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血珠，懸浮于林遲掌心之上，帶著一種異樣的美感，仿佛具備著蠱惑人心的能力。
它很美，美的不容挑剔，卻是可怕的毒藥。毫不夸張的說，林遲曾用它淪陷一座城市。
林遲一手撐在躺椅上，就那么出神的看著窗外。多年以來，都是這么過來的，無意之中也成了習慣。
也因此，哪怕現(xiàn)在異于常人，從謊言中正式走出，去面對那無數(shù)的魑魅魍魎。卻還是沒有多少熱血澎湃、斗志昂揚的沖動，連林遲自己也不由覺得，這人忒冷淡了。
似乎，從第一次掠奪生命起，他就沒有太大的感觸。林遲還記得，那是一名血族子爵，名叫希拉。
從那之后過去了多久？半年？一年？
誰又能想的到。數(shù)月前還是初出茅廬的驅魔人，即使在眾多的加持下，對上只能勉強稱得上貴族落魄吸血鬼，也只能堪堪保住性命。而今，這個人卻在謀劃著殘酷的斗爭。
前輩面對后輩時，總喜歡用“吾道不孤”來勉勵后輩，但對于林遲來說，他們回頭看去，連個說話的人影都沒有。前方是未知的漩渦，后面，則了無人跡。
“人齊了嗎？”林遲問道。這話的口氣，就像是日常家庭中，丈夫詢問妻子“飯煮好沒”，差不多的感覺。嗯
“到了?！爆旣悊问址鲱^。
為了消除掉紕漏，白天時林遲下達任務“集合至機場”。待安頓好人員后，再由三名干部前來匯報情況。
即便如此，林遲還是有些不放心，勒令這三名異端在深夜前來，并提前布置好多重精神屏障。除非是幻影那種級別的精神力者，否則將一無所獲。
錦城分局，是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的。
“三位，進來說話?！?p> 與林遲考核時不同，現(xiàn)在的三名梟首干部算是同事，或者說下屬。對待自己人，林遲有另一套準則。
三名干部現(xiàn)身，從面相上看，三人皆是2 30的樣子，正值壯年。
畢竟是B級異端，三人的眼里并沒有露出太多震撼。只有一人，在對上林遲雙眼的剎那，身體不自覺抖了抖。
待三人面對林遲坐下，瑪麗從廚房走出，手里端著一套茶具。
“先走吧，有事我再叫你?！?p> “三位，請用茶。茶葉是夫人選的，她的品味我多少還是有點信心?！?p> “品茶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時間。目前人員已經(jīng)全部就位，能告訴我們行動目標了吧，抽調(diào)大量人員，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p> 林遲摻上四杯茶，動作輕柔緩慢，絲毫不急于回答。
“沒問題，首先介紹一下自己吧，清楚你們的大概能力過后行動會方便許多…”
“等等。這位新干部，雖說你是行動指揮不假，可是于情于理，你也該先說明吧？”
一名干部忍不住開口道：“可能你初來乍到?jīng)]什么實感。我要提醒你，此次抽調(diào)的人手已經(jīng)占到了流動人數(shù)的三分之一。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
林遲不語，端起杯子呡一小口。
見他如此態(tài)度，發(fā)話之人不淡定了，當即便要動手，“你TM的聾了嗎！”
不料另一人先行起身，擋在他面前。
“不可莽撞，別忘了他是誰?！?p> 那人當場愣住，同伴的話讓他回憶起來，對面飲茶的年輕男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大人，多有冒犯之處，還請您見諒?！闭f這話的卻是勸阻之人。
“無妨?！?p> 大人？
余下兩名干部面面相覷，三人一起共事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經(jīng)歷過不少?？v然是面對準半神級別的筱婭，他也只是心懷敬畏。
“呵呵，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實話告訴你們吧，我稱這位一聲“大人”絲毫不為過，若是在數(shù)百年前，我或許得叫一聲陛下?！?p> 林遲應承下來，說：“由你來介紹一下另兩位干部可好？”
“我左邊這位是佘至，右邊的是韓振林。佘至的本體是蛇妖，修行已有兩百余年……”
啪！
只見韓振林拉過他，反手一巴掌招呼上，這巴掌扇的極重，骨骼錯位之聲清晰可聞。
“林衍干部，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對同伴使用【魅惑】有意思嗎？”
林遲仍舊沒有回答，只是，那笑容中更多了些猙獰。
“我明白了。佘兄，帶上伯爵我們走，人瞧不上咱們，再待下去也沒意思?！?p> “請自便，我就不送了?！?p> 說罷，林遲又續(xù)上一杯清茶……過了很久，一直到茶壺倒空。
