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再年少
紅妝驚訝的語氣把翠茗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趕緊低下頭，再不說話。紅妝原本想坐起身子，無奈腰部酸痛難忍，半點力氣也使不上，只好作罷。
“行了，知道了，你們下去吧。”紅妝擺擺手說道。翠茗哪里還敢停留，趕緊拉著翠煙快步離開了紅妝的臥房。紅妝躺在床上，隱隱聽到翠茗和翠煙的對話。
“表姐，咱們運氣不錯，紅妝姐竟然沒有罰咱們?！贝錈焹e幸的說。
“趕緊走吧，這回算是你命大，不然單單是那一甕鹿肉，就夠賣你好幾回了?！贝滠粣偟恼f。翠茗和翠煙的說話聲聽不分明了，顯然是走遠了。
紅妝把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雖然蓋了這三四層的棉被，還鋪了鹿皮的毯子，可是這身上，卻依然覺得寒津津的，全身上下所有的關(guān)節(jié)仿佛都在往外面冒著寒氣一樣。紅妝打了個寒顫，反倒覺得舒服了一些，這身子就是這樣，上來那一陣子，難受的六親不認，忽而又變得十分舒爽，如此交替繁復，怪折磨人的。
紅妝抬起頭，看了看窗邊，這個時節(jié)，窗欞上已經(jīng)結(jié)滿了霜花，室內(nèi)溫暖，那些霜花便化成了清水，正沿著窗欞緩緩流下。這些天的天氣越發(fā)的冷了，街上的人聲鼎沸更勝平常，果然是年節(jié)將至，什么地方都熱鬧非常。紅妝喜歡過年，因為只有到了年下，在外征戰(zhàn)奔波的王爺，才能回到府上多住幾日，但是她也最不喜歡年節(jié)，王爺向來不喜歡應(yīng)酬，時間久了，春節(jié)時下往來送禮的人都是自己和炎涼去應(yīng)酬，日日假笑逢迎，讓人累的很。過了這個年，自己就又年長了一歲了，果然長大并沒有什么意趣，還是小時候的好。
紅妝忍不住回想起小時候的那些往事，那一年自己八歲，母親病逝，父親從前是參將，在一次出征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那時的自己孤苦無依，備受欺凌，偶然遇到了王爺和炎涼，好像是落水的人終于抓到了一根枯木，終于有了依靠。
那時子筵還沒有被陛下收養(yǎng)，三個孩子都是孤兒，相依為命，以兄妹相稱。那個時候多好啊，他們?nèi)松钤谝粋€大場院里，沒有府邸，沒有仆人和侍女，但是卻有說不盡的快樂和無憂無慮。那個時候，自己格外淘氣，爬樹，翻墻，完全不輸給兩個男孩子，尤其是炎涼，雖然是個男孩子，卻總是病懨懨的，臉色蒼白，像是翻墻爬樹這樣的事情，他便只能遠遠的看著。
那個時候，炎涼還打趣自己說，“紅妝，你要是這么個樣子，以后可要嫁不出去了?！?p> 每當這個時候，紅妝就會嘟著嘴，生氣的說，“我才沒有想要嫁人，要嫁也是嫁給子筵哥哥。”
每每他們二人斗嘴，子筵便站在一旁看著，微微笑著。
現(xiàn)而今，那個微微笑著的人，已經(jīng)成了王爺，而自己，也再沒有說過那樣的蠢話。
紅妝看著窗外，膳房那邊的煙囪還在冒著煙，王爺愛吃這件事盡人皆知，但是王爺會下廚這件事兒，府上知道的人，卻沒有幾個。別的府上的王爺，都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yǎng)，偏偏咱們府上這位，卻喜歡自己動手，烹飪美食。王爺又好面子，每次進廚房都挑選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次都是自己陪在王爺?shù)纳磉叄瑤退湛礌t火。那是紅妝覺得彌足珍貴的時光，只有她和王爺兩個人，一爐灶火，一碟美味，只恨不得時間就停在那里。只是成年之后，王爺越來越忙，這樣的時間越來越少。今天王爺是如何轉(zhuǎn)了性子，竟然天未黑就進了小膳房，紅妝百思不得其解。
膳房的門前聚集了好些人，幾乎整個府上的仆役丫鬟老媽子全都來了，沒人敢走進去，便都圍在門外，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咋了咋了，怎么都圍在這兒？”
“你還不知道啊？咱們家王爺進了膳房，把人都轟出來了，正在里面造飯呢。”
“??？里面生火做飯的是咱們王爺？王爺還會做飯？咱們家王爺有沒有什么是不會的？”
“這像什么話，君子遠庖廚，你們怎么讓王爺進膳房呢?！?p>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傳進紅妝的耳朵里。紅妝禁不住有些惱火，這些個府上的人，若是沒人管管，豈不是要亂套了。她正掙扎著要坐起身來，就聽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炎涼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小碗湯水，遞到了紅妝面前。紅妝伸手接過那只玉瓷小碗，卻沒有喝，反而瞪著炎涼?！奥犝f王爺在膳房？”紅妝問道。
“嗯，說是在路上吃到了一道菜，味道不錯，就著急的去了膳房，親自動手?！毖讻鑫⑿χ忉尅?p> “下人們都看著呢，一個堂堂王爺下廚房，像什么話。他這樣胡鬧，你也不攔著點?！奔t妝說。
“咱們家王爺那挑剔的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樣的急性子，是我能攔得住的么。你還不了解王爺么，那些琴棋書畫，文韜武略，他皆視為浮云，唯獨喜歡下廚。”炎涼的語氣凝滯了一下，又說道，“今天……宮里傳來了旨意，是皇后下的，讓王爺明日入宮赴宴。”
“皇后？她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想起請咱們家王爺赴宴了。”紅妝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和王爺也很奇怪，不過這些年，皇后打的什么主意，我們心里也都清楚。太子年幼，一直不受重視，而咱們王爺雖然是養(yǎng)子，但是有陛下親賜姓名，又入了皇室的排行，成為了皇長子，關(guān)于這一點，皇后心里一直是忌憚的?！毖讻稣f。
“所以王爺是怎么打算的？”紅妝擔憂的問。
“目前，也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抗旨不尊吧。”炎涼說道，“好了，趕緊趁熱把這碗紅棗湯喝了，補氣血的，我還加了一點安神的藥草，喝完了你好好睡一覺。那些朝堂上的事兒，不用你操心?！?p> 紅妝端起玉瓷碗，一飲而盡。炎涼把空碗接過來，又幫紅妝掖好被角。紅妝依舊滿心的不放心，還想說點什么，但是這碗安神湯倒有奇效，她只覺得眼皮發(fā)沉，便昏昏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