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清心訣
張麟現(xiàn)在袋里有錢，所以出手大方，再說，這些活字模具對他來說意義重大，若是能做得成功印出書本，哪怕將皇上賞賜的一百兩銀錠全部拿出去也愿意。
雖然霓兒說了，這兒的爐灶張麟可以隨意使用，但他也用不了那么多，一臺就夠了。他選了一臺靠墻角的爐灶，準(zhǔn)備以此為據(jù)點，將字模和刻盤做出來。而后命高力士等人將所采買的物料全部運送到尚工局。
首先，張麟用買來的瓷土，做成一個刻盤的模型，然后，把買來的十斤銅塊置于鐵鍋內(nèi)，融化，而后將銅液舀出，澆筑于瓷土模型之中，冷卻，分開，經(jīng)過幾次失敗的嘗試，第一個刻盤終于大功告成。
隨后，拿出買來的半濕半干的膠泥，倒在刻盤的每一個格子里，而后用刻刀在膠泥上面刻字，當(dāng)然是漢字的反寫字形。由于膠泥尚未干透，刻起來并不難。當(dāng)然，刻寫比手寫的難度還是要大很多，因為他需做的是陽文刻寫，要把字形周圍的膠泥剔除，使得字體凸出，這樣的字模才有用。
這些工作，其他人根本無法幫上忙，只能站在旁邊看著，做一些燒火搬運傳遞材料等雜事。
剛開始，張麟手滑，刻廢了幾十個字模，急得他額頭上冒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珠。
他覺得自己不夠?qū)Ｗⅲ谑巧钗豢跉?，默念了?shù)遍《清心訣》，將腦子里的雜念盡量驅(qū)除，然后微瞇著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土黃色的膠泥凝視，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一個時辰后，他的腦子里沒有任何雜念，膠泥成了他眼中的全部，到這時，他仍舊沒有動手刻，繼續(xù)盯著膠泥凝視，直到小小的一方膠泥變得如同一頁書紙一樣大小，他才提起刻刀，在膠泥上逆著寫字的筆畫，一筆一劃地刻下了第一個膠泥字：“心”。
成了！
第一個字?？坛芍螅瑥堶虢z毫沒有懈怠，全神貫注于膠泥和刻刀上，一筆一劃，刻寫著一個又一個字模。
到最后，他運刀如飛。一刻不停地刻了三個時辰，完成了三百個字模。
字?？毯煤?，張麟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把字模放入火里燒制，膠泥干了之后，字體就不會變形。
不過，第一版字模，在燒制時，火候沒有控制好，大部分字模被燒的烏焦巴黑，還有一小半發(fā)生了程度不一的龜裂。這些字?？梢詮你~制刻盤上取下，隨意安放位置，并且可以多次使用。
雖然賣相不大好，不過不影響刊刻。
張麟在字模上涂上高力士等人在硯臺上研磨出的墨汁，而后印在一張白紙上。。。第一頁印刷版的文字出現(xiàn)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寧宓，混然無物。。?！边@是張麟時常念叨的《清心訣》，全文只有二百一十字。由于一部分字模龜裂，使得印出來的字中間有白紋，并不影響辨認(rèn)，反而有一種書法中的飛白之韻味。
“校書郎太厲害了！”小梅高力士等人贊不絕口，眼眸中都充滿敬仰佩服之色！
“啪～”
“啪～”
“啪～”
張麟接連拿出幾張白紙，印在刻盤上，一頁又一頁《清心訣》出現(xiàn)了，可以做到人手一張。
此刻，在小梅高力士等人眼里，張麟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高大無比，仰之彌高，使得他們心里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了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
上陽宮。
