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聊天
顧景容的院子和顧景蕪的相鄰。
院內(nèi)一片雅靜,干凈整潔,一塵不染。
顧景容領(lǐng)她們到了屋內(nèi),推開門,一陣佛香便撲面而來。定睛看,那大堂上還莊重地?cái)[放著一個(gè)玉制的觀音菩薩,菩薩慈悲為懷,目光慈善地俯視著供奉他的人。下面擺著香爐和幾盤供果,桌上也是潔凈的。想必景容離開的這幾日,特地囑咐了丫鬟們時(shí)時(shí)打掃。
她剛進(jìn)屋,第一件事便是像觀音大士燒香叩拜,爾后才含蓄的向顧景蕪笑道:“讓大姐姐見笑了。大姐姐快先坐下吧,景容這就讓丫鬟去煮些茶、弄些點(diǎn)心來?!闭f著,要自己起身去室外找丫鬟去。景容禮佛,院子里的丫鬟自然更少。
“景容的貼身丫鬟去哪兒了?”顧景蕪問,倒也沒怎么在意茶水糕點(diǎn)什么的。
“前段時(shí)間走的匆忙,便沒帶她。想必她還不知道我回來呢?!鳖櫨叭菀Я艘Т?,低聲說道。不過目光暗淡了不少,想必有什么難言之隱。
沒帶貼身丫鬟服侍,自然可以找別的丫鬟。可是,她為什么不帶?貼身的丫鬟自然是與主子最親近的人了,一般情況下不都是走哪兒跟哪兒的么?再者,整個(gè)府上都知道姨娘和二姑娘回府了,怎的作為二姑娘的貼身丫鬟竟還不知道?
顧景蕪給寶琴使了個(gè)眼色。
寶琴受意,當(dāng)即攔住了顧景容的腳步,道:“二姑娘,您坐著和姑娘說說話吧。煮茶這些事兒交給奴婢就好了?!?p> 顧景容知道是大姐姐的意思,才沒有推讓,折回來坐在了顧景蕪對面。
屋內(nèi)余香裊裊,一柄繡著富貴牡丹圖的屏風(fēng)樹在內(nèi)室里面,顯得極為突兀。
姐妹倆很少這樣坐著。以前的顧景蕪,甚至連踏進(jìn)這個(gè)屋內(nèi)都是不愿意的,跟別說靜下心來好好聊天了。
顧景容頗為緊張,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手心的汗給浸濕了。她不知道大姐姐會和她說什么。方才大姐姐為她說話,她是十分感動(dòng)的??赡菢诱娴氖谴蠼憬愕谋疽??記憶中大姐姐可不是那樣護(hù)她的人。
反觀顧景蕪倒是極為鎮(zhèn)定自若。她打量著屋里簡簡單單的擺設(shè),最終把目光落在那方屏風(fēng)上,頓了一下,繼而不緊不慢地問道:“景容這屏風(fēng)不是自己選的吧?”
顧景容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同樣在那富貴牡丹上面聽了一下,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是姨娘讓人送過來的?!?p> “景容竟然喜歡這種的?”姨娘自然指的是邱氏了,不然誰會那么沒眼色亂送與別人氣質(zhì)不相符的東西。邱氏送這個(gè),無非是想讓景容日后能夠像這牡丹一樣,攀上高枝罷了。即使攀不上高枝,也至少能夠?qū)λ悬c(diǎn)用處,而不是成天只想著吃齋禮佛。
顧景容連忙搖頭,后知后覺自己在大姐姐面前失態(tài)了,便又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是姨娘的心意?!?p> 姨娘的心意,卻之不恭。
這偌大的顧府,上上下下有幾個(gè)人真的尊重她的本意呢?
