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他張揚神氣地把皇宮所有宮中的鳥兒招來,高傲而自信地告訴他的皇兄,“三皇兄,你看,我的確可以引百鳥朝拜?!?p> 夢里,他聽到了女孩的聲音,清脆稚嫩地同他說,“仲商,這名字好聽。”他似乎笑了,女孩也朝他露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笑容,“不要怕,仲商,我會守著你,我們都會長大的,這些噩夢都會過去的?!?p> 呵,原來這只是個噩夢??!
他要醒來的,可那個信誓旦旦地說著守護(hù)他的女孩呢,怎么找不見了?
囫圇之境,混沌青云,他又依稀看見一個一身火紅的高貴冷艷的男子,眉宇間皆是清冷高傲,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本君活了數(shù)十萬年,好不容易遇上了個動心的,即便再難攀求,也是要試試的?!蹦┝擞忠恍?,“總歸也沒人敢求娶她,本君何不一試?”
那樣狂狷的語氣,那樣篤定的神情,似乎愿傾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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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點燃火折子,順著石壁往地下室深出走,一路過來,并沒有看到出口,心中焦慮漸深,若是暫時出不去,該怎么辦?
她焦慮地打量著四周的石窟窿,目光忽地瞥見一處洞巖往下滴落的水滴,眉梢一喜,殷離,我有辦法了!
她仔細(xì)地觀察了一下一滴一滴地落珠,又看了看每滴落下的地方,盡是大大小小地坑。愈發(fā)肯定心中的猜測:這洞巖深處有大量的濃硫酸。
消毒最快最有效的物品之一,是醇類消毒液。酒精就是其中之一。而利用濃硫酸,在一定的高溫條件下,能制成乙烯,乙烯和水化合,便能生出乙醇,她只要再進(jìn)行水比例調(diào)配,就能制成醫(yī)用酒精。
秦商不做片刻猶豫,把殷離那把軟劍放在滴落的濃硫酸下,軟劍如她所料,并沒有被腐蝕。
三下五除二,她將軟劍打造成了一個器皿,取好滿滿一缽,開始制取。
到底是急切了些,右手被濺到些許硫酸,幸虧反應(yīng)及時,用流水沖洗了,才只是紅了一片而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商卻不敢有絲毫松懈,幾乎拿出她從前最仔細(xì)認(rèn)真的態(tài)度去進(jìn)行這次實驗。最后她成功了。
隨即取出懷中的兩個藥瓶——把上次殷離給的雪肌丸。她把其中的藥丸倒掉,留出一個空瓶子,收取了制取好的酒精。
……
秦商有些激動地回頭找殷離,一路又急又快。可當(dāng)她看到映入眼簾的一幕時,險些丟了手中持著的瓶子。
那半截尸身掙脫了十寸長的短刀,正沖向殷離,秦商完全來不及思考,迅速地將手中的火折子扔向了尸體——
轟然一聲,尸體在半途燃燒成煙火,卻是發(fā)出陣陣惡臭味,許是味道太難味,又或許是突然噌亮的光芒。
殷離睜開了眼,眼簾中映入一抹俏影,他瞇眼細(xì)看,女子神情焦急而堅定,“殷離,這里不能呆了,我們往下走?!?p> 說著費力拉起他,放在自己背上,小滄早已縮在殷離的肩頭,不敢看秦商。
“我很重,秦商。”
殷離的聲音很虛弱,聽得秦商心又一窒,她卻是強(qiáng)笑道,“我力氣很大,背得起。”
殷離淡淡地上揚了唇角,輕道,“秦商,我們說會話罷?!?p> 秦商心上有根刺,輕輕地扎了幾下,不重卻有些疼。
她知道,殷離是在寬自己的心,告訴自己,他不會睡去。
“好哇,說說你罷。”
“我?我有什么好說的。”
秦商輕笑道,“你不知道罷,我第一次踏入聽書樓,那老板可是怎么吹噓你呢。”
“我不大記得了?!?p> “他嘗說,六皇子殷離,出生時祥瑞漫天,還有百鳥朝拜,我當(dāng)時就在笑,想著百鳥朝拜?這離王莫不是個鳳凰罷?”
