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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風(fēng)云錄

第七十六章 登基

西京風(fēng)云錄 江船夜雨 7342 2019-05-13 10:42:26

  第二天一早,一切按照晉王所言昭告天下,禮部忙的不可開交,籌備著新皇登基和冊封皇后的事宜。

  齊王趙王被削爵除籍,斬首示眾;鑒于劉和通已死,晉王便只將劉淑妃交給了丹青客處置,據(jù)說是被丹青客扔進(jìn)了關(guān)著兩只餓狼的籠子里,其慘狀可想而知。至于徐賢妃,晉王命徐以遙帶人查抄齊王府時,徐賢妃拒不受捕,慌不擇路,逃跑過程中腳下一滑跌入了水池中,徐以遙想把她撈出來,她因拒不受捕拼命掙脫徐以遙,但又不會游水,等徐以遙千方百計(jì)把她弄上來時,人已經(jīng)斷氣了。以致于多年以后晉王段墨寒等人提到此事時仍要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當(dāng)然,查抄了齊王府,齊王妃孫欲挽自然也不可活,晉王賜了她一壺毒酒,是蕭洛親自去宣讀的賜死的圣旨。

  倒不是晉王為難他,而是他執(zhí)意要去送孫欲挽最后一程,當(dāng)初孫欲挽上齊王花轎前,他沒敢如孫欲挽的愿去跟她道別,欠下的,總歸是要還的,這道訣別的圣旨,該是他來宣讀的。

  空蕩的房間內(nèi),華麗的宮裝,繁復(fù)的頭飾,妝容精美的孫欲挽跪地叩首,雙手接過圣旨,高呼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洛將擺放著毒酒的托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注視著他的一生所愛,她再也不是那年杏花微雨下陪他誦讀古詞的十五歲的孫欲挽,再也沒有樹下?lián)崆俚陌滓律倌旰汪孳]起舞的輕靈少女,如今四目相對的只是機(jī)關(guān)算盡作繭自縛的晉王暗衛(wèi)和身不由己誤入迷途的齊王正妃。

  “淵兒的死,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想求你原諒,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該為了救自己的弟弟去害淵兒,可我為了孫家,還是這樣做了?!?p>  孫欲挽自知罪孽深重,她并不想求蕭洛的原諒,一生至此,走到如今這一步,她不想再求任何人的原諒,她是齊王妃,即便她什么也沒做,人們也會把齊王的那些惡行和她聯(lián)系在一起,沒有人會同情她。

  蕭洛沉默了片刻,平靜的說:

  “沒關(guān)系,也許這么多年,我們最愛的從來不是彼此,而是家族的榮耀?!?p>  他是嫡長子,她是嫡長女,家族興衰榮辱,無疑是兩個人背負(fù)一輩子的使命。

  孫欲挽目光微怔,苦笑道:

  “恭喜你,你贏了,可是,你開心嗎?”

  贏得未必開心,輸?shù)梦幢夭恢怠?p>  蕭洛只是輕笑:

  “齊王妃還是如此通透?!?p>  總是那么明事理,總是能世事洞察,還像許多年前那樣。

  孫欲挽垂下眼眸,感慨道:

  “終日無所事事,想的多些罷了!”

  蕭洛臉上的笑容依舊,安撫似的說:

  “想的太多,難免傷神,所幸日后都不必再想了!”

  日后再也不用胡思亂想了,可以沉睡于泥土中,安安穩(wěn)穩(wěn)的長眠了。

  孫欲挽抬起頭,將蕭洛如畫般的眉目收于眼底,良久,才開口道:

  “聽說新皇登基后要為你賜婚了,可以告訴我是誰家的姑娘嗎?”

  “聽段公子的意思,應(yīng)該是原輔國大將軍譚光舒嫡長女譚靈?!?p>  “譚家……不是通敵叛國了嗎?”

  “是被冤枉的,不然新帝也不會重新啟用譚光舒。更何況,向來都是成王敗寇,就算譚光舒當(dāng)年真的有罪,如今也搖身一變成了輔佐新帝上位的肱股之臣,新帝說他無罪,他就是無罪。譚靈也為新帝效力多年,對于女子來說最好的嘉賞就是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新帝這才把她賜給了我。所以,沒有人會為了當(dāng)年的真相與掌握大權(quán)的新帝較真,于臣子們而言,平安永遠(yuǎn)比真相重要?!?p>  平安永遠(yuǎn)比真相重要,就像齊王妃,沒有人會去問她到底有沒有插手齊王的諸般惡行,新帝說她有罪,她就是有罪,她是逼宮造反的齊王的女人,這就是她最大的罪。

  “時辰不早了,臣……恭請齊王妃上路?!?p>  蕭洛后退一步,拱手行了一禮。

  孫欲挽輕輕牽起唇角,屈膝福身:

  “妾身……就此拜別,望君珍重!”

