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獻計
此時,那丹青客正在正廳里著急的來回踱步,一見到蕭喚月,連忙沖上前去伸手摁住蕭喚月的肩膀,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生怕她被那李三全咬下一塊肉。蕭喚月方才還有些暗暗的抱怨丹青客,若不是他粗心大意家門不嚴(yán),自己又怎會在大白天的被人擄走,險些丟了清白。
見蕭喚月低頭不語,丹青客忽而嚴(yán)肅道:
“丫頭,這次的事,是我老頭子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先在這養(yǎng)傷,等你身體恢復(fù)了,我老頭子親自送你回吳興,一天也不耽擱!”
蕭喚月沒想到丹青客的態(tài)度變化那么大,一時間竟有些感動,這老頭子雖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shù)闹活欁约合順?,可到底還是疼她幾分的。
然而,一旁的蕭洛卻說:
“不必了,家父與家母正在趕往洛陽的路上,喚月一時半會兒是不用回吳興了,就不勞前輩費心了!”
丹青客一聽蕭立言夫婦正趕往洛陽,驚喜道:
“立言賢弟要來洛陽?不知何時能夠抵達?”
蕭洛禮貌性的笑了笑,解釋道:
“家父家母是奉我家主公之命來洛陽的,具體行程不便告知,還望前輩見諒,不過,如果時間允許,晚輩會從中安排,讓前輩與家父見上一面,敘敘舊?!?p> 丹青客聽蕭洛提到主公,就明白了個大概,遂道:
“我懂,我懂,賢侄也不必太麻煩,不方便的話不見就是,等以后諸事塵埃落定老夫再去西京親自登門拜訪也不遲!”
這邊送走了丹青客,玉茉才連忙撲過去抱住蕭喚月,難過道:
“小姐,你可嚇?biāo)琅玖耍际桥静缓?,奴婢以后寸步不離的守著你,萬不能再讓你被人欺負了去。”
蕭喚月心里一酸,暗道還是自家丫鬟會疼人,雖說沒什么大本事吧,忠心耿耿那是一等一的,于是拍了拍玉茉的背,安撫道:
“好了好了,我不是沒事了嗎?”
玉茉噘著嘴說:
“怎么能沒事了呢?這次多兇險,若不是大公子來的及時,小姐……你可怎么辦???你要是真讓人給欺負了去,奴婢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玉茉說著說著就要掉眼淚,一旁的蕭洛有些無語,安慰道:
“玉茉,你也別胡思亂想了,就算你當(dāng)時在場,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能救得了小姐嗎?可能小姐還得騰出手來保護你。”
玉茉聞言,滿臉羞愧的低下了頭,蕭喚月瞪了蕭洛一眼,心里暗自抱怨道:有他這么安慰人的嗎?然而,蕭洛似乎并沒覺得這樣說自家小丫鬟有什么不妥,繼而又看向玉茉,笑道:
“沒想到韓老前輩帶來的人是你,你怎么也在洛陽?自己從吳興過來的?”
玉茉見大公子關(guān)心起自己,瞬間紅了臉,害羞的低下頭去,說:
“奴婢哪有這本事,是老爺?shù)呐笥讶ノ骶╅L安,順路把奴婢帶到洛陽的?!?p> 蕭洛笑著點了點頭,說:“平安就好?!?p> 僅僅是這一笑,便讓人覺得心曠神怡,仿佛夏日里的溫度都變得不那么燥熱了,玉茉見此,臉更紅了,躲到了蕭喚月身后。蕭喚月心里暗自抱怨:哥啊哥,你是不知道你魅力有多大嗎?不娶何撩?你這讓玉茉以后如何安心嫁人!
不過,一想到爹娘要來洛陽了,蕭喚月立刻興奮道:
“對了哥,爹娘怎么突然要來洛陽了?真的是晉王安排的嗎?”
“不然呢?”
蕭洛沒想到蕭喚月會這樣問,蕭喚月卻道:
“我以為……我以為你覺得丹青客沒有保護好我,不想讓我再跟著他了,才故意這樣說的?!?p> 蕭洛驚訝不已,質(zhì)問道:
“我有那么小氣嗎?”