“景容,你是顧府的二姑娘?!鳖櫨笆徥指苍诹祟櫨叭莸氖直成?。顧景容的手溫溫的,就像她的性格一樣,溫文爾雅,卻也是最容易受到欺負(fù)而死也不說的那種人。
“大姐姐何意?”顧景容一時(shí)摸不準(zhǔn)顧景蕪想表達(dá)什么。
“你是顧府的二姑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如此瞻前顧后,一直看別人的臉色。邱姨娘雖然是你的生母,但到底是一個(gè)姨娘罷了。若你不喜歡,拒絕了便是,沒人敢說你什么不是的。”
顧景蕪見著顧景容目光躲閃,便知曉這姑娘聽天由命慣了的。她前世做過的最大膽且全憑本心的一件事就是自殺了。自殺可以解決所有煩惱,卻也是逃避的最可恥的一種辦法。
她也何嘗不是選擇這種方法結(jié)束了自己呢?
可是這一世,她不愿了。她的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大姐姐?!鳖櫨叭莳q豫了一會兒,水靈靈的大眼忽然直直看向顧景蕪,與她對視,“景容總覺得大姐姐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p> “誰不會變化?只不過是時(shí)間早晚的問題?!鳖櫨笆徯α诵?。
一時(shí)間,姐妹兩人皆沉默了下來。
顧景蕪沉默,是因?yàn)樗c這個(gè)妹妹相處的時(shí)間實(shí)在是少,沒什么話說。而顧景容,則單純的沉默寡言罷了。干坐著也不行,來都來了,總不能就說這兩句話吧?
顧景蕪想了一會兒,目光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這屋子里除了那青天瓷瓶里的一株綠植外,顏色大多是淺淡的,讓人看著沒什么生氣。而且很多東西都是半舊的,好像用了多年,沒有更換過一樣,連景容身上的衫子也是穿了許久的了。
不像她的屋子,寶琴總想著為她裝飾一些顏色鮮艷、富有朝氣的東西。她身上的衣裳,每個(gè)季度也都會制作四五套新的。
景容是顧府的小姐,在吃穿用度上自然不可能短了她的,可為什么還生活的如此拮據(jù)?
“景容,你每月的月錢夠用么?”
“夠用的。”
“那為何將這屋子里舊的東西都換了,選些新的來?舊了都不好看了?!鳖櫨笆徆首鳠o意的問,余光卻在關(guān)注著顧景容的神情變化。
果然,顧景容神色一慌,頭更低了,“這些舊了的東西,景容都用慣了,換了還有些不習(xí)慣。”
“真的?”顧景蕪挑挑眉。
“真的?!被卮鸬牡讱鈪s不是那么足的。
不一會兒,寶琴帶著眾丫鬟將茶水和糕點(diǎn)擺了上來。擺好之后,她讓丫鬟們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個(gè)。
被留下的丫鬟名叫曉雯,正是顧景容唯一的貼身丫鬟。那丫鬟梳著雙環(huán)髻,看著也不大,只是體態(tài)單薄,臉上沒肉,一雙吊梢三角眼配著自然下垂的嘴角,無端讓人覺得刻薄。她的發(fā)髻上簪著一對金蝴蝶,耳朵上戴著兩串珍珠耳墜。身上穿著嶄新的花衣裳,雖也是丫鬟們專有的那種款式,但面料明顯比一般的丫鬟好得多,就連她腳上的繡花鞋也是點(diǎn)了珍珠金線的!
好一個(gè)貼身丫鬟,打扮得竟比主子還富貴了!
顧景容顯然是對曉雯的打扮習(xí)以為常,只是顧景蕪還在這兒,看到這樣的景象,必然不會熟視無睹的。
她知道曉雯這樣做不好,可畢竟是她的貼身丫鬟,跟了她那么多年,她總是狠不下心來罰她的。千錯(cuò)萬錯(cuò)都是她的錯(cuò),是她性子懦弱,是她在府里沒有地位,使得丫鬟也沒什么面子。曉雯從她這里撈點(diǎn)好處去,也是可以諒解的。
顧景容心里正想著怎么為曉雯開脫,就聽見顧景蕪一拍桌子,冷聲喝道:“賤婢,還不跪下!”
宅院里的心機(jī),縱然顧府少有,卻也不代表顧景蕪不知道。這種恃寵而驕、氣壓主子的奴婢是萬萬留不得的。金鐲子隨著顧景蕪的動(dòng)作,敲擊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