  他抬起頭,最后一次看向?qū)O欲挽,她的笑容很真誠,很純粹,那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杏花樹,天影搖,人比花嬌,柔情纏指繞;長相思,歌縹緲,顧盼巧笑,與君執(zhí)手老。

  強(qiáng)迫自己收回目光,蕭洛轉(zhuǎn)身離去。

  他身后的孫欲挽走向桌旁,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毒酒,酒水中映著她絕美的容顏,她忽然笑出聲,繼而喃喃道:

  “人間走一遭,到底難如愿!”

  仰頭一飲而盡,孫欲挽忽然走上前將酒壺拎起狠狠扔向一旁提前燒好的火盆,壺里的毒酒遇到明火,瞬間爆燃,滿屋火光沖天。

  門外候著的蕭洛聽到爆炸聲后心頭一驚,猛然轉(zhuǎn)過身,卻見整間屋子已被火苗包圍住。

  熊熊烈火中,孫欲挽的嘴角漸漸流出濃黑的血,倒在了滿地狼藉上。烈火越燒越旺,甚至燒斷了房頂?shù)囊粔K梁木,梁木裹挾著噬人的火苗像放慢了動作似的緩緩落下,不偏不倚砸在了孫欲挽的身上。

  蕭洛站在空蕩蕩的院子里,明亮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襯中愈發(fā)清澈,仿佛能穿透烈火,一直看到院外,看到長巷的盡頭,看到那年的杏花微雨下,她坐在秋千上,他輕輕晃著她;她手捧書卷誦讀,他在她身側(cè)舞劍;她怕被家人發(fā)現(xiàn)掂起裙角一路小跑,他站在樹下沖她揮手,提醒她別忘了答應(yīng)繡給他的手帕。

  只是那副手帕,他至今都未收到。

  清澈的眸子里似有微波蕩漾,繼而兩行熱淚劃過蕭洛的臉頰,往事一幕幕,于烈火中盡顯。

  一直站在遠(yuǎn)處的蕭喚月慢慢走到蕭洛身旁,伸出手輕輕挽住他的小臂,靜靜地看著他的眼淚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許多安慰的話語就這樣被堵在了口中。

  抬手輕輕掰過蕭洛的肩膀,讓他不要再去看那灼人的火光,縱然那里有他一生的摯愛,有他年少時單純無憂的時光,可去了就是去了,再看也追不回了。

  蕭洛順著蕭喚月緩緩轉(zhuǎn)過身,蕭喚月看著蕭洛淚流滿面的樣子,心里軟了軟,張開雙臂,說:

  “要不……我給你抱抱?”

  蕭喚月本沒當(dāng)真,可卻覺得眼前視線一暗,蕭洛高大的身體直接撲進(jìn)了她懷里,甚至把頭埋在她肩膀上,認(rèn)認(rèn)真真的哭了起來,是那種聲音很小的哭,低聲的嗚咽,哭的渾身顫抖。

  蕭喚月長這么大都沒見蕭洛這樣哭過。

  她伸出手輕輕拍著蕭洛的背,一下一下慢慢的安撫著他。

  蕭喚月心里知道,蕭洛不僅是在哭孫欲挽,更是在哭他逝去的青春,年少輕狂,敢愛敢恨、無所顧忌、轟轟烈烈的那幾年,就這么從指縫間流逝,蕭淵、長平公主、孫欲挽,消失的那群人,回不去的青春……可這些苦楚又怎會有別人知曉,也只能借著孫欲挽的死默默地發(fā)泄。

  不遠(yuǎn)處的轉(zhuǎn)角,新太子秦皓負(fù)手而立,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痛哭不止的蕭洛,暗道世事無常的同時,更深的憂慮縈繞上心頭。

