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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蹦侨碎_了口,聲音沉沉甚至顯得有些呆板,“是我策謀失誤,怎能怪你?!闭f完,視線淡淡在周圍一脧。
趕車人沒有起來,低著頭滿面的愧疚:“是屬下失職!”說完,一副要領(lǐng)罰的樣子。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一次雖失手可我們也并非一無所獲。”那人安慰著屬下,“你無需自責(zé),起來吧!”
“五爺……”趕車人站了起來,頓了一頓后,方才道,“屬下按您的吩咐將馬換成了車,您有傷在身,請去車上休息吧?!?p> “不著急。”他轉(zhuǎn)身四處查看,像是在找什么,“你什么時候來的,可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以她的聰慧,不該盲目逃到后山才對。
紅凌挑眉,是為了她們才臨時通知手下將馬換成了車嗎?
還有,這個叫鰲立的屬下喊他五爺……是家中排行第五嗎?
不過這一聲五爺,到真符合他的作派!
紅凌朝外探了探頭,見他雖有傷神情略有疲憊,但勝在年輕這會兒精神依舊很好,他負(fù)手而立眼睛四處游走尋找什么,眼底流露出擔(dān)憂之色來……蓉卿感覺有點奇怪,他們剛才一個是劫匪,一個人質(zhì),轉(zhuǎn)眼功夫好像就成了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
她想到了那句很經(jīng)典的話: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更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說的就是這樣吧?
那邊,鰲立疑惑的呢喃了一句:“可疑的人?”隨即身體一轉(zhuǎn),就朝蓉卿藏身之處看過來,殺氣四溢。
那人也順著鰲立的視線,朝這邊看過來。
草叢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隨即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壯士。”一位穿著僧尼灰袍的女子走了出來,露出一張似喜似笑的面容,清秀絕倫……
鰲立微怔,朝五爺看去,就見五爺也是面色一動,似乎還松了一口氣。
認(rèn)識?五爺怎么會認(rèn)識庵里的尼姑?
鰲立滿腹狐疑,就瞧見五爺朝那女子點了點頭:“你們沒事就好?!闭Z氣里透著一股輕松……他也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子身后還跟著兩個年紀(jì)相仿的小尼姑。
“五爺,她們是……”鰲立忍不住問出口,卻見五爺朝他擺擺手,道,“一個朋友,無需多心?!闭f完,朝那邊走了過去。
“五爺,好巧?。 比厍渥吡顺鰜?,從善如流的隨著鰲立喊他五爺,說著話笑盈盈的上下打量著他,“你的傷沒事吧?庵里的事情解決了?”他甚至還換了一身干凈的黑色暗紋的直綴……玉樹臨風(fēng)……若非知道他昨晚的事,蓉卿只會當(dāng)他是貴公子出游。
五爺也打量著她。
著了一件灰色的袈袍,袍子的長短剛好遮住她里面的中衣,滿頭的青絲也被打散裹在了半舊布帽中,卻襯托的巴掌大的臉肌膚瑩瑩如玉,唇瓣艷如瑰蜜欲語還休比起這初秋的日光都絢麗幾分,尤其是那一雙圓潤清澈的杏眼,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無暇,令她的美多了一份脫俗和清雅。
這么美的尼姑……
五爺有些不自然的側(cè)開目光,僵硬的道:“暫時安全。”盡量忽視蓉卿的視線,“你們下山時還順利吧?”他看見了倒在墻邊的緣慈師太,沒有想到她竟還有這樣的膽色。
“很順利。”蓉卿笑容明凈,“真的要多謝你,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么順利?!痹菊f是合作,最后她成了坐享其成的了。
“那就好?!彼⑽㈩h首,對鰲立和蓉卿道,“準(zhǔn)備一下,我們馬上就走。”遼王睚眥必報,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鰲立一愣,五爺?shù)囊馑际菧?zhǔn)備帶上這三個……尼姑嗎?
明蘭也扯了扯蓉卿的衣襟,蓉卿只當(dāng)不知道,笑著點頭道:“真是不好意思,給五爺添麻煩了?!彪m有約定,可他大可現(xiàn)在反悔,要知道多她們?nèi)齻€人,會多很多的麻煩,所以,她很識趣的擺低了姿態(tài)。
而明蘭的顧忌她根本不在意,這個時候講究男女大防,猶如溺水的人注意自己臨死前的形象夠不夠端莊一樣可笑。
五爺眼底劃過笑意,不動聲色的轉(zhuǎn)了視線過去,對鰲立道:“先去遷安,到了遷安后再租一輛馬車?!庇謱θ厍涞?,“只能先將就一下了?!?p> 紅凌擺著手:“沒事,沒事!”
