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關(guān)在房里看了幾日書,直到紫琪敲開她的房門。“鐘小姐,今天天氣不錯,別總悶在屋里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鼻逵跋肓讼?,道:“那我們還去竹林吧?!弊乡餍χf:“好啊,只要你喜歡?!鼻逵按髁四R和口罩,把自己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隨著紫琪走出門去。
清影家隔壁也是間宅子,雖比不得鐘家翻新的奢華,卻自有一種別樣的古樸風(fēng)雅。尤其是院里開了好些紫藤花,一直爬到圍墻的柵欄上,從遠處望去就像一面花墻。清影不禁佇足欣賞,輕聲感嘆道:“多美啊,就像一條垂下的瀑布,每一抹紫色都是其中的一個水花。不知是誰種的,這樣有心思……”
紫琪在一旁道:“這花都開了好幾天了,小姐你總是在屋里,又掛著窗簾,當(dāng)然沒看到這美景啦。瞧,出來轉(zhuǎn)轉(zhuǎn)還是有好處吧?!彼滞艘谎凵湘i的大門,繼續(xù)道:“不過這家也真是奇怪,要說沒人住吧,這花倒是有人打理;要說有人住,卻總鎖著大門,而且我們搬來有些日子,都沒見過這家主人?!?p> 清影卻絲毫不見怪,喚著紫琪道:“我們走吧,莫管人家的家事?!弊乡魈籼裘济溃骸靶〗悖晃?guī)湍阏ɑ厝ネ姘?,反正現(xiàn)在也沒人管?!鼻逵斑B忙阻止著:“這些花開得正好,我們怎能無故去折呢?還是讓它們充分的綻放美麗,我們這樣看看就好。”“可是,不是有句詩,說什么‘花堪折時直須折’嗎?就算我們不摘,過幾天也蔫了。”紫琪反駁道。清影淺笑了下:“你這學(xué)問到越發(fā)精進了。但豈不知‘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么?”紫琪舉起手做投降狀:“小姐,又和我拽文。好啦,我說不過你,認輸了總可以吧!”
紫琪輕挽著清影往前走,說著閑話。無意中說到醫(yī)院的事,紫琪道:“我聽說,上次我們在湖邊救的那個人恢復(fù)得不錯,這幾天就要出院了。對啦,人家還說要當(dāng)面謝謝你呢?!鼻逵奥犃擞行┚执伲骸澳悄阌袥]有幫我推掉?”紫琪眨眨眼睛,調(diào)皮一笑,煞有介事的道:“人家可是誠心誠意要感謝你這位救命恩人,我哪里好意思推掉。再說,我想著你多認識幾個人也好,就幫你答應(yīng)下來啦?!?p> “紫琪,你怎么……”清影又急又氣,伸手按著口罩,不知如何是好,一時說不出話來。紫琪忙笑著道:“好啦,不逗你了,我怎么能不清楚你的個性,當(dāng)然幫你拒絕了。”清影松了口氣,裝作生氣的樣子,自顧快步向前走。紫琪緊跟在后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清影聽:“其實這個秦先生人挺好,謙和有禮,以前又是老師,懂得也多。小姐認識一下也沒什么不好,我想你們一定會談得來的……”清影卻默然不語。
夜那樣靜,清影獨自坐著,百無聊賴。房間沒有開燈,任月光透過窗簾淡淡的灑下來。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笛聲,悠揚婉轉(zhuǎn),空靈飄渺。清影聽得入了神,都說“樂聲即心聲”,這曲子一時間也有了生命,仿佛在訴說著什么。清影的一顆心也隨著笛聲飄飄蕩蕩,直升到了半空中,在云彩里曼妙輕舞。余音裊裊,不絕如縷,清影斜靠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坐在桌前吃早餐,清影問紫琪:“昨晚你有沒有聽到笛聲?”紫琪邊吃東西邊含糊答道:“什么笛聲,我沒留意啊,怎么啦?”“哦,沒有什么,隨便問問,我以為你也聽到了呢。”清影感到一絲失望。紫琪放下筷子望著她:“小姐,你是不是又失眠了,所以一點聲音都會很敏感。你呀,不要總是悶在房間里,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做些運動,晚上美美的睡一覺,什么也不要想,好不好?”
