬車行得很慢,半日光景,也只走出不過十里。即將行出俞縣時(shí),輕鴻在馬車外驚聲喊道,有個(gè)姑娘昏倒了,就在不遠(yuǎn)處的雪地里。

  我的心里浮想起她,忙下車去看,果然是她。

  她其實(shí)意識(shí)尚存,并未完全昏厥,應(yīng)是一路奔波,體力用盡,加之天寒地凍,一時(shí)支撐不住才落得這般,使得我心生了些許愧疚。我應(yīng)與她道別的。

  她掙扎著從埋膝的積雪里爬了起來,有些哆嗦地輕喚了聲“公子”。我這才曉得,她原不是個(gè)啞的。

  輕鴻欲扶她起身,她卻抓著衣擺,保持著跪地的姿勢(shì)不動(dòng),一如初見時(shí)那副倔強(qiáng)的模樣。

  她顫抖了老半天,悶頭說:‘求你,帶我走?!?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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