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不是有意的
張麟聞聲扭頭回顧,只見身穿緋紅色官服頭戴烏紗帽的上官婉兒亭亭玉立地佇立于一株花葉茂盛的桃樹下面,臉上帶著愉快的表情,身旁站著她的侍女煙兒,嘴角浮現(xiàn)著甜甜的笑意。
此處是一處小型花園,叫桃花苑,離控鶴監(jiān)約半里路,離萃陽宮約一里路,種著數(shù)百株花繁葉茂的桃樹,桃花恣意盛開,絢美無比,灼灼芬華,燦若錦霞,芳冽的花香飄溢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你什么時候聽過我講故事?”張麟不禁抬手摸了摸太陽穴,詫異道。
“我無意中聽了一耳朵!”上官婉兒嫣然一笑道,原來剛才她宣完旨后,并沒有走遠(yuǎn),聽到張易之勒令張麟講故事的聲音后,被吸引了回去,隱身在門外聽了一個滴水不漏。
“你覺得怎么樣?”張麟眉開眼笑問道。
“不怎么樣!說實(shí)在的,你剛才那個故事太俗套了!不就是一個清臣不畏權(quán)勢的故事嗎!跟狄仁杰懲治薛敖曹的事跡比起來,差太遠(yuǎn)了?!鄙瞎偻駜褐毖圆恢M地點(diǎn)評,簡直把張麟的故事說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最關(guān)鍵是,還帶出來悲催的薛敖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麟聽了面色大變,眉頭皺成了川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婉兒,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上官婉兒察覺張麟的神情變化,連忙道歉。
你不是有意的,但你是故意的。張麟心里這么想,不過沒有表示出來,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極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有氣無力地說:“沒關(guān)系?!?p> 上官婉兒歪著腦袋,注視著張麟略顯憂郁的側(cè)臉,心里覺得有些后悔,看來這人很敏感,不能再刺激他了。
小梅煙兒面面相覷,都弄不明白,張麟為啥聽到狄仁杰的名字會表現(xiàn)出這種如同猴子聽到老虎吼叫的驚懼表情?高力士卻有所明白,小聲地在她們耳邊嘀咕了幾句,她們都明白了,扭頭用同情惻隱的眼神看著張麟,好像被狄仁杰懲治的就是她們眼前的這位校書郎。
大家都一聲不吭,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朵桃花從樹枝上冉冉飄落,打破了這種靜止。
上官婉兒伸出白皙纖長的玉手接住那朵嬌妍欲滴的桃花,放在鼻翼前嗅了嗅,又放在額前的梅花鈿上橫豎比劃著,好像一個調(diào)皮的小女孩似的,明麗的眼眸偶爾斜睨張麟一下,似乎很想打破這種尷尬,卻又一時半會找不到話由,最后只能就眼前的桃花做文章,自言自語道:“這桃花真美,可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睆堶朊摽诙觯瑳]得說,詩經(jīng)三百首被他小時候背得滾瓜爛熟,只要說出上一句,他就可以立即背出下一句,一個嗝都不會打。
一抹如同桃花般的暈紅飛上了上官婉兒白皙滑嫩的臉上,她只能用桃花遮面進(jìn)行掩飾,哎,她只是隨口一說,應(yīng)桃花之景而已,沒有去想這句詩的涵義。。。這可是新娘嫁歌。。。她壓根不會想到張麟能說出下一句。
詩經(jīng)上的這幾句詩,高力士等人不懂,因此他們無法理解,怎么說著說著,上官婉兒的臉就紅了呢?
“咋了?我對錯了?”張麟不解地問道,因?yàn)閯偛拍且痪洌皇请S口對答,屬于熟練到近乎機(jī)械性的反應(yīng),根本沒去深思內(nèi)中的含義。
“不是?!鄙瞎偻駜盒叽鸫鸬卣f,覺得自己想多了,而后沒話找話,以作掩飾,“知道么,你私自出宮的事情,差點(diǎn)讓皇上知道了?!?p> “真的?”張麟聽了吃驚不小,感覺后腦勺涼颼颼的,雖然他已提前向陛下坦承,但當(dāng)時所坦承的極其含糊,跟沒有坦承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倘若陛下追究起來,他難逃罪咎。
“我說是差點(diǎn)。。。”上官婉兒眸光流轉(zhuǎn),莞爾一笑,露出一口皎潔無比的牙齒,炫人眼目。
“差一點(diǎn)是什么意思?”張麟不解。
“鸞臺納言張柬之在朝見陛下時,在稟報完朝事之后,幾次欲言又止,又不停地拿眼看我,我猜他很可能想告你的狀,但又說不出你的名字,加上我在場,他也不好意思說?!鄙瞎偻駜簺]有藏著掖著,直言相告。
“可這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睆堶朊~頭,心有余悸地說。
“放心,陛下接見大臣時,我基本上都在場,所以,張柬之恐怕很難找到機(jī)會告你?!鄙瞎偻駜阂贿叞淹嬷一ǎ贿吶崧晫捨繌堶?。
“謝謝上官大人!”張麟一躬到地,滿懷謝意道。
“你跟我還客氣什么,他告你,不等于告我嗎,當(dāng)時我跟你在一起的?!鄙瞎偻駜盒v如花,伸手虛扶張麟。
“那是那是,咱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睆堶霠N爛一笑,親切自然地說道。
“你才是螞蚱呢!”上官婉兒嗔道,卻是一臉?gòu)尚?,扭過身去,將桃花輕輕地拋了出去,再接住另外一片,似乎不想搭理張麟。
“你想不想知道我明日表演什么?”張麟抬手摸了摸下巴,隨口問道。
“不會是講故事吧?”上官婉兒抬眼用清澈的目光看向張麟,唇角勾一個揶揄的笑。
“哪能呢。我若是表演講故事,突厥使團(tuán)就甭回去了?!?p> “此話怎講?”
“他們聽故事聽上癮了,不想回去了唄?!?p> “嗤。。?!鄙瞎偻駜亨托σ宦?,搖頭無語,這牛皮吹的,簡直可以當(dāng)鼓打。
“實(shí)話告訴你。。。是唱歌?!睆堶氩辉傧钩?,實(shí)言相告,然后突發(fā)奇想,試探著問道,“到時候你有沒有可能跟我配合一下下?”
“不知怎么配合?”上官婉兒歪著腦袋好奇地問。
“你會彈琴之類的嗎?”據(jù)張麟所知,歷史上的上官婉兒才氣縱橫,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應(yīng)該會彈琴。
“我會彈琵琶?!鄙瞎偻駜簱P(yáng)了揚(yáng)眉毛,挺起傲人的胸膛,傲嬌地說道。
“琵琶也行,到時候你給我配樂,行嗎?”張麟笑著邀請道。
旁邊的煙兒和小梅都睜大了眼睛,張麟竟然膽大包天地提出讓上官婉兒為他彈琵琶配樂,簡直是作死的節(jié)奏。而高力士的臉上則帶著期待之色,一副此事未嘗不可、就看上官婉兒本人是什么態(tài)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