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瘋了。
她居然讓我把她當成血仇之敵!她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義嗎?。?p> 我一定會接下來給你看的。她這么說著。
就這么自信嗎?
還是說,以為這樣就能夠踐踏我的內心嗎?
米提爾的內心中,漆黑的漩渦緩緩升起。越是升起,漆黑的情感便擴的越大。
他看向明晰夢,但明晰夢依舊手搭在劍柄上,沒有絲毫改口的樣子。他咬緊了牙關。
你到底要看不起我到什么地步?事到如今,連我這點痛苦也要被你貶低嗎?
好,好極了。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米提爾拔劍。
雨水滴落劍刃。寒光穿過雨幕。
從回到牧之村的那時起,空蕩的村子,推開大門的所見,仇敵的嘲笑,她的堅持,憋屈的逃亡,難眠的夜晚,對她的期待,上級貴族的觀念不同,與她的不同。后悔,驚慌,目呲欲裂,腦袋被血色填得暈沉,被積年感情糾纏的內心,以為是希望的稻草卻發(fā)現是絕望的懸崖。
現在能夠做到,就算那個嘲笑他的邪教祭司開著神術盾站在米提爾的面前,米提爾也能自信一劍劈開他的神術盾并斬斷他的肉身。
居然說全部接下來什么的……米提爾的雙眼皆成了血色。
逃走吧,若不這樣,你一定會死。他的雙眼流露出這樣的意思。
但明晰夢一副木偶人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只有看她搭在劍柄的右手背上的青筋,才能察覺到她的軀體內正蘊含著力量。
就這么、就這么倔強嗎???
米提爾發(fā)出野獸般的吼聲,他大步向前,雙手握劍掄起了一個劍花,就算是暴雨也在這樣的暴力下一觸即潰!
已經無限瀕臨轉深的力量!
還不止如此,那把劍上還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是漂亮的絢麗烈焰,就算是暴雨下,這股烈焰依然激烈地燃燒著。
這已經是米提爾動用了他的戰(zhàn)斗職業(yè)——赤騎士的抬手核心技能。
這就是緋炎。緋炎騎士這個封號的由來。
“明!晰!夢!”
米提爾已經跨進了劍技發(fā)動的有效距離之內。這是最后的警告了。
但明晰夢依然保持原樣不為所動。她甚至閉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劍技·重型扇形斬——
狂風卷著雨幕倉皇退讓——那裹著緋炎的長劍帶著破空聲沿著扇形軌跡行進——而那扇形軌跡的中心,便是少女的身體——
明晰夢的劍出鞘了——她的眼睛也開始睜開——那一瞬間,米提爾看到的,如果非要用話語來形容那股感覺,那就是——世界的誕生。
劍技·拔刀斬——
如蒼鷹擊殿,雪白的劍光撞上緋炎的軌跡,像是千百遍預演過一般流暢,又如萬年一見的流星那般徇爛——緋炎的軌跡被打斷了。
技能中斷。即,破招。
居然真的接下來了……以過去的切磋不同,明明我更加認真了,明明我把我的所有都投入進去了,結果反而是更加的一邊倒!?
米提爾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愈加怒不可遏起來。
那么現在的我、如今的我到底算是什么?。。?!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撞偏的燃燒著緋炎的長劍揚起——
但明晰夢已經收劍入鞘。她蘊含水光的雙眸看向米提爾,臉上滿是讓人動容的哀傷。但除此以外更多的是別的東西?,F在兩人的距離不過一劍之地,正是能這么清楚地看見,這讓米提爾完全明白了,那究竟是什么。
她已經完全了解自己內心的感受了。這正是包容。
長劍頓在了半空,殺氣卻悄然消失。
“為什么,為什么?。俊泵滋釥柡笸肆藥撞?,長劍也丟在了地上,“為什么你能做到這種地步?。??這樣不就顯得我很沒用了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開心的事就會笑,悲傷的事就會哭,這是很正常的。我并不討厭這樣的正常?!泵魑鷫糇叩矫滋釥柕拿媲埃八?,再多相信我一點吧。我一定會幫助你的,我保證?!?p>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俊泵滋釥柨粗魑鷫羿l(fā)問。
“在貝爾女士握著劍指著我的時候,站出來幫我說話的你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吧?”明晰夢微笑了一下,“從那時候起,我就已經認可你是我的伙伴了哦。只要你還是我的隊友,我就不會放任你不管。所以我發(fā)誓,這次事件的元兇,我一定不會放過。我一定會幫助你親手復仇。所以,再多相信我一點吧,我不希望你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啊?!?p> “咕……知道了?!泵滋釥栔桓械侥切┘m纏自己內心的東西在這一刻起煙消云散。這并不代表他忘記了牧之村的血仇,但總算他覺得自己開始輕松了許多?!拔抑懒恕N視嘈拍愕?,不會再做出這種不說話就跑路的行為了?!?p> “這就太好了,我就安心……”明晰夢只感到腦袋一陣暈眩,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趔趄就要摔下去——米提爾及時攙扶住了她。
“喂,你怎么了?精神一點啊!”米提爾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該不會什么東西都沒吃,就這么一路淋著雨找過來的吧?”