  他錯算了一件事,一件讓他悔恨終生的事,他低估了回紇部落的野心,他不該為了奪位輕易去調(diào)西北的駐軍。

  西北回紇部落想與大周通婚幾十年了,可也只是想想,大周從沒讓他們實(shí)現(xiàn)過這個愿望??苫丶v卻孜孜不倦,于他們而言,能娶到大周公主,是一種莫大的殊榮。

  于是,在前魏王秦泰調(diào)走西北近半數(shù)的駐軍后,安分守己多年的回紇部落蠢蠢欲動,頻繁騷擾大周西北邊境。

  留在西北的副將見形式不妙,快馬加鞭數(shù)日追趕秦泰,卻還是沒能在半路上將其追回,便一路追到了長安,這才知道西京發(fā)生了宮變。

  那副將面見了即將登基的太子,向他道明回紇部落大有卷土重來之勢,太子料其是見西北駐軍被調(diào)走半數(shù)才敢如此猖狂,當(dāng)即便命秦泰帶兵折回,可秦泰還沒出發(fā),回紇使者便送來了新任可汗的書信,葛勒可汗愿迎娶大周公主為可賀敦,從此回紇與大周永修秦晉之好。

  太子并沒有即刻回絕回紇使者,要知道,回紇上一任可汗就是要求娶榮寧公主的,當(dāng)時高祖皇帝機(jī)智,從中化解,如今葛勒可汗繼承汗位,竟又要求娶太宗的女兒,可是……太宗的女兒也就是太子的姐妹中在適婚年齡且未出閣的竟只有南平公主心兒。

  太子連夜急召蕭立言譚光舒商討對策,依太子之意,他是打死也不愿將這唯一的一母所出的親妹妹遠(yuǎn)嫁回紇的。

  蕭立言見狀便問道:

  “那依殿下之意,倘若不讓南平公主遠(yuǎn)嫁回紇,那殿下準(zhǔn)備如何處理此事?”

  太子不假思索道:

  “孤既已被立為太子入主東宮,不日便要登基,這種時候于孤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民心。那回紇使者是來與我大周永修秦晉之好的,倘若再次被我大周駁回,只怕邊界各部落都會認(rèn)為我大周不是向善之國,不是親和之邦。若是那回紇借機(jī)煽動各部落與我大周為敵,大周豈不是又要陷入戰(zhàn)亂之中,弄得狼煙四起民不聊生,倘若孤剛一登基就發(fā)生這種事,那孤還如何贏得民心?如何穩(wěn)固皇權(quán)?更何況以回紇目前的氣勢,倘若咱們不及時答復(fù),不等二哥返回西北,那回紇只怕便要越過邊境了!孤登基之際,絕不可發(fā)生這種戰(zhàn)亂!”

  譚光舒與蕭立言對視了一眼,太子便接著說:

  “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允了回紇使者,他們就是看準(zhǔn)了我方西北駐軍調(diào)離之時前來挑釁的,以此來換取他們求娶公主的條件,只是……遠(yuǎn)嫁西北的絕不能是心兒!我們可以擇一宗室女,假充公主,嫁與葛勒可汗?!?p>  譚光舒聞言,蹙眉思索了片刻,便道:

  “據(jù)老臣所見,昨晚宮變邀月樓的諸位王爺及其家眷被齊王下毒死傷無數(shù),幾位郡主縣主皆被毒害,雖不至于悉數(shù)斃命,可難得活下來的幾位也飽受劇毒的侵害,不知能茍延殘喘到何日,若是將這樣的女子嫁去和親,這……豈不顯得我大周全無誠意欺人太甚?”

  “心兒的身體就很好嗎?蕭淵被害之時心兒曾一病不起險(xiǎn)些丟了性命,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將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她這自出生便帶來的病癥如何能讓她適應(yīng)大漠的生活,她到了那邊豈不是要活活等死?”

  太子不允許任何人哪怕有一點(diǎn)點(diǎn)想讓南平公主和親回紇的想法。

  譚光舒被懟的夠嗆,轉(zhuǎn)頭向蕭立言遞了個眼神,蕭立言長嘆一口氣,上前一步,對太子說:

  “殿下該知道大局為重的道理,幾位從齊王的毒藥中僥幸存活下來的郡主縣主中毒頗深,體內(nèi)余毒難清,那回紇可汗也是一國之王,豈能容忍這樣的女子做自己的王后?況且,若是讓經(jīng)歷過那日宮變的宗室女子嫁入回紇,葛勒可汗問起因何而中毒,那豈不是要將宮變的丑聞泄露到了回紇,如此,殿下的威儀何在?大周的尊嚴(yán)何在?”

