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我們鬧著玩的。”張麟理屈詞窮,不無心虛地說。
“不管你是鬧著玩的,還是怎么的,現(xiàn)在乖乖地跟我們回去,我們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不會把你私自出宮的事告訴控鶴監(jiān)!”翠兒像逗小孩一樣哄著張麟,態(tài)度非常和善,但是語氣極其強硬,絲毫不容置疑。
此時此刻,張麟什么辦法都沒有,不管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后果,都得跟她們回去,誰叫他沒有闖宮出去呢。
在紅兒翠兒兩人的押送之下,張麟一言不發(fā),重新回到萃陽宮。
在半路上碰到焦頭爛額失魂落魄的小五子,他目光無神,臉色烏青,垂頭喪氣,如同斗敗的公雞。
見到張麟的第一眼,他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猛然恢復了精神,本來無神的眼眸深處,騰地升起一股怒意。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青蛙一樣,抬手一指張麟,意圖大發(fā)雷霆,厲聲申斥一頓。
“秀男,你。。。”
雖然擺出了一副發(fā)怒的架勢,實際上他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一想到身份的差別,小五子還是忍住了,將手垂了下去,眸中的怒意也漸漸熄滅,訓斥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咽了回去。
畢竟張麟是主子,且已經(jīng)找回來了,并未釀成大錯。此時再訓斥張麟,就有忤上犯尊之嫌。
“你們忙,呵呵。。?!?p> 到了萃陽宮后,張麟訕笑著丟下一句話,五步并作兩步?jīng)_進了寢宮,他覺得,現(xiàn)在討論他打暈小六子裝成內(nèi)侍離宮這件事情,實在有些太尷尬,有些不合時宜。
這次未遂的逃宮行動,促使小五子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張麟的看護更加吃緊了,連上茅廁都盯著,可以說寸步不離,使得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獨處的機會,遑談逃跑,令他簡直要抓狂了,在萃陽宮里的每一分鐘都如同一個月那么漫長那么難熬。。。。
。。。
控鶴監(jiān)。
監(jiān)正大人張易之慵懶地坐在鋪著雪白鶴羽的黃金座椅上,目光微垂,看向丹階之下,那里,一位身材肥胖的小內(nèi)侍,正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行叩首大禮。
“爾有何事,只管稟來!像這樣一味的磕頭,成何體統(tǒng)?”張易之面露不悅之色,沉聲喝道。
跪在地上叩頭的小內(nèi)侍不是別人,正是萃陽宮的管事太監(jiān)小五子,來控鶴監(jiān)向監(jiān)正告張麟私自出宮的狀。雖然他心里并沒有拿準到底應不應該告知,但是他的腳不聽指揮,于出事之次日辰初,不由自主地把他送到了這里。
小五子覺得這一次把秀男張麟給找了回來,是他們的僥幸,但是下一次還會有這樣的好運嗎?倘若秀男真的跑出去了,他們四人一個都甭想活。
所以,哪怕他不想告狀,但是最后還是選擇這樣做!
小五子心里的想法是這樣的,他已經(jīng)把張麟的行為動向告知了監(jiān)正,以后倘若后者再跑,他這個管事太監(jiān)仍然有罪,但是因為有了告狀這一案底,應不致死。
“啟稟監(jiān)正大人,奴婢等人殫精竭慮,兢兢業(yè)業(yè),時刻不停地看管秀男。。?!毙∥遄拥袅艘痪渌嵛模缓髮⑿隳袕堶肷米噪x宮的事件從頭到尾言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向監(jiān)正張易之言講了一遍。
小五子的稟報是這樣的:
他們四人獲悉秀男離宮這一消息后,沒有慌張沒有失措,以最果斷的決定,最精準的判斷,最快的速度,成功地把秀男在提象門口找了回來,押送回宮,現(xiàn)在風平浪靜,一點事都沒有了。。。
坐在張易之左手首座的張昌宗竊笑了一聲,心里說,“這小奴是在告狀呢還是在表功?”
“竟有這樣的事!”張易之聽了,立即火冒三丈,抬手一拍座椅扶手,怒聲說道:“來人,去萃陽宮把秀男張麟拎到控鶴監(jiān)來,本公要重重地處罰于他!”
“五郎息怒!”張昌宗向張易之擺了擺手,懶洋洋地說:“一個小小的秀男而已,何必大動干戈。我去教訓教訓他就可以了?!?p> “既然六郎不辭辛苦,那就有勞了!”張易之眸光中露出一抹欣慰之意,溫聲說道。
“小事一樁而已?!睆埐诘恍Γ缓筇窒蛐∥遄右粩[,道:“頭前引路~”
小五子嚇了一跳,讓他引張昌宗去萃陽宮,這不是明著告訴張麟,是他告的狀嗎?這以后還有他的好日子過嗎?
他很想把自己的擔心告知張昌宗,可是他不敢,與其得罪少監(jiān)大人,還不如得罪秀男呢。
事已至此,小五子只能硬著頭皮引路,等到了萃陽宮,再見機行事,偷偷溜進去,或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
上陽宮,御書房。
武則天身穿龍袍,頭戴金冠,神情凝重地端坐于龍案之后,眼眸深處蘊含著深深的失望。
在龍案前面一丈遠的地上,擺著一張圓形的矮墩子,墩子上正襟危坐著一個人,頭帶束發(fā)金冠,身穿杏黃色袍衫,年齡約三十歲,面容蒼白,低眉順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若是不知道此人與武則天的關(guān)系,定會誤以為他是某個正在接受審訊的犯罪嫌疑人。
此人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武則天的第四個兒子,皇嗣李旦。
偌大的御書房只有她們娘倆,連上官婉兒都被屏退至門外。
“跟朕說說,你到底有何德功,坦然據(jù)此皇嗣之位?還不是因為你是朕的兒子!你既然坐在皇嗣之位上,就應該憂心朝事,為朕分憂,怎能如此胡天胡鬧,不思進取?”
武則天寒聲訓斥道,對于兒子,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一點也提不起溫情和母愛。她之所以將李旦叫進宮來訓話,是因為聽說后者整天與圊樓女子廝混,不成體統(tǒng),有沾皇家顏面。
聽了武則天的訓斥,李旦深感驚疑,琢磨不透皇上是什么意思。母皇一向?qū)λ男袨楸犚恢谎坶]一只眼,且有將近半年沒有見他,今天是怎么了,母皇竟然抓住一點點小事把他叫進宮嚴厲的教訓起來了?
他心里想,我胡鬧廝混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以前不就是靠著廝混胡鬧才茍且偷生的嗎,說我不思進???我能進取么?我若是進取,我早就死了不知幾回了!
“回母皇,兒臣自知沒有什么德功,難副母皇所望。懇請母皇將皇嗣之位,讓與三哥?!崩畹?zhàn)戰(zhàn)兢兢,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