“情況緊急嘛……”明晰夢蠕動著發(fā)白的嘴唇,勉強做出了個笑容。
“你白癡嗎???”米提爾吼著,“什么都別說了,我這帶你回去。”
他出來的時候早就吃過午飯了,身上也帶著干糧。但他沒有想過明晰夢竟然就這么只帶著一把劍就跑出來找他。就像是掩蓋后悔一般,他強行把嘴上拒絕的明晰夢背到了背上,隨即他發(fā)現這個姿勢不太現實,明晰夢的身體就像是被抽走力氣一般,根本抓不住他的身體。他索性把她橫抱起來,把明晰夢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暴雨驟然變小。
由于陰云面積的縮小與移動,天空也不再變得陰暗。
明晰夢只覺的自己的腦袋隨著米提爾的步行不斷顛簸著,老實說這種滋味并不好受。但她也理解到這是米提爾對她做出的類似于補償一般的舉動,他終于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這讓她內心感到愉快。
好累,明晰夢想著,終于眼睛閉上,腦袋也從米提爾的肩膀上滑了下來。她睡著了。
米提爾嘆了口氣,抱著她開始尋覓能夠躲雨的地方,再怎么說也得讓她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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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
夜空下的楊木鎮(zhèn)入口,檢查關口的士兵們攔住了一男一女。
“咦,你不是中午暴雨之前跑出去的那個小姑娘嗎?”檢查的士兵驚訝地看著金色短發(fā)的少女問道,“怎么,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是啊?!泵魑鷫舸蛑?p> “是嗎。不過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這邊的規(guī)定就是要檢查你們的隨身物品。然后武器一類一律沒收不準帶入?!?p> “我們是冒險者公會直屬的冒險小隊,可以有攜帶武器出入的自由。你們不知道嗎?”明晰夢反問。
“不好意思,我們沒接到這個通知。冒險者的事情我們不管,我們管的就是我們手頭上的事?!笔勘鴮τ诿魑鷫舻膽B(tài)度不屑一顧。
你這么硬?信不信那些接了公會任務的冒險者們回來后把你揍到你媽媽都認不出來?明晰夢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我是魯珀特勛爵,緋炎騎士。”米提爾擋在明晰夢面前,胸對胸把那個士兵撞退了兩步,“今天上午我還和加門男爵會面過。如果你懷疑我身份的真實性,就趕緊向加門男爵請示?!?p> “你!”矮了米提爾一頭的士兵的面孔立刻粗紅起來,手握在了劍柄上。
“你要是質疑我身為騎士的實力,我也不介意用劍好好教訓你一頓?!泵滋釥柮鏌o表情地俯視他道:“但你最好想清楚,得罪貴族的后果會是什么?”
這時這群士兵的頭目趕忙迎了出來,他滿臉和氣地向米提爾討要身份證明。米提爾從包袱里拿出防水的皮袋,將里面的騎士證明與貴族紋章出示給了士兵頭目。
就著火把的光芒,明晰夢快速瞄了一眼,米提爾的貴族紋章圖案是一縷燃燒的火焰纏繞下的一把劍。至于騎士證明就是個書面文件,沒什么好看的。
“誤會,誤會。來人,這就給這位大人放行。”士兵頭目笑著示意士兵放行。
明晰夢剛想跟著過去,卻又被攔了下來。
米提爾危險地皺起眉頭,冷淡開口:“你們看來是想找死是吧?”
“誒,話可不是這么說的?!笔勘^目笑著,卻怎么看都像是豺狼的笑,“對大人我們自然是可以放行??筛笕藷o關的人員,總不能隨便放進去吧?還請大人理解一下我們得到工作,對不對?還是說,這個女人,和大人您到底是什么關系呢?”
明晰夢朝米提爾瞇了瞇眼睛。她的意思是,就像上午一樣,說是他的侍從就行了。
但明晰夢沒有想到,經過之前那檔子事后,她在米提爾心中的地位已經無限拔高。要說明晰夢是他的侍從,就算是說謊米提爾也不愿意。
“她是我的伙伴。”米提爾這樣說道。
“啥?”士兵頭目對于這個答案十分意外,“那是什么?呵,伙伴?哈哈,小的們,你們知道伙伴是什么嗎?”
“不知道?!?p> “男人和女人的關系我們倒是非常知道?!?p> 士兵們紛紛笑得齷齪得回應。
“大人,您聽到啦。您的回答太匪夷所思啦。”士兵頭目和氣地笑著,“很抱歉,我們不能答應大人這個要求。檢查這個女人是我們應該的職責,希望大人能夠理解?!?p> 米提爾也不再言語,他把手搭在了劍柄上。
周圍的士兵們也把長槍放平,沒有持長槍的也把手搭在了腰間的武器上。士兵頭目輕輕晃著臉,笑容不變。
明晰夢背對著米提爾的背部,手也搭在了劍柄上。
場面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