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爾隆已經(jīng)潛入星月城有些日子了。
他只帶了一名得力的助手,助手名為伊蓮娜,在元素時代,她就是奈爾隆的忠實仆從。
奈爾隆和伊蓮娜是以星月城的兩名高階德魯伊的身份來到紫月城的,這點很容易操作,只需要讓原主人消失,然后偽裝成他們的模樣就好,以精靈現(xiàn)有的魔法知識,可是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奧妙。
二人住在一所嘈雜的酒館的二樓,精靈社會流行飲用一種被稱作“蘊魔酒”的低度酒,這種酒中含有輕微的魔力,同時會令飲用者產(chǎn)生不足以危害到健康的幻覺。
劍舞者和德魯伊都會在晚上來這里喝上一杯,以從中獲取對他們有用的靈感。
“所以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了嗎?”
奈爾隆問,在他的眼前,一名美到令人發(fā)指的精靈女性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機械般回答著他提出的問題。
“是的,我已經(jīng)把知道的都說了?!?p> “謝謝——伊蓮娜,辛苦你好好打掃了?!?p> 伊蓮娜聽命走過去,用纖細的食指點觸精靈女性的眉心,開始了魔法吟唱,后者的軀體隨即像蠟燭那般融化,直到化作一灘無色無味的水漬,最后化作蒸汽徹底揮發(fā)。
這是至今為止審問的第三個祭司了。
奈爾隆朝著伊蓮娜囑咐了兩句后,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關起門坐在藤椅上,褪去了投影魔法的偽裝。
只有在原有的姿態(tài)下,他才能夠清醒地思考一些問題。
通過三個精靈祭司的證言,他可是得知了不少怪事。
第一件怪事,主祭希芙洛的兒子約修死而復生,但至今卻還是渾渾噩噩的,連最基本的穿衣吃飯都需要人服侍。
這應該是個不容被忽視的重要情報,奈爾隆心想。
在他研究的魔法體系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復活魔法,這種魔法已經(jīng)被奈爾隆認為不可能實現(xiàn)。
即便有辦法能夠令尸體看上去像是活著的,但那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其實做到這點倒并不難,二階魔法“負向構筑”便可以營造出這樣的效果。
但精靈卻不應該懂得這項技術,他們最高級的魔法,也不過就是摸到了一階魔法的天花板而已。
第二件怪事,便是在奴隸中爆發(fā)的一種被稱為“詛煙病”的惡疾。
詛煙病患者第一次發(fā)病往往都在月圓之夜,自他們的七竅將會彌漫出紫色煙霧,這種煙霧除了令他們變得虛弱以外,并不會造成多么嚴重的后果。
但詛煙病的傳染性很強,體弱的老人和上年紀的婦女更容易被這種疾病所感染。
粗略估計,已經(jīng)有超過三千名奴隸被傳染上了這種疾病,至今患病人數(shù)仍舊有增長的趨勢,精靈竟然對這種情況視若無睹,完全不去想辦法控制疾病的蔓延,這點倒是與他們先進的魔藥技術不相匹配。
奈爾隆采集過一些詛煙病患者的樣本,在其中又發(fā)現(xiàn)了邪能感染的跡象。
第三件怪事,便是主祭希芙洛的個人行為變得有些詭異,她總是喜歡一個人呆在祭月圣所里,拒絕他人的陪同,誰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些什么,祭司們都認為是約修的原因?qū)е滤榫w不大穩(wěn)定。
奈爾隆曾經(jīng)使用隱身魔法潛入過希芙洛的祭月圣所,只見她一個人在月神像前跪著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件怪事——其實不能算是怪事。
希芙洛準備處死大量奴隸的提案已經(jīng)成為了公開的秘密,精靈社會上層的祭司、劍舞者、德魯伊們?nèi)急痪砣氲搅诉@件事情當中,現(xiàn)在他們分成了兩派。
一派的首領為希芙洛,主張在短期內(nèi)大量處死奴隸,以快速減輕精靈社會中奴隸失控的風險;
而一派的首腦為盈月德魯伊艾勒特,他們認為奴隸問題不會快速爆發(fā),反而采用過激的手段會激發(fā)難以預料的后果,所以他們主張以控制奴隸繁殖的方式緩速減少奴隸人口。
這兩派目前勢均力敵,正進行著一系列的明爭暗斗,估計短時間內(nèi)也斗不出什么勝負來。
不過,希芙洛迫于壓力做出了一些讓步,為了使這些奴隸的靈魂得到安寧,她承諾會在紫月城近郊修建許多豎立著月神像的墳冢,以作為奴隸們赴死和沉眠的處所,讓他們的靈魂獲得安眠。
希芙洛也確實按她說的那樣做了,有不少毫不知情的奴隸在馭奴者的驅(qū)使下著手啟動了這項工程,親手置辦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綜上所述,無論怎么看,希芙洛在這些怪事中都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而她,也代表著紫月城的最高權力。
奈爾隆認為,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把希芙洛綁過來審訊一番便能令事情水落石出,但張立偏偏早就提醒過他,不允許他驚擾到紫月的主祭。
張立做不到無時無刻監(jiān)視阿納隆絲的全境,肯定會漏掉些某些關鍵的細節(jié),可即便是這樣,張立知道的肯定比他多得多,從百萬年前,奈爾隆便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訓。
為什么?父親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為什么不用最直接的方式解決掉問題呢?