蕭喚月小聲嘀咕道:“那可不好說?!?p> 蕭洛聞言,抬手便要打,卻是在半空中停住了手,玉茉雖然知道大公子不舍的真下手,卻依然護在蕭喚月身前,說:
“大公子,大小姐已經(jīng)很可憐了,你就別再欺負她了!”
蕭洛卻忽然氣道:
“我欺負她?也不看看以前都是誰欺負誰。”
蕭喚月見狀,癟了癟嘴,走到蕭洛跟前,撒嬌道:“哎呀我知道錯了好不好,我以后都不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晉王為什么讓爹娘來洛陽好不好你告訴我嘛~”蕭喚月伸手晃了晃蕭洛的手臂,蕭洛頗為無奈的將她的手爪子從自己身上拿開,低聲說:
“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二人萬不可對外宣揚,否則爹娘會有危險?!?p> 蕭喚月和身后的玉茉齊刷刷點了頭,蕭洛將聲音壓的更低,嚴(yán)肅道:
“這段時間晉王殿下一直在暗地里挑撥離間劉淑妃和齊王的關(guān)系,宮里的鄭嬪……也就是你見到的那位長平公主的生母,她想方設(shè)法命人將劉淑妃的兒子趙王推進了湖里,栽贓嫁禍給徐賢妃,雖說趙王沒死,可事情鬧得不小,如今,徐賢妃和齊王母子里里外外的把劉淑妃給得罪了,他們雙方已是劍拔弩張,隨時可能發(fā)動宮變奪位,西京的局勢已是日益嚴(yán)峻?!?p> 蕭喚月聽到鄭昭儀把劉淑妃給算計了,心里很是解氣,當(dāng)初可是劉淑妃派人暗殺她和娘親的。
蕭洛又說:“所以,晉王殿下正把他在大周培養(yǎng)的各方勢力往長安調(diào)集,父親自然也要前往西京幫晉王穩(wěn)定局勢,如今嶺南的那一小批軍隊已于數(shù)日前在長安附近集結(jié)完畢,紅杉的父親譚光舒也已抵達吳興和爹娘匯合,為了不引人注目,譚將軍和爹娘分道而行,約定在洛陽匯合,隨時聽候晉王的調(diào)令?!?p> 蕭喚月想了想,問道:
“晉王是想挑起宮變讓齊王和趙王去爭奪皇位,然后他再以清君側(cè)的名義進宮救駕?”
蕭洛頷首:“不錯,如此才能名正言順的登基?!?p> 蕭喚月心頭一緊,她沒想到,晉王這么快就走到了這關(guān)鍵的一步,生死在此一舉了。她不禁擔(dān)心道:
“齊王和趙王若想發(fā)動宮變,必定會調(diào)用大批軍隊,晉王若想將他們雙方都擊垮,實屬不易??!”
蕭洛輕描淡寫的一笑,說:
“這個你放心,晉王從不打無準(zhǔn)備之仗。如今齊王那邊的兵馬用的是孫欲挽二哥的人,趙王那邊的兵馬用的是劉淑妃兄長劉和通的人,而晉王手上,則有三批軍隊可用,一批是晉王岳丈許晟的兵馬,另一批是譚光舒在嶺南集結(jié)的兵馬,還有一批,便是段赫留在西北的兵馬?!?p> 蕭喚月驚道:“晉王竟然收買了段赫?那可是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啊!”
蕭洛卻道:“還用得著收買?你以為晉王這些年為何對段墨寒這么好?僅僅是因為榮寧公主早年幫襯過王皇后?哪里會那么簡單!晉王拉攏了段墨寒,也就相當(dāng)于拉攏了段赫,所以,段赫從函谷關(guān)回來后,他才會煞費苦心的勸段墨寒跟段赫和好,說好聽點是晉王護著墨寒,說的不好聽點,喚月你想想,若是你的兒子在他手上,你敢不為他效力?”
蕭喚月萬萬沒想到,晉王竟然是這樣想的!他利用蕭洛也就算了,竟然連段墨寒都被他一并利用了!長安人人都道段墨寒與晉王情同手足,這樣深的情義里都被晉王摻雜了皇室之間骯臟不堪的利益關(guān)系,晉王這一生,究竟對誰有過從始至終不摻任何雜質(zhì)的感情!