鰲立終于弄明白狀況……他不敢置信,現(xiàn)在他們可謂是處處是險境,帶著她們?nèi)齻€不太好吧?還是三個尼姑,他又忍不住看了眼蓉卿的臉,即便她垂著頭,依舊惹人注目:“五爺……這樣我們?nèi)菀妆┞丁!?p> 鰲立的話沒有說完,就見五爺擺了擺手:“別的事情稍后再說?!闭f完,朝蓉卿看去,“上車吧。”
“是!”五爺如此做必有緣由,鰲立不再多說,將車轅邊的腳蹬抽下來。
紅凌笑瞇瞇的朝兩人蹲身福了福,帶著明蘭和明期上了馬車。
鰲立也跟著跳上了車,卻見五爺未動,他問道:“五爺,您要不然委屈一些,坐在屬下這邊吧?!笨偛荒茏屛鍫敽腿齻€尼姑坐在車?yán)锇桑浚?p> 紅凌也挑開了簾子看著他,表示自己不介意和他同乘。
“你們先走。”他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遷安城門邊有間福來客棧,我們在客棧的巷子里碰面?!?p> 鰲立跳下了車,顯然很擔(dān)心他:“五爺,您身上有傷,而且遼王在到處追查我們,屬下怎么能讓您一人上路?!?p> 五爺面色微沉,鰲立頓覺失言垂下了頭。
“鰲立常年在外面行走,有他送你回去,不會有事?!蔽鍫斠暰€淡淡投向蓉卿,破天荒的和她解釋了一句。
看著他沉著臉,滿面的端肅,蓉卿腦海中就跳出一句不合時宜的詞:少年老成。
不過才十幾歲,行容舉止卻沒有半點少年人的蓬勃朝氣生澀懵懂!
“那個……”蓉卿有點過意不去,“你的傷……要不,還是上車吧?!?p> 紅凌眼眸明亮如夜空中的星子,他又想到昨晚的情景,不自然的拒絕道:“我的傷已經(jīng)處理了,不會有事?!背椓⒌?,“我們遷安城中見?!?p> 鰲立驚愕的看著他,有些結(jié)巴的道:“五爺……保重?!边t疑的上了車轅,鞭子一揮馬車便嘚嘚動起來。
紅凌見他已是意決,只能打了招呼放了車簾。
馬車飛快的行在官道上,帶起身后的塵土滾滾……
鰲立只當(dāng)她們是九蓮庵偷跑的尼姑,一路上只駕車并未和她們說話,蓉卿也并不想多說什么,只有明蘭和明期滿腹的狐疑,不停的追問著蓉卿:“小姐,那個五爺是什么人,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他為什么要送我們回府?還有……他為什么會去殺……”后面的話不敢說,明蘭偷偷的瞥了眼車外。
鰲立仿似什么都沒有聽見,揮著鞭子,馬車雖快卻極穩(wěn)。
“想這些沒用的做什么?!比厍淠樕蠜]了方才的輕松笑容,腦海中不期然的去想五爺一個人要怎么進(jìn)城,他沒有馬車,難道是要步行而來,“按照這樣的速度,天黑前我們就能到永平城,你們休息一會兒,先養(yǎng)好精神……”回去后的事情,可比這些要復(fù)雜的多。
明期欲言又止,明蘭拉住她朝她搖搖頭,明期收了聲兩人也學(xué)著蓉卿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
車?yán)锘謴?fù)了安靜,鰲立側(cè)目朝里面掃了一眼,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武藝雖不如五爺,可聽力也不差,按她們所言,似乎并非是庵中的尼姑,那么這三位女子是誰?和五爺又是怎么認(rèn)識的?
還有,五爺雖年輕可向來不茍言笑,更不會與女子多言,怎么會……
鰲立越想越覺得奇怪!
路上行人漸多,馬嘶車沓,喧囂熱鬧,蓉卿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就瞧見遷安城門已近在咫尺,而城門之下果然如同明期所言,有兩排侍衛(wèi)守著門,正挨個檢查詢問過路的行人車馬。
她們并沒有身份文牒,蓉卿腦中飛快的想著對策。
正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鰲立以極快的速度對她們道:“不要下車!”然后便笑著朝城門走去……
不知道和侍衛(wèi)說了什么,不過一刻鐘,鰲立就回來駕著車就大搖大擺的進(jìn)了城門,那些侍衛(wèi)根本連查問都不曾有。
紅凌白擔(dān)心了一場。
不過,若真要查問,她心中也做過腹稿,有把握蒙混過去,只是比起鰲立嫻熟的手段,她的計劃就顯得有些稚嫩。
他們的馬車進(jìn)到事先說好的巷子里時,里面已經(jīng)停了一輛車,鰲立堪堪將車停穩(wěn)便丟下她們,徑直朝那輛車走過去。
是一輛比他們略大些的車,也是黑漆平頂,駕車人是個白發(fā)須眉的老翁,雖弓腰而立卻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味道,而在他身前長身玉立的人,正是在孤竹山與他們分開的五爺。
紅凌訝然!
他竟然比他們還早到,這個人難道肋生雙翅了不成?!
咦……他的袍角似乎有些血跡……難道在路上遇上追兵了?
紅凌不由去看打量他的臉色,比起上午來,臉上的疲憊又添一分,此時正皺著眉頭和鰲立說著什么,也恰好朝這邊看了過來,兩人視線一碰,蓉卿從容的朝他點了點頭,他卻是目光一怔側(cè)開了臉,繼而才轉(zhuǎn)過來和她打了招呼。
真是別扭!
紅凌失笑,心情顯得輕快了一分。
五爺朝她這邊了走了過來,站在車下:“你們坐那輛車吧,車?yán)镉懈杉Z,今天要趕到永平,所以不能在這里停留太久。”
“這多不好意思……”蓉卿看看對面的車,那車明顯比她們坐的這車要豪華一些,她想到他身上的傷,臉上就露出猶豫的樣子,五爺見她如此就解釋道:“周老是我的至交,你放心!”
誤會她意思了。
紅凌沒有解釋,說多了反倒顯得她小家子氣:“多謝!”本來想問問他追兵的事情,不過見他如此說,想必是心中已有按排,便沒有再問。
五爺微怔,表情有些僵硬的沖她點點頭,看著蓉卿跳下了馬車……
全然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嬌柔虛弱。
紅凌下了車,和鰲立打了招呼,就上了對面的馬車,明蘭和明期跟在后面,明蘭時不時回頭看看五爺,待進(jìn)了車廂里,她好奇的道:“小姐,他是怎么趕在我們前面的?”難道真是飛的?
“孤竹山到遷安有山路可行,只是山路難行常人不會輕易進(jìn)山?!彼苓@么快進(jìn)城,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走的是山路,可山上毒蟲蛇蟻密布……他是怕連累她們而選擇走那樣一條難走的路嗎?
想到這里,她將明蘭的包袱拿來,又掀開車簾看著正上車的五爺?shù)溃骸皞幾詈昧鶄€時辰換一次!”說完,將包袱朝他擺了擺,“藥我給你帶來了?!?p> 她當(dāng)初帶藥時,只是想在途中顯出他帶上自己的好處,現(xiàn)在拿出來倒真的感謝他這一路的照顧,畢竟彼此毫無瓜葛,他完全可以不再理會她們。
五爺一頓,看著她,目光又落在包袱上,在明亮的日光下,他微黑的面上飛快的劃過緋色……
紅凌眨眨眼,他的臉……是紅了?
鰲立驚訝的看著自己的主子。
“多謝?!痹邛椓崦聊抗獾淖⒁曄?,他顯得有些局促,這個時候的他,沒有昨晚的煞氣,沒有今早的沉著,沒有再相見時的老氣橫秋,多了一分少年的青澀和真實感……
五爺站著沒動,鰲立一驚立刻上去接過蓉卿手里的包袱:“多謝姑娘!”呵呵傻笑起來,和剛相見時的一板一眼不同,顯得很憨厚,有點滑稽的樣子。
明期噗嗤笑出了聲。
趕車的周老也跟著呵呵笑著,指著隔壁的客棧:“五爺,再不走咱們就順道在這福來客棧打尖了。”
他語氣輕松,話落,就連一直緊繃著臉的五爺,眼底也劃過笑意:“如此,到也好。”
竟然還會開玩笑?
年輕的臉,卻老氣橫秋的表情,努力讓語氣輕松的樣子……話不逗人,人卻很好笑。
她想到了高中時代,那些刻意裝酷的男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由自主的,將眼前的人,和昨晚掐著她脖子,殺氣騰騰的人剝離……
一直疏離客氣的氣氛,在這一番互動和笑鬧下,眾人之間似乎融洽了幾分。
就連一直緊繃著臉的人,此刻臉上表情也親切溫和了許多!
紅凌輕嘆,他們一個是躲避追殺,一個是亡路求生,還真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五爺上了馬車,蓉卿放了車簾回過頭,就瞧見明蘭和明期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蓉卿失笑,問道:“怎么這樣看著我?”
“小姐?!泵髌跍愡^來,很小聲的問道,“那位五爺?shù)降资裁慈??”不單武藝高強,還很英俊,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