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人恰恰好瞧清他的側(cè)影,只是面上附著一銀面具,難以看清他的長相。
正頓足惋惜著,下一刻,那銀面具卻轟然掉落,估計是沒縛好。
少年那細(xì)長的眉,微挑的眼,若現(xiàn)的梨渦頃刻鋪開在眾人面前。
臺下有人大吃一驚,有人慌了神,有人送了一口氣。
大吃一驚的人,大多是大臣官員,齊齊交頭接耳道,“這這六殿下怎么好端端的,上了戲梁,還掉落了下來?”
慌了神的人,有兩位,正是六殿下的貼身近衛(wèi),明忠明義。
二人齊齊心道,這下回宮不知要和殿下一起被面壁幾日了。
舒了口氣的人,是小秦商,她甚至是笑了笑。
臺上的青衣浣紗女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少年卻極淡定從容地起身,將手中的小東西藏在袖里側(cè),緩聲道,“汝想再見汝君一面,對否?”
浣紗女連忙借口道,是是。
眾人只聽少年低笑一聲,“那如汝所愿,予之相見?!?p> 紅簾拉下,白霧茫茫,一時難以看清臺上人的身影。
片刻后,第三聲銅鑼響,紅簾拉開,浣紗女出,隨即眾人見到第一幕出場的黃金白甲小將也緩緩登場……
臺下,眾人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秦商卻已經(jīng)趁勢跑到臺后去找小白鼠。
明忠明義二人也趁著換幕的空擋,去了后臺。
后臺,六殿下才剛換回一身正裝,紅衣黑腰帶小錦靴,冠發(fā)沒來得及束回來,明明義秦商三人齊齊闖入。
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后齊齊看向六殿下。
六殿下一愣,皙白修長的手中把發(fā)冠固定好,才走到三人跟前,問道,“怎么都跑到后臺來了?”
明忠道,“還不是擔(dān)心殿下您?!?p> 明義道,“殿下,既然給大小姐的禮物已經(jīng)送了出去,我們還是先回皇宮吧?!?p> 秦商卻是傻傻地杵在那,愣愣地仰看著這位六殿下。
六殿下蹲下身子,揚起她熟悉的笑問道,“那丫頭你,想要什么呢?”
他的笑容很好看,整個人也依舊像極了白瓷娃娃,招人喜歡??尚∏厣掏蝗痪陀X得心塞塞的。
原來,小哥哥是六殿下啊。
她鬼使神差地開口問他,“聽爹爹說,六殿下能一曲招引百鳥朝拜,我想看這個?!?p> 六殿下笑了笑,語氣頗有無奈,“這個就是你的生辰愿望?”
秦商木木地點了點頭,“我想要看這個?!?p> 明義欲開口阻止,六殿下已經(jīng)拿出玉塤,低低地吹了起來。
小滄也得了空隙,奔到秦商懷里。
塤聲起初很低,漸漸高揚,如利箭穿破烏云,震撼十足,一圈一圈蕩開,前庭外,眾人只聽那天籟般的塤聲,忘了看臺上折子戲收尾。
連戲中人都杵在原地,忘了動作。忽然,一陣陣鳥鳴聲響,眾人抬頭望向天空。
漆黑的夜色,一群群各色的鳥兒,齊齊飛至戲臺處,將戲臺包圍起來。
鳥兒一批一批,從拳頭大的,到如鷹般大的,從黑色的,到七彩的,紅趾綠羽,長尾篆卷,鋪天蓋地,迷幻了大人孩提的眼。
后臺,秦商看著漸漸多起來的百花鳥,將六殿下包圍起來,突然有點想笑。
原來,百鳥朝拜也不是那么神奇的啊。
明義明忠已經(jīng)是氣傷了肺,完了,這下,皇上一定會知道,殿下偷偷溜出宮,專門來看媳婦了。
不過,殿下怎么對這個丫頭這么好?
“小哥哥,我看到了,謝謝你?!?p> 秦商笑著喊道,六殿下這才停下了吹塤。
六殿下心中松了口氣,雖然過程不怎么樣,但好在結(jié)果,還是給了她她想要的。
小滄卻突然大震,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一瞬間,那影像又消失了蹤影。
“那……殿下要是沒其他事,我得出去了,蕓瓊還在等我呢。”
六殿下還沒來得及出口阻止,秦商就小跑著步子,出了后臺。
徒留抓耳撓腮的紅衣少年,暗暗嘀咕今夜之行,到底有沒有達(dá)到效果。
明忠明義更是趁此空擋,開啟了說教模式……
……
折子戲演完后,鳥兒也飛向四處,因此孩提們都以為這是折子戲的一部分。
戲落幕時,更是熱烈地拍手鼓掌叫好。
等吃過散宴茶后,各家各府帶著孩子辭別相國夫人和大小姐,坐起轎子回家去。
秦商忠叔是由房蕓瓊親自送出了門,臨走時,房蕓瓊還給了她一包馬蹄酥。
只是,才別了蕓瓊,秦商就碰到一件棘手的事兒。
忠叔剛預(yù)備喊轎起,一雙黑乎乎的手就巴上了秦商小轎的窗口。
她探頭一看,蒙了神,這女娃娃有些眼熟,想了一會才想起來是誰。
忠叔問道,“小姐,要把人趕走嗎?”