  太子轉(zhuǎn)過身去,倒背在身后的雙手漸漸攥緊,良久,才開口道:

  “孤還是那句話,心兒的身體也不好,況且心兒也知宮變之事,她與那些宗室女子有何區(qū)別?”

  “區(qū)別大了!”

  蕭立言想也沒想便將太子的問題堵了回去。

  太子一怔,轉(zhuǎn)身追問道:

  “此話怎講?”

  蕭立言不緊不慢道:

  “首先,南平公主只是患有宿疾,只要定期定時服藥,并無性命之憂,可幾位郡主和縣主中毒的癥狀明顯,且隨時可能喪命!其次,幾位郡主縣主在這場宮變中痛失至親,又飽受劇毒的折磨,此時定然對諸位發(fā)動宮變的皇子懷恨在心,自然也包括太子殿下您,如今您又讓她們頂替公主和親,她們只會更加恨您入骨!若是讓此等女子嫁入回紇,難保其不會散布大周宮變的傳言,甚至惡意詆毀太子殿下,挑撥回紇與大周的關(guān)系,借回紇之力,打壓太子殿下,以此來報(bào)仇雪恨!”

  蕭立言頓了頓,見太子看上去還算冷靜,又接著說:

  “可南平公主不同,南平公主與殿下一母所出,感情深厚,是跟著殿下一路同甘共苦走到今日的,哪怕殿下讓她去和親,她也不會有怨言,甚至?xí)榱朔€(wěn)固殿下的皇權(quán)和大周的江山在回紇盡心盡力,唯有南平公主才是和親的最佳人選,唯有南平公主才能讓回紇與大周永修秦晉之好!”

  蕭立言拱手作揖,鄭重的向太子行了一禮,太子剛毅的面容上漸漸流露出憤怒,繼而伸手指向蕭立言,怒斥道:

  “你……好大的膽子!”

  蕭立言索性直接跪地磕頭,雙手合于地面,義正言辭道:

  “臣萬死!”

  太子聞言,氣的直哆嗦,最可恨的就是這種臣子,他知道自己該死,但卻不怕死,甚至死也要說!

  譚光舒見狀,連忙也跟著跪下,懇求道:

  “請?zhí)拥钕氯?老臣雖是一介武夫,卻也出身世家,飽讀史書,那史書中常有記載,被送去和親的公主與部落首領(lǐng)生下兒子,兒子卻在與母國的交戰(zhàn)中戰(zhàn)死沙場,那和親公主竟為了給兒子報(bào)仇親自披掛上陣斬殺母國將領(lǐng),可見蕭大人所言絕非聳人聽聞!許多朝代皆有類似的記載,還望殿下慎重抉擇和親人選,一切當(dāng)以大周的利益為重,以大周的子民為重,望殿下三思!”

  太子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為了他的江山社稷犧牲他心尖上的南平公主,那是他用心良苦呵護(hù)著的妹妹,是被他捧在掌心疼著寵著沒受過半點(diǎn)委屈的妹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和親呢?

  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個念頭,太子連忙沖上前去半蹲在地上,抓著蕭立言的手臂,求救似的說:

  “不是還有諸位大臣家的女兒嗎?孤若讓官家女子去和親,那女子的父母皆在孤的掌控中,她定然不敢在回紇胡鬧!”

  蕭立言莫名的就想到了蕭喚月,譚光舒也莫名的想到了譚靈,二人心里皆是一哆嗦,暗想絕不能讓太子惦記上自家女兒。

  蕭立言連忙道:

  “殿下萬萬不可!殿下心疼自己的妹妹,難道諸位大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嗎?人心都是肉長的,殿下體恤自己的親人,也該體恤萬民的親人才是!如今宮變剛過,朝中動向不穩(wěn),殿下皇權(quán)的鞏固還需諸位大人相助,倘若殿下一登基就做出如此讓臣等寒心之事,難免引發(fā)朝中大亂,倘若失去諸位大人的支持,試問殿下要如何坐穩(wěn)這江山?”

  “蕭立言!你是不是真的以為孤不敢殺你!你是不是以為孤答應(yīng)了你兒子封你做丞相你就能左右孤的主意!是孤要登基稱帝,不是你蕭立言!”

