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昏倒事件并沒有在周圍激起多大的水花。事實上,根據(jù)校醫(yī)的描述,她剛被抬到醫(yī)務室的床上就醒了,“啪”地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還把校醫(yī)嚇了一跳:“這么快就醒了?年輕就是好??!”
真是一個怪夢,江封用力敲了敲腦袋,茫然地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簡陋的校醫(yī)室里,一排吱呀晃動的鐵架臺上擺放了不少裝滿墨綠色液體的玻璃罐,每一個罐子里面都泡著至少一只讓人看一眼就不禁毛骨悚然的遺?。罕P子大的長腿蜘蛛,滿滿一罐蛾子,頭骨殘缺不全的松鼠,翅膀嚴重破損的蝙蝠……看得江封汗毛直豎,將目光停留在一罐看似最人畜無害的白蛋上:“這些都是學校的教具嗎?”
校醫(yī)停下手頭的工作,順著江封的目光看了一眼:“瞧我這記性,這些瓶瓶罐罐都是新來的生物老師帶來的,本來打算今天就給他送去,事兒太多差點忘了。”
江封敲了敲那只被長得像乒乓球一樣的球狀物填滿的罐子:“這是什么鳥下的蛋嗎?”
校醫(yī)聳了聳肩膀:“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你不要亂碰。”看江封神色如常,不像是生病的樣子,話里意有所指地說道:“下午還有課吧?既然沒事了就回去上課吧,都高三了,可不能耽誤。”
“哦……”江封有些訕訕地收回了手,看樣子自己是被當成裝病偷懶的家伙了。
向校醫(yī)道了一聲謝,她推開醫(yī)務室的門向班級走去。走廊里格外的安靜,大部分學生正在室外上體育課,只有幾個格外刻苦的學生還留在教室里頭也不抬地上自習。
突然窗外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江封被嚇了一跳,趕緊趴在窗臺上往下看,這才知道原來是兩個班的男生正在打籃球。陽光不要錢似的傾泄在青春的肉體上,汗水飛舞,時不時的肢體碰撞在熱烈的氛圍下更加激情四射。
江封對球類運動一竅不通,也看不出是哪邊贏了,她的關注點僅僅在于哪邊一抬手,露的腹肌比較多而已。
“江弘!江弘!江弘——”突然球場上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吶喊。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被一大群男生簇擁著上場了,他狀似無奈地苦笑著,隨手摘下眼鏡遞給旁人。場外是一邊蹦跳一邊尖叫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子們。
“切。”江封在心里對著被人群如眾星捧月般對待的男生翻了個白眼。江弘,隔壁精英班的班長,常居年級前三的寶座,長相白凈溫和,挺拔的鼻梁上架著副銀框眼鏡,一副謙謙君子三好學生的模樣。
如果這個男生不是自己從小就認識的表弟的話,江封可能也會被這些浮于表面的假象給迷惑了。
他們老江家的人有個共同特點:不論男女,運動神經(jīng)總比旁人要發(fā)達一些。
江封三歲的時候就能把三米高的立柜當攀爬架爬上爬下。即使過了十多年混吃等死的廢物生活,體測跑八百米還只是微喘。而江弘就更夸張了:從幼兒園起就包攬了歷年校運會的各項金牌,小學時在巷子口單挑小混混,初中時偶遇持刀劫匪不但見義勇為還全身而退,可謂是整個學區(qū)的風云人物。
然而這樣全能的表弟卻有一個只有江封這咸魚表姐才知道的秘密——他有非常嚴重的中二病。
她曾無數(shù)次撞見江弘在空教室里雙手結(jié)印念念有詞,還手持鋼尺上躥下跳四處亂砍。唉,看來三好學生的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瞧把孩子都憋成精神病了。
想到這,江封用悲憫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江弘一眼,離開了窗口。
回到教室,她剛準備坐下,耳邊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音:“那小子是誰?”
咦?!她猛地回頭,撞倒了后桌的水杯,手忙腳亂了一番才沒讓杯子掉到地上。
“神經(jīng)啊你!”后桌瞪了她一眼,一把奪過杯子,哐當一聲重重地放在桌上。嫌棄地抱著練習冊走了,仿佛江封是什么沾不得的病毒。
江封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臉上有些發(fā)燙,只能沉默地轉(zhuǎn)過身翻看上節(jié)課發(fā)的卷子。嗯,不出所料,全是紅叉叉。
倒霉透了。
自己剛才應該先跟后桌說聲對不起,再說明自己幻聽了,以為后桌在跟自己說話。可是一到這種需要解釋的時候,自己的嘴就像被粘住了似的,說話永遠比動作慢半拍。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周圍人眼中沒素質(zhì)的怪胎。
“嘻嘻嘻嘻被罵了被罵了呦——”江封寒毛直豎,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沒聽錯,真的有人在她耳邊說話!陽光明媚的下午,她卻打了一個寒顫。
她僵硬著脊背,緩緩把目光向后移動。
空無一人。
周圍離自已最近的同學與自己相隔兩個過道,根本沒可能貼著自己耳朵說話……校服被冷汗浸濕黏在身上,江封心跳如鼓。
“想殺了他們嗎——你很想殺吧?”
真暴力啊,江封已經(jīng)由驚恐轉(zhuǎn)為茫然了,下意識地搖搖頭。
“嘁,沒用的東西?!?p> 鈴聲響起,剛才在操場上體育課的同學三三兩兩地回到教室,嘰嘰喳喳地聊天。剛才還死寂的教室瞬間注入了活力。
江封悲哀地想,自己大概是在完全沒有注意的時候患上了精神分裂。原來這就是精神分裂的感覺,真痛苦,自己明明都過得這么慘了還雪上加霜地分裂出一個人格專門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