蕭洛倚著院子里的一棵樹,仿佛他講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似的,悠然道:
“晉王這個人啊,有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他點什么好,你若說他冷血無情吧,可他對墨寒對我甚至對你都是真心實意的,可你若說他重情重義吧,他又總愛利用我們的感情去穩(wěn)固他的江山大業(yè),我還真有點擔(dān)心他登基后會落個眾叛親離,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p> 蕭喚月輕嘆一口氣,轉(zhuǎn)身看向蕭洛,說:
“哥哥還是不要妄言的好,如今大局未定,豈知晉王一定能夠獲勝?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你我這些置身其中之人,又該如何自保?”
蕭洛輕輕瞄了她一眼,卻忽而笑道:
“喚月你要知道,他手中有正一品丞相蕭立言、從一品驃騎大將軍段赫、正二品輔國大將軍譚光舒、從二品鎮(zhèn)軍大將軍許晟,整個西京的政治軍事要員都給他了,若是這樣一手好牌他都打不贏,我和爹爹為何還要輔佐他?我們這個時候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給他最大的助力,以保萬無一失!”
蕭喚月走上前認真的看著蕭洛,說:
“哥,你跟我實話實說,晉王到底有幾分勝算?如果真的不能萬無一失,我們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留好后路,絕不能等到事敗之時束手就擒!咱們蕭家這樣一個名門望族,不能就這樣覆滅了啊!”
蕭洛看向蕭喚月,心里忽然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到底是大姑娘了,想法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他的小丫頭終于長大了,不再一味地躲在他身后,而是學(xué)會為家族著想了。
蕭洛心里一軟,抬手把蕭喚月攬到身邊,悵然道:
“哪里有什么后路,自古奪嫡敗者,連同其背后的各方勢力都不得善終,你不妨換位想想,若是晉王順利登基,徐家、孫家、劉家只怕都要被抄家滅族,就算他們逃到天涯海角,晉王也會命人去追。說白了這就是一場豪賭,贏便贏了天下,輸便輸了性命。”
蕭喚月望著蕭洛,低聲說:“可……可我不甘心!”
蕭洛忽而輕聲一笑,揉了揉蕭喚月的后頸,意味深長道:
“不過……若想保下你,應(yīng)該還不算難,抄家滅族,家里的男丁從來都逃不掉,更何況我跟爹爹是在籍官員,娘親有誥命在身,誰不認識我們?甚至可能連外祖父姜家都逃不掉,可你跟我們不一樣,若想保下一名未出閣的女子,辦法還是有的。”
蕭喚月見蕭洛這樣說,著急道:
“不……我不要一個人逃命,如果你和爹娘都不在了我也絕不會獨活的!”
蕭洛見她說的如此認真,卻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好了別那么悲觀,我都說了晉王勝算很大,我會想辦法給你留好后路,就算真的事敗,咱們能活一個是一個。”
蕭喚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蕭洛又說:
“說到萬無一失,晉王如今倒還真有一件棘手的事不知該如何解決,也不知他想到辦法了沒有?!?p> “什么事?”
蕭喚月連忙追問。蕭洛本也沒指望蕭喚月能在這種事上出力,只是隨口道:
“其實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段赫如今不是人在長安嗎?他這種武將,在外是無召不得進京,在內(nèi)是無召不得離京,如今他留在西北一帶的軍隊有兵無將,只有兩名副將在那里駐扎,他又不能擅自離京前去調(diào)兵,也就是說,這支軍隊被從中架空了,沒有了實用價值,不過,我離京之時晉王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
西北?蕭喚月在腦海里飛速搜索著自己對西北一帶的印象,忽然,一個人名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蕭喚月眼睛一亮,認真道:“我想到一個人,也許可以讓他暫領(lǐng)西北大軍去長安救駕?!?p> “誰?”