  太子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臣子面前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心兒是他的底線,這么多年,只有蕭立言觸碰了這條底線。而滿朝文武中敢觸碰這條底線的,似乎也只有蕭立言了。

  偏偏蕭立言說的很有道理,讓人根本無法反駁。

  太子只覺心口火辣辣的疼,他要體恤萬民,他要為百姓謀福祉,他要坐穩(wěn)江山,他要實(shí)現(xiàn)天下長安,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舍棄……

  從前舍棄了心愛的女人,如今還要舍棄疼愛的妹妹。

  然而,太子最后的猶豫不決,被徐以遙急匆匆的腳步打斷了:

  “殿下,據(jù)暗衛(wèi)送來的最新消息,那回紇使者竟公然在京中散布謠言,說太子殿下不是仁君,不肯將公主下嫁,還要與回紇開戰(zhàn),如今京中百姓人心惶惶,大家都對殿下很是失望,如此情形……只怕對殿下登基不利!不如讓屬下帶人將那回紇使者扣押,以免其再生事端!”

  “不可!”

  太子當(dāng)即便否決了徐以遙的做法,繼而解釋道:

  “倘若這時扣押回紇使臣,豈不是坐實(shí)了京中謠言,況且,只要孤扣押了回紇使臣,回紇大軍即刻便有了理由與我大周開戰(zhàn)!什么仰慕大周公主已久?他們是算準(zhǔn)了孤不愿將公主下嫁,才以此為幌子,為他們發(fā)動戰(zhàn)爭尋一個合理的說法!”

  太子暗暗咬了咬牙,看向蕭立言,悲痛道:

  “當(dāng)真不能踏平回紇宰了這幫畜生嗎?”

  蕭立言狀似畏手畏腳地伏在地上,卻格外鎮(zhèn)定地說:

  “戰(zhàn)爭一起,受苦的永遠(yuǎn)是百姓,能用一個女人解決問題,何必興師動眾勞民傷財(cái)鬧得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呢?”

  太子漸漸收回目光,合起雙眼,這是他當(dāng)初執(zhí)意去西北調(diào)兵埋下的禍根,禍由他起,他又何必在這責(zé)備他的丞相和大將軍呢?

  長嘆一口氣,太子轉(zhuǎn)過身,極不情愿地開口道:

  “傳孤旨意,今有南平公主秦蕙心,性行溫良,克嫻內(nèi)則,現(xiàn)冊封其為撫遠(yuǎn)長公主,賜婚回紇部葛勒可汗,自此,我大周與回紇世代邦交,永修秦晉之好!”

  話音剛落,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猛然轉(zhuǎn)過身,太子吃驚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心兒已不知何時立于他身后,眸中似有淚花閃爍,輕輕掂起長裙緩緩下跪,叩首道:

  “臣妹……領(lǐng)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愧疚與悲痛,太子快步上前扶起心兒,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哽咽道:

  “心兒,別這樣,你別這樣……為兄不要做什么皇帝,為兄只想好好保護(hù)你,保護(hù)自己的家人,可是……可是怎么會這樣?”

  他以為他只要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就能保護(hù)所有他想保護(hù)的人,可他第一次行使他的皇權(quán)時卻是讓妹妹去和親。

  心兒伏在太子肩頭,淺笑道:

  “皇兄不要太任性了,你當(dāng)一日皇帝,心兒就好過一日,你若不當(dāng)皇帝,更加保護(hù)不了心兒了,皇兄是大周的天子,在心兒的心里也永遠(yuǎn)是天子,心兒是皇兄的妹妹,也是大周的公主,皇室無家事,家事皆國事,倘若妹妹的出嫁能換來疆域太平,那也是心兒為皇兄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皇兄實(shí)在無需自責(zé)。”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跪著的蕭立言和譚光舒悄悄退至殿外候著,徐以遙只靜靜立于一旁,心中很是替太子感到惋惜。

  回紇使者替葛勒可汗求娶到了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自是興高采烈的回了西北領(lǐng)賞,坊間關(guān)于太子不是仁君的傳言也盡數(shù)散去,和齊王趙王牽扯上關(guān)系的徐家、孫家、劉家等一應(yīng)朋黨抄家的抄家、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誰也不能幸免。