奈爾隆開始順著這個思路揣摩起了張立的想法。
——父親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他不讓我動希芙洛,就變向證明了他一定知道希芙洛有問題。
假如這個問題只會影響精靈社會的話,父親不會對這件事這么重視,讓我放下手頭的工作潛入紫月城進行調(diào)查。
而事情的起因卻是被邪能污染的變異生命,這兩者之間肯定存在著必然性的聯(lián)系。
現(xiàn)在父親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調(diào)查變異生命上,他很少會親力親為地做這種瑣碎的事情,那么,他這么做就意味著變異生命并非是件小事,可能嚴重到足以威脅阿納隆絲的安危。
目前阿納隆絲看得到的生命中不存在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種群,哪怕所有已知生命同時朝著父親的軀體下手,也造成不了什么有效的傷害。
以破壞力而論,在歷史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昆侖獸”,只要不足百頭便可以將這些初誕的文明徹底毀滅,連昆侖獸父親就不放在眼里,就自然不會將這些弱小的生命放在心上了。
……威脅不在于阿納隆絲的地表上,那么,威脅在哪?難道跟百萬年前的那場動亂一樣……來自于天上?
奈爾隆想到了邪能,邪能來源于紫月,而紫月又是精靈社會的信仰,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
對,威脅一定來自于天上,而天上的這個威脅只能是月亮!
是邪能——不,不是,邪能已經(jīng)存在好多年了,肯定是別的什么東西,而紫月城,確切說是希芙洛,一定在其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希芙洛是一名主祭,虔誠地信仰著月神艾尼路,她最大的作用便是作為精靈社會的代表和艾尼路進行直接交流,按說這個艾尼路并不存在,但假設……
她其實存在呢?
再假設,艾尼路不僅存在,還對阿納隆絲產(chǎn)生了什么不該有的想法呢?
那她為了實現(xiàn)目的,一定會首先找到精靈們!不管她想干什么,只有找到自己最忠實的信徒為她做事才最為保險,這些狂信的原始種族會為了信仰奉獻一切。
奈爾隆眉頭越發(fā)緊鎖。
——父親一定對這點起了疑心,但他仍未確定“艾尼路”是否真的存在,所以才會想從變異生命的分布中找到些什么,是什么呢?
對了!奈爾隆的眉頭豁然舒展開來——只要有人主導,那就一定會露出馬腳,他想確定,如此之廣泛的變異事件中,是否存在人工干涉過的痕跡!
假如廣域性的人工干涉猜想為真,那么能夠做到這點的只有月亮本身,只有月亮能夠在夜晚將邪能的月光灑滿整個阿納隆絲,影響到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如果艾尼路真的是什么月神,想要做到什么的話,那月光和邪能就是她最為有力的武器。
所以……讓我接近紫月城,表面上是讓我調(diào)查希芙洛,而希芙洛又可能是艾尼路的喉舌,所以父親真正想讓我去做的,是調(diào)查更為隱秘的事情——有關于月神陰謀的事情。
父親是想知道敵人是誰,想干什么!才讓我潛入紫月城進行調(diào)查,所以他才不讓我驚動希芙洛,繼而驚擾到那位藏于幕后的月神!
月神艾尼路有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父親的存在,她的手段看起來過于遮遮掩掩。假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圖謀已經(jīng)被察覺了的話,很有可能會就此罷手,轉(zhuǎn)而圖謀別的什么計劃。
那樣的話,短時間內(nèi),這個猜想就很難