“不用,忠叔,我認(rèn)得她?!?p> 這女娃娃,是兩三月前,她和蕓瓊一齊在乞丐廟救的小娃娃。
這才幾月不見,居然長高了一點,女娃娃應(yīng)該是聽懂了她的話,小聲開口道,“大大小姐,我奶奶沒了……我,我不知道去哪?!?p> 秦商看著她無助的小臉,心里不知為何有些難過,甚至是鈍痛,抿了抿唇問,“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的?”
小娃娃解釋了一番,說是在街上碰到過幾次她跟著爹爹或者湘姨出來,曾跟著她到過將軍府。
今天架著轎子離府,她碰巧趕來求她幫忙,因而跟了一路,但進(jìn)不去,只能在房府門外守著。
秦商默默地聽著,等娃娃停了下來的時候,才說,“那你就跟著我吧,你奶奶那,我會讓忠叔去辦的?!?p> 忠叔原本是有些擔(dān)心,聽了女娃娃和秦商的一番話,也就放寬了些心。
小娃娃破涕為笑,“謝謝您,謝謝您,大小姐,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p> “不用不用,我不喜歡牛也不喜歡馬,我喜歡小型的動物?!?p> 秦商笑著擺擺手,又示意忠叔把女娃娃抱上轎子,女娃娃原本是怯生生的坐在轎子里。
后來,見秦商十分沒脾氣地和善,也就沒那么怕了。
到了秦府后,秦商告訴湘姨給女娃娃安排一個房間休息,自己則抱著小滄準(zhǔn)備回去洗洗睡了。
又想起什么,陡然一轉(zhuǎn),回頭問那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露出個甜甜的笑,“奶奶姓苗,乞丐巷里的阿婆就叫我苗苗?!?p> 秦商大震,猛然間想起所有,一步一步邁向笑得甜甜的女娃。
她二人其實身高相差不大,秦商還要高些,走到她跟前時,顫抖著握起女娃的手,一字一句地說,“你就叫苗苗?”
女娃娃不懂秦商為何臉色驟變,滿眼哀涼,手也在不停顫抖,好像馬上就能哭出來。
“是的,小姐,我叫苗苗?!?p> 秦商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克制住內(nèi)心的恐懼,心中突然冒起一個念頭:她不能把苗苗帶回家!
“苗苗——”
她收拾了一下情緒,盡可能地冷靜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能帶你回將軍府……我讓忠叔給你一筆錢,幫你找到家里其他的遠(yuǎn)親,你跟著遠(yuǎn)親長大會比跟我好。”
苗苗立即紅了眼眶,顫聲聲地喊道,“不要,小姐,我想服侍您。不要趕苗苗走,苗苗會很乖很勤快?!?p> 忠叔站在一邊,很不忍心這女娃,卻不知道小姐為何神色語氣驟變。
“不可以,苗苗,你不能待在我身邊。”
她不顧苗苗哭喊地傷心,硬生生地拔開苗苗的手,狠心地轉(zhuǎn)過身,朝內(nèi)房走去,卻沒走了兩步,整個人轟然栽倒在地,身后二人大變的神色,她也無法得知。
……
“哎呦——”小滄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肚皮,埋汰地看了眼用劍戳它的也冉,瞪大的圓目,吼道,“誰給你的膽子?”
居然敢戳本君的小肚子!
也冉冷冰冰地看著醒過來的小滄,沉聲道:“秦商還在昏迷著,你居然能睡的著?!?p> 小滄鼠軀猛地一震,本君出來了?本君出來了!
那秦商……它立即回頭看床榻的秦商。
床榻上的人,果真也蘇醒了。
“小滄?!?p> 秦商的臉色雖蒼白,卻是對著它露出個安慰的笑容,朝它招了招手。
小滄立即撲騰過去,也冉也轉(zhuǎn)身看著已經(jīng)坐起的秦商。
“你沒事了?”
也冉猶豫著問出了口,心內(nèi)默道,她的臉上是兩行清淚?
難道是做了噩夢,哭了?
“原本就沒事,只是我自己畏懼面對。”
秦商頓了頓,才接著說,“麻煩也冉侍君將我送去皇宮后山?!?p> 小滄仰頭看著秦商,它知道幻境的一切,卻沒想到“她”被鎖在秦商的夢境是因為,自己害怕面對,害怕面對苗苗。
也冉抱著劍,倚靠著窗,面色沉入涼水,不置一言。
“怎么?是有什么難處嗎?”
秦商盯著他,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心急顯得更為蒼白。
“不——”
“他不會送你去斗獸場?!?p> 房內(nèi)突然響起秦商熟悉的淡薄清涼的嗓音,那人赤足跨過門檻,一襲墨衣帶了些塵外的冷氣。
小黑早就撲到晉鳳的腳下,喵了一聲。
也冉喊了聲,“鳳主?!?p> 秦商聞言,霍然起身道,“她人……已經(jīng)死了,是不是?”
桉白帥
夢境醒了,夢里的事半真半假,下一章要接上現(xiàn)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