“等了很久嗎？”林遲頭也不回的問，偌大的別墅里如今也沒有第三人常住。
“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你是指什么？”林遲反問道：“是我試圖套取情報？還是我沒有告訴他們?nèi)齻€要去對付的目標？”
瑪麗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清楚?！?p> “我能怎么辦？告訴他們要對付一個勢力規(guī)模堪比管理局分局的大型異端集團，首領沈昆是在幾十年前就達到災難級的怪物，而且其背后至少還有個半神級魔鬼在撐腰……如果我這么說了，會怎么樣？”
瑪麗登時一滯，林遲對話讓她無法反駁，三件事情，一件更比一件駭人。莫說只是帶上這些人了，就算筱婭還是全盛狀態(tài)，恐怕也不會主動去招惹沈昆。對方已在帝都市扎根這不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何況沈昆還是資深信徒。
“你也知道，就算這些人全死了也只能削弱沈昆的勢力，順帶吸引管理局的注意力。真正起到?jīng)Q定性的主力其實是我，換言之，這次不論是管理局還是梟首，都只是煙霧彈罷了?！?p> 一時間，客廳再度陷入沉寂…良久，瑪麗終于告出自己的想法：
“結合你的實力，剛才說的這些明顯是扯淡。可是為什么?我從你的眼里看不到猶豫，為什么你對自己所說的深信不疑？”
“因為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绷诌t平靜的說。
“我不懂，為什么你總是說出一些天方夜譚的話。你用過真視之眼嗎？你知道自己的綜合評級只是堪堪到“B”嗎？”
林遲指了指嘴，“你會忘記早晨吃的面包嗎？”
“你知道！為什么還要去？你難道是不死之身，還是有神靈庇護？”
“嘛，差不多吧。我說，時間有些晚了，不如……”
后面的話，瑪麗沒有聽，就是不聽，她也大概知道內(nèi)容。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一股無名之火竄上瑪麗心頭。幾個月時間里，她過的很快樂，甚至淡忘了生前的種種。
但是，瑪麗回憶起了，回憶起了數(shù)百年前的夜晚，同樣是有去無回的決定，也同樣是個含糊其辭的男人。
“我，先去睡了。我會跟著管理局一起，預訂在一周內(nèi)出發(fā)?！?p> 林遲沒有去臥室，他來到了四樓，別墅的頂層是一處小花園。拉過躺椅，林遲摸出香煙，就像這么些年一直做的那樣。
林遲不喜歡煙草，從來都不?？擅糠昀Щ髸r，他總會抽上那么幾支。在這個過程中慢慢放空大腦，等到香煙燃盡，靜待輕微的頭昏感產(chǎn)生。
“好像，也沒什么感覺了?！绷诌t喃喃自語。
——異端的肉體強健，就算是人類練體流派也趕不上。單就拿抵抗力來說，某些初生的異端種族，其身體素質就要遠高于成年人類，甚至達到了低級驅魔人的水平。
而對于林遲這個等級的家伙而已，大部分常見的有害物質，他基本能當糖吃下去。誠然，儲物戒指中存放了不少興奮劑，那東西的作用相當顯著。但林遲沒有動，將戰(zhàn)略物資消耗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是愚蠢的，而他一向自詡是聰明人。
?。ㄎ視嬖V你的，等我完成這一切…等我殺了他，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交易一旦達成，無法反悔，這是不可逆的過程?！睆牡谝淮我娒?，撒旦便說出這番話。
直至現(xiàn)在，1%～2%～5%…林遲已經(jīng)失去了12%。隨著精神境界的提高、靈魂的強大，他終于明白不可逆的含義。
——那并不是指撒旦拿走的部分，打從一開始，撒旦就未曾拿走林遲任何東西。他所做的，只是給予罷了。如果將林遲比作一張白紙，撒旦就好比是墨池，每一次的交易都會將林遲染黑一部分，若是這白紙被盡數(shù)染黑，它也將融進墨池。
當林遲詢問歸還靈魂的條件時，撒旦給出了唯一的可行性：
“殺了我，你來繼承一切?！?p> 至此，林遲才明白。無論撒旦對他好與壞，無論自己是正是邪也罷；二人間只能有一個活下去，并觸碰更高處的星空。要戰(zhàn)勝撒旦，林遲需要變得強大，強到造物主巔峰，強到超脫造物主。
與地球上的驅魔人、異端……相比，林遲變強的理由更加現(xiàn)實，單純?yōu)椴幌胨蓝儚?。只要是為了生存，再殘酷的手段都是被允許的。利用同伴，出賣隊友，乃至是泯滅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