“什么，你說突厥使團(tuán)有可能是假的？”武則天聽了上官婉兒的稟報，吃了一驚，不過她心里并沒有立即相信，因為突厥使團(tuán)當(dāng)庭呈遞了蓋有突厥國可汗印的國書，這是她親眼所見，怎能有假？
“這只是臣的猜測。校書郎張麟在臺上用突厥話向突厥使臣打招呼，可突厥使臣除通譯之外沒有一個聽懂，所以才有此猜測?！鄙瞎偻駜喝鐚嵳f道。
“你說，張麟當(dāng)時在臺上跟突厥人講的是突厥話？”武則天詫異道。她腦子里浮現(xiàn)起張麟在臺上的場景，當(dāng)時后者對著突厥使臣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她什么都沒有聽懂，原來是講突厥話。這么說，張麟當(dāng)時說會多種語言并非虛假？
“是的。”
“此事著實蹊蹺?！蔽鋭t天眉峰聚了起來，吩咐宦官去宣張柬之、武三思進(jìn)宮問話。
沒過多時，張柬之和武三思而人急匆匆地趕進(jìn)宮來，向皇上請過安后，詢問皇上急召我等進(jìn)宮，不知有何緊要之事。
“二位愛卿，你們可知突厥使臣團(tuán)的來歷？”武則天面沉似水，一臉的嚴(yán)肅。
張柬之和武三思互相對視一眼，都沒有弄懂武則天的意思，因為這問題實在太簡單了，突厥使臣來自突厥，這還用問嗎？再說突厥使團(tuán)已經(jīng)回去了，現(xiàn)在問這事還有意義嗎？皇上的腦子是不是給宴會上突發(fā)的刺客事情給弄糊涂了？
“陛下，突厥使團(tuán)來自突厥國，是由突厥頡跌利施大可汗派遣，來大周迎接賜婚郡主的?！蔽淙脊暬卮?，因為他負(fù)責(zé)文昌臺，掌管具體的事務(wù)。
“這朕也知道?！蔽鋭t天對于這種回答不滿意，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沉聲道，“朕想知道，你們可有仔細(xì)驗看使團(tuán)的通關(guān)文牒和國書？”
“回陛下，突厥使團(tuán)遞交的國書和通關(guān)文牒，臣等事先都有驗看，國書加蓋了突厥大可汗虎頭鷹形印章，通關(guān)文牒上也加蓋了甘涼道隴右道等沿途衛(wèi)所守將的將印，的的并無舛誤。”張柬之上前一步，認(rèn)真回答道。
“你們可核對過使團(tuán)成員的身份？”武則天繼續(xù)問道。
“陛下，突厥正使始畢可汗，乃是頡跌利施大可汗的親弟弟，這于國書上已經(jīng)寫明，至于使團(tuán)其他人，我們并沒有一一核對，以往亦是如此辦理?！睆埣碇胤A道。有正式國書和通過文牒，這就足夠了，他們哪里會去核對使團(tuán)中每個人的身份？
“始畢可汗可會講突厥話？”
“陛下，始畢可汗是突厥人，肯定會講突厥話?！睆埣碇氘?dāng)然的回答。
“你們可用突厥語與他們對過話？”
“這。。?！边@下張柬之和武三思無言以對了，他們自己沒有學(xué)過突厥語，拿什么突厥語跟突厥使臣對話？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在大周，會說突厥話的人不多，大都是翰林院鴻盧寺和國子監(jiān)的飽學(xué)之士，但這次突厥使團(tuán)都會講漢話，所以鴻盧寺和國子監(jiān)的會突厥話的飽學(xué)之士沒有派上用場。
“陛下，突厥使臣的漢話說得比我們還順溜，并不需要我們用突厥語對話呀?！蔽淙碱~頭上冒冷汗，他沒有想到皇上問話會問得如此仔細(xì)，只能據(jù)實回答。
“好一個’漢話說得比你們還順溜！’，你們就沒有想過，他們可能不是突厥人？”武則天面露慍色，大聲說道，對于武三思的辦事能力，她一向不滿意，但因為后者是他的親侄子，一直包容著。
突厥使臣可能不是突厥人，陛下的腦子是不是太跳脫了，她老人家不是跟我們開玩笑吧？但是陛下一向精明睿智，不可能拿這么大的事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