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變化
六月的天氣,春意的荼蘼已經(jīng)被漸漸萌生的暑氣替代,夏天已鋪天匝地地來臨,憶慈的臥房已經(jīng)按著時節(jié)將厚厚的門簾換作避熱的輕紗??v然是炙熱的陽光灑在上面也如朦朧的月色一般,令屋內暑氣驟減。盡管在炎炎夏日之時,也仿佛置身于徐徐涼風之中。
熟悉了王府的生活,日子仿佛沒有剛來的時候那么枯燥無味了。從前對于啟勛的日常憶慈并沒有太多的在意,加上二人分房歇息,更是各自管各自的起居,彼此生活在自己的私有空間里互不打擾。
憶慈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xù)下去,可自從從屏風上了解到啟勛便是她苦苦等待的人時,憶慈發(fā)現(xiàn)她自己錯過了好多時光,浪費了啟勛所剩無幾的日子過去對啟勛的冷漠心中有些自責。
從前啟勛在不在府上憶慈也大都不清楚,她總覺得與啟勛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此生應該沒有交集重合的那一天吧。如今要是上蒼留愿意給他們的時間可以再多一點,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愿意補償過去對啟勛的漠視。
她從前聽別人說,有的人一夜之間就白了頭發(fā),她一點都不相信,世界上哪有這么玄乎的事情??墒牵瑯拥?,一夜之間她對啟勛的態(tài)度不也是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所以,夏蟲不可語冬。就如夏天的蟲子你不可能讓它感受到冬天的嚴寒一樣,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和心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對事物的看待角度。往日她極力反對姐姐與祁煜在一起,是因為她還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不明白相思煎熬的滋味。如今,姐姐的心思她也能感同身受了。
女子的心思就如同海底針一樣,叫人摸不清。自從那次書房聊天之后,時間越久,她越是渴望多見上啟勛幾面,見到啟勛依舊佝僂、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她的心反而就撲通撲通亂跳,只要聽到啟勛回府的腳步聲她就雀躍萬分。總之見到啟勛,成了她一整天的期待。
憶慈常常反問自己,難道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嗎?
女兒家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恨不得把所有都交付給他,特別是那顆炙熱的心。啟勛呢?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樣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可是她還清楚地記得大婚那天啟勛對她說要放他走,不耽擱她的后半生。
如此想來,啟勛大概是不會對自己產(chǎn)生真感情的,他很清楚地知道,一段感情既然一開始就沒有結局,何不早早將他制止住呢,免得到頭來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
“胡思亂想“仿佛是女孩子的天性,從前她對啟勛被冷不熱的時候,心里可是裝不下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縱然啟勛對她再好,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如冬天的風刮在冰冷的湖面上一樣,蕩不起一絲的漣漪。今時今日,啟勛的一顰一笑,他的喜怒哀樂突然成了她生活的風向標,為他歡喜,為他心憂。
她甚至想象著他們可以像許多夫妻一樣,可以從年少走向衰老??墒菃椎纳眢w......身體.......憶慈在心中不停地念叨著,突然眼前一亮,她想到了乳母。
乳母好像是她的守護神一樣,什么樣的疑難雜癥都可以迎刃而解。既然乳母懂得醫(yī)理,那么她何不問問乳母,啟勛的病有藥可解不?
對,說干就干。憶慈從太妃椅上一溜煙跳起來,跑到乳母的臥房尋找。
可是臥房里并未看見乳母的身影,這個時候她會去哪里呢?
廚房,肯定在廚房沒錯,乳母喜歡頓藥膳,這個時候不在臥房,就只有在廚房了。
憶慈拔腿跑向廚房,恨不得下一秒鐘就要見到乳母,否則就要消失一般。
果然,憶慈剛走進廚房門口就聞到一股好香的味道,原來乳母正在灶臺前蹲著頓茯苓雞湯??匆姂洿葰獯跤醯嘏苓M來,起身笑臉盈盈地向憶慈走來,憶慈一下子撲到乳母懷里,像是尋找到寶物一樣開心。不過,乳母于她而言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寶貝嗎?
“乳母,可讓慈兒好找呀?!?p> “哎吆,看我寶貝跑得這樣急,怎么啦,想乳母也不用這么火急火燎的啊?!?p> 這些日子以來,憶慈早已經(jīng)學會了少說話,多做事。但只有在乳母面前她才是最放松的,也是最藏不住話的。憶慈圓溜溜的眼睛正看著乳母,眼球一邊打轉?!叭槟福憧捎姓{養(yǎng)啟勛身子的方子?”
乳母臉一煞白,并未看著憶慈的眼睛說道:“咦,為什么今天會想到調養(yǎng)啟勛的身子?我慈兒風向變了?”乳母還不時地笑了幾聲。
“沒有呀,誰變了,乳母別亂說?!?p> “你是我從小一手帶大的,難道這點心思乳母還看不出來嗎?”
“乳母,討厭,竟拿人取笑。不理你了?!?p> “好吧。既然不理我,還不要命地跑來找我。唉,老婆子不中用了,看我的雞湯去咯?!?p> 憶慈見乳母轉身就要走,她可是知道乳母的性格,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請求她說的。要么就說,不然拉到。憶慈急忙拉住乳母的衣袖急言道:“哎呀,好啦。我說我說?!?p> 憶慈咽了咽口水,剛才跑得實在太著急了,現(xiàn)在喉嚨已經(jīng)快冒煙了。
“乳母,你還記得三年前那次去靜安寺的路上嗎?”
“咱們去了靜安寺那么多次,乳母不記得你說的是哪一次了。”確實如此,一年中,她們都會去寺里好多次,什么節(jié)慶啊,還愿的都會去一去,沒有具體到哪一次乳母當然記不起來了。
“就是有只被箭射傷的鳥兒,剛好驚落在我們馬車上那次?!睉洿扔醚凵袷疽馊槟?。
乳母好像從回憶中一下子想起來了,拍手說道:“哦,你說的是那一次啊。記得,記得。怎么,突然想起那事來了?!?p> “當日射箭的少年就是今日的平陽王??!”
“啊,你是說王爺就是那少年,太不可思議了啊。”乳母的反應和她當日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憶慈也沒感到意外。
“沒想到兜兜轉轉饒了一大圈,還是繞回了原點。”
“可是以王爺現(xiàn)在的樣子來看,當真看不出那時候的樣子來。三年的時間,就這般滄海桑田,叫人唏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