  一切收拾妥當(dāng)后,登基大典如期舉行。新帝身著黑色紋金龍袍,頭戴繡著祥云的冕旒,在群臣下跪叩首高呼萬歲聲中一步步踏上太極殿,坐上了那張龍椅。新帝戴的這冕旒是禮冠的一種,這種皇冠最開始來源于黃帝。旒是用五彩的絲繩編織而成的,一共有十二根,每根都有十二塊五彩玉,制作的時候很講究,每一塊玉之間的間距是一寸,每旒的長度是十二寸,都是固定好的尺寸,十二根旒整整齊齊垂在皇冠的前沿。

  新帝望著跪在眼前烏壓壓的一大片文武百官,恍惚間看到了去年中秋家宴時他坐在晉王府的主位上看文武群臣的場景,那時他還不確定能否掌控未來,那時他還沒和蕭喚月說上話。短短一年,翻云覆雨,他從晉王變成了太子,又在短短幾天后從太子變成了大周第三任君主——高宗。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封賞的圣旨一道接著一道傳遍大街小巷。

  太子妃許氏,冊封為皇后,居鳳藻宮。

  侍妾鄒氏封充儀,位列九嬪,居合歡殿。

  侍妾錢氏封充容,位列九嬪,居芙蓉殿。

  德太妃鄭氏,尊為孝德成皇太后,居壽康宮。

  太宗元配皇后王氏追封孝元成皇太后。

  庶人董氏平反昭雪,追封為孝靜成皇太后,以皇后禮制重修其墓冢。

  最讓人沒想到的是,新帝原先安插進(jìn)齊王府的細(xì)作雨煙,被新帝接入宮中,為她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永安門新任守將韓盡忠之女,原晉王府侍妾韓氏,冊封為昭儀,高居九嬪之首,入主重華殿。

  雨煙本以為新帝會殺她滅口,畢竟她知道了太多新帝登基以前的過往,她死不要緊,心疼的是肚子里八個多月的孩子。令她沒想到的是,新帝竟已納她為妃的方式保下了她,并把她的母親和妹妹一同接進(jìn)宮,分別做重華殿的教養(yǎng)嬤嬤和管事宮女。雨煙雖也明白,新帝這樣把她和她的家人一輩子禁錮在深宮中也是為了防止她泄露新帝的過去,可對于一個細(xì)作來說,能活著便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哪怕一輩子都被鎖在宮墻里,只要能讓母親和妹妹享受如此榮華富貴,她也便心滿意足了。人一輩子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都有什么人,能和家人相守,吾心安處即故鄉(xiāng)。

  當(dāng)然,新帝也沒有忘記譚靈,他親自下了圣旨為譚靈和蕭洛賜婚。雖說譚靈能有這樣的歸宿并不算差,可是雨煙不過是個咸陽仙樂坊的歌舞伎,如今卻可以一躍成為皇帝的女人,而同樣為新帝效力多年且出身世家的譚靈,卻在最終也沒能得到皇帝的垂青,說起來還是譚靈一手栽培的雨煙,如今,雨煙卻代替她守在了皇帝身邊。

  縱然早已感受到帝王家的薄情,可當(dāng)這一切真的發(fā)生時,到底意難平。

  這邊封賞完女人,便該輪到男人了。

  蕭立言官復(fù)原職,任正一品丞相。

  其子蕭洛任從四品上大理寺少卿。

  譚光舒平反昭雪,復(fù)封正二品輔國大將軍。其子譚錚封正六品上昭武校尉。

  段赫仍舊為從一品驃騎大將軍,并主動上交所有兵權(quán),自此解甲歸田,安享晚年。其子段墨寒封正四品上戶部侍郎。

  原從二品鎮(zhèn)軍大將軍許晟,一躍成了國丈,加封榮國公,許家一時顯赫無比。

  前魏王秦泰戴罪立功,被重新請入皇籍,封隴西郡王,其妻宋氏封隴西郡王妃,其子封隴西郡王世子,其女封昭和郡主。今特封隴西郡王秦泰為平西大將軍,世代駐守西北疆域,無召不得進(jìn)京。

  吳王秦翊封從三品御史大夫,自此常駐西京,新帝命人重修吳王府,以示皇恩浩蕩。

  然而,宮變雖告一段落,風(fēng)云卻并未消停。

江船夜雨

嗚嗚嗚嗚小公舉要和親了。。。。。還有最后一章要完結(jié)了,猜猜接下來還會發(fā)生點(diǎn)啥~~(我錯了,寫完下一章的我來告訴大家,下一章不能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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