“呵呵,那我也是天地間最慘的一只鳳凰。”
“怎么會,鳳凰,遲早是要翱翔于九天之上?!?p> “好,若如你吉言,我便予你一個承諾?!?p> 秦商一笑,輕道,“若是以后我需要向你討什么,便給我罷?!?p> “好?!?p> ……
他們二人最后是停在一個地勢較高,頗為空曠通風(fēng)的溪室。
把殷離放下后,她立即生了火堆,撕開他背部衣物,入目的是,一片腥黑,血肉翻轉(zhuǎn),有一處依稀可見白骨。
她按了按自己有些顫抖的手,將短刀燒紅,淬取好酒精,一點一點沾到殷離的傷口上。
殷離當(dāng)即就是一聲低吼,瞳孔猛地放大。
“忍一忍,必須把黑血逼出,若是等它溶于骨髓,那就無力回天?!?p> 殷離只是悶哼一聲,額間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捏做拳。
待消毒完成后,秦商又仔細(xì)地把污血擦拭掉,挑出已死的血肉,又消了一次毒,這才給殷離把傷口包扎好。
忙完這一切,她已經(jīng)筋疲力盡,神經(jīng)上卻不敢松懈半分,殷離這一夜,才是關(guān)鍵。
若是醒了,就表示毒已經(jīng)清理干凈,若是不醒……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想助長無謂的恐慌。
火光融融,滋滋作響,她將殷離緊緊地抱在懷中,驅(qū)趕那些寒冷,口中喃喃道,“你不能出事,我回家還要靠你呢?!?p> ……
殷離再次醒來,還沒來得及吸口新鮮之氣,擁著自己的一雙柔夷微微收緊了些,勒地他有些喘不過氣。
抬眸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張紅撲的臉頰,腦袋正一擺一擺地往下傾。
他輕輕地、仔細(xì)地看著她的眉眼、鼻梁、朱唇……心底突然憶起在鳳凰臺上初見她時的模樣,一襲湖藍(lán)的裙衫,看著就冷,可她渾身散發(fā)的那種冷淡又自在的氣質(zhì),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就像他不知道,聽書樓一時好心相救的女子,是她一般。
倏地,女子的臉龐直直下傾,逼近他的鼻梁,二人呼吸交錯,噴薄在彼此的臉龐,他心上一窒,一雙如玉的眸緊鎖著離自己幾毫寸的臉,那嫣紅的唇瓣,泛著瑩澤的亮光,讓人想要一口。
他只是這么想著,女子忽然動了動身子,眼眸也幾欲睜開,他立即把自己從她的懷里抽出,深深吐納幾息,平復(fù)了心悸。
秦商只覺得脖子酸痛,手腕酸痛,酸的她不得不掙了眼,正把脖子扭了幾下,張口就道,“苗苗啊——”
腦袋突然靈光一閃,眼隨即看向了一旁端坐著的殷離,聲音雀躍地問,“你醒了?”
隨即又覺得這問題太蠢,僵笑了兩下,問,“感覺舒服些了嗎?”
殷離睜開玉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聲色清韻地說,“毒已經(jīng)清了?!?p> 秦商心中一喜,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p> 殷離心上又是一窒,旋即有些冷硬地開口,“本王竟不知道,本王的側(cè)妃竟然還會解毒?!?p> 秦商笑容一滯,心思漸漸沉了下來,默了良久,才道,“總該是要有些用處,才不會讓殿下殺掉?!?p> 殷離玉眸涌現(xiàn)出絲絲冷意,泛白地薄唇輕啟,“你猜到了什么?”
秦商動了動盤了一夜的腿,又輕錘了幾下,小滄這時忽然“吱吱”叫了兩聲,秦商知道小滄是讓她不要如實已告。
她蹙了蹙秀眉,又抿了抿唇,最后才眼藏笑意地說,“刺殺房蕓瓊的刺客,不是殿下委派的么?”
殷離冷聲一笑,眸光銳利地攥著秦商含笑的眸子,“所以呢?”
“我先前只知道,房蕓瓊是你的一顆棋子,一個障眼法,用來掩飾你對太子妃的情意,或者用來讓你父皇寬心。你娶謝家侯女,也是如此。昨日才想明白,我猜錯了?!?p> 她停頓了會,才道,“殷離,你一開始要娶的便是謝憐?!?p> 殷離不出聲,也不惱怒,眸子沒了剛才的冷意,只是淡淡地看著那逗弄著懷中小鼠的女子。
“你心中認(rèn)定的離王妃,并非房蕓瓊,也不是房鳳瓊,從來只是謝憐一人。你設(shè)局如此,故意讓皇帝,太后,太子,讓所有人以為你真心喜歡著房蕓瓊。甚至不惜和太子做戲,以白兔為餌,試我們的情意,都不過是,為了使你的真心看起來無懈可擊……其實,你早就到了京城,卻遲遲不肯露面,就是為了讓皇帝,太后先幫你排除一部分的選女,而自己掐準(zhǔn)了時間,在最后一輪比賽上進(jìn)場,因為你篤定謝憐和房蕓瓊能到最后一關(guān)?!?p> 畢竟,一個是太后中意的,一個是皇帝中意的。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這么想的?”
秦商擼毛的動作一怔,抬眸道,“前夜。若非我那次偶遇了聽書樓里,和謝小侯一起的你;若非我前日看見你和謝憐自然的相處模樣,我不會這么快猜到。”
末了秦商又道,“所以大婚之夜,我同你協(xié)商時,提到聽書樓初遇,你的眼底才會閃過一抹狠色罷?!?p> “你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對謝憐有危險的潛在的因素,這大概就是你為什么想新婚之夜,殺掉房蕓瓊的原因?!?p> 殷離聽她說完,才轉(zhuǎn)了目光,“你很聰明,秦商,不過你所說之內(nèi)容,不過是半真半假?!?p> 說到此處,他似故意停頓了會,玉眸露出些許笑意,道,“一半一半,可懂?”
桉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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