又是這樣的話,這些年她不知聽了多少次。沒有人真正理她的感受,了解她的想法,只是給些寬泛空洞的安慰。“我知道了,沒事了?!闭f來無益,清影便垂下頭吃飯,不再言語,心里卻有種模模糊糊的期待。紫琪困惑而擔(dān)憂的望著她好一會兒,心想鐘小姐的情況不會又嚴(yán)重了吧。
這天夜晚,紫琪特地早早關(guān)了電視和電腦,留意外面的聲音。果然,沒過多久,她也聽到了笛聲。紫琪稍稍舒口氣,不是小姐的幻覺就好??墒前醽碛行┤兆?,怎么之前沒有這聲音呢,它會不會刺激到鐘小姐呢?
紫琪端了杯牛奶敲開清影的房門,“小姐,是不是被吵得睡不著???喝點熱牛奶吧。明天我去問問鄰居,看是誰這么晚影響別人休息?!薄安灰 ?,清影連忙阻攔道,“我覺得這笛聲很好聽。況且現(xiàn)在也不是很晚,它只響幾分鐘就會停止的,根本沒有妨礙到我。你千萬不要多事去找人家哦?!?p> 正說著,笛聲戛然而止,一切又安靜下來。清影有些悵然的坐回床上,道:“只顧著和你說話,還沒好好欣賞就結(jié)束了?!弊乡鞣畔屡D瘫?,挨著清影坐下,說道:“小姐,這有什么,你要是愛聽,我可以去買一大堆CD回來給你聽。再不行,讓太太請個有名的樂團給你當(dāng)面演奏,不都比這個強?”
清影搖搖頭:“那怎么一樣?!痹谶@樣靜謐的夜,窗前竹籟,月下笛聲,伴著絲絲夜風(fēng)飄入耳際。這番意境紫琪又怎么會懂?!澳钱?dāng)然不一樣了”,紫琪接口道,“這個只不過是誰家小孩練笛子,實在難登大雅?!鼻逵安唤獾膯枺骸澳阍趺粗朗切『⒆??”紫琪撇撇嘴道:“我的好小姐,你總是呆在房里當(dāng)然不知道了。這曲子叫《long long ago》,翻譯過來是《很久以前》。譜子簡單,是很初級的練習(xí)曲,很多樂器都用它來入門。所以這吹笛的人,不是個小孩子就是個初學(xué)者。”“不會吧,我倒覺得沒有幾十年的經(jīng)歷是吹不到這樣的。曲子雖然簡單,卻包含著很深的感情,好像在對什么人訴說似的?!鼻逵罢f著便陷入沉思。
紫琪拍拍她的肩膀:“好啦,小姐,別想那么多了,趕快趁熱把牛奶喝了,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是周末,太太會過來陪你的。你若是睡得不夠沒精神,太太會擔(dān)心的?!鼻逵拜p微皺皺眉,一杯牛奶就能使她安靜么。但她仍順從的喝了,紫琪滿意的點點頭,起身走出去。喝了“牛奶”,很快便襲來一陣?yán)б?。清影感到無力思想,眼瞼也仿佛變得千斤重,很難睜開。不一會兒,她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足足睡了十個小時,沒有做夢,沒有驚醒。直到第二天紫琪將她喚醒:“鐘小姐,太太一大早就來了,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早餐已經(jīng)做好了,太太在等你呢。”清影按按頭,奇怪,睡了這么久,頭還昏昏沉沉的,反而更沒精神。身子也軟軟的,好像很累的樣子。簡單的在浴室梳洗一下,戴上口罩,清影便走下樓來。此刻,鐘太太正坐在餐廳,見女兒下來了,忙迎上去,拉著她的手,滿臉笑容:“清影,最近睡得還好吧?快過來吃早餐啊。今天天氣不錯,一會兒媽陪你去街上逛逛。”“媽,我不想出去?!鼻逵懊銖姶蚱鹁竦??!靶〗惆。裉焱屏斯ぷ?,特地早早過來陪你的。你就出去逛逛吧,總比悶在房里好?!弊乡鞑遄斓?。
清影沉默不語,徑自走進客廳,坐在餐桌前。鐘太太不自然的笑笑,也隨她坐了下來,說道:“沒關(guān)系,外面人多,天氣又熱,呆在家里也好。你做什么媽都陪你,有什么需要的讓你麗姨出去買。來,吃早餐吧,多吃點。紫琪,你也坐下一塊吃?!?p> 當(dāng)天晚上,鐘太太就要坐車趕回市里。紫琪送她到大門口,又幫忙開車門。鐘太太臨上車前囑咐她道:“我工作忙,不能常陪在清影身邊,你幫我多照應(yīng)著?!弊乡鼽c頭道:“我明白。最近小姐雖然還是不愿出門,但情緒穩(wěn)定,也沒有做惡夢。太太你就放下吧,我會好好照顧小姐的,每天按時給您打電話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