“前魏王,秦泰?!?p> 蕭洛眸中一驚,他早已把這個被貶出京削爵除籍的王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蕭喚月接著說:
“魏王秦泰尚武,早年還隨段將軍一起平定過西北叛亂,如今他被貶去隴西,若是能說服魏王為晉王效力,讓暗衛(wèi)將段將軍的兵符送至隴西,這樣魏王便可直接從西北調(diào)兵入長安。”
蕭洛見蕭喚月說的有板有眼,不像是鬧著玩,也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不久便道:
“魏王秦泰可是出了名的墻頭草,他早年向著皇后,后來皇后失寵他又向著董貴妃,董貴妃死后他又跟著淑妃一起污蔑董貴妃的兒子并非陛下的骨肉,這樣一個人,我們?nèi)绾文芊判陌盐鞅蹦侵圮娊坏剿稚?”
蕭喚月卻說:“不,正因為他是墻頭草,我們才可以讓他隨風(fēng)倒。哥哥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來策反一個忠心耿耿的人為晉王效力嗎?若真是像父親那樣的忠臣良相,又豈是一朝一夕能策反得了的?反而是魏王,意志不堅,見風(fēng)使舵,他既是墻頭草,看中的便只有眼前的一點利益,我們只要讓他知道晉王現(xiàn)在的勝算遠遠超過齊王和趙王,他便可以輕易的倒向晉王這邊?!?p> 蕭洛見蕭喚月這樣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一次陷入思索中,蕭喚月見他不語,趁機又道:
“再者,魏王秦泰與魏王妃宋氏伉儷情深,當(dāng)年在西京長安那也是一段佳話,當(dāng)初宋氏不肯跟他和離,帶著一雙兒女隨他遠赴隴西,想來也是受盡疾苦,魏王必定于心不忍,若是這時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以大好前程做報酬,魏王想不動心都難。”
蕭洛聞言,連忙道:“這話倒是有道理,魏王當(dāng)年可是長安出了名的妻奴,恨不得把宋氏捧上天,如今宋氏跟著他在關(guān)外受苦,他肯定不想一輩子這樣?!?p> 蕭喚月見蕭洛已有些動心,又補充道:
“倘若晉王擔(dān)心魏王借用這支大軍在關(guān)外造反,我們大可先控制住魏王的妻兒,如此一來,就算那魏王野心再大,也只有為晉王效力的份兒,正如哥哥方才所言,你的兒子都在他手上了,你敢不為他效力嗎?”
蕭洛轉(zhuǎn)過頭看向蕭喚月,心里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又覺得有些理所當(dāng)然,蕭喚月從小跟在他身邊在祖父那里飽讀詩書兵法,雖說她不喜歡那些東西,卻也學(xué)到許多學(xué)問,如今她能策劃出這樣一套計劃,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蕭喚月本還期待蕭洛的反應(yīng),她還是十分希望能幫一幫父親和兄長的,不想看兄長一個人奔波勞苦。然而就在這時,問心突然走了過來,向蕭洛行禮道:
“碧梧大人,刑房已收拾妥當(dāng)。”
蕭洛收斂了方才的各種情緒,繼而嚴(yán)肅道: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彼煊洲D(zhuǎn)身對玉茉說:“我要連夜提審李三全,你先伺候小姐就寢吧?!?p> 蕭洛要提審李三全,蕭喚月忍不住心里一陣失落,唯恐蕭洛審訊完就把這事兒給忘了。蕭洛像是讀懂了蕭喚月的心似的,走了兩步又轉(zhuǎn)身道:
“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不過就算我覺得可以,最終也是要由晉王定奪的?!?p> 說完,蕭洛轉(zhuǎn)身離去。蕭喚月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蕭洛這是把她的計謀放在心上了。然而,回頭卻又看見低頭抿唇羞紅了臉的玉茉,蕭喚月心里有些奇怪,便問她又怎么了,玉茉則害羞的說:
“沒……沒什么,奴婢,奴婢就是覺得大公子談?wù)碌臉幼雍妹匀恕?p> 蕭喚月頓覺一陣莫名其妙,說:
“哪里迷人了?我怎么沒感覺到,你難道不覺得小姐我也很迷人嗎?”
玉茉連忙將頭低了下去,不敢再多說,克制著讓自己不去想蕭洛。蕭喚月忍不住又暗自抱怨蕭洛一通:不娶何撩?不娶何撩?再亂撩打死你啊!當(dāng)然,蕭洛似乎并沒有這個自覺,即便不仙了,也似乎并不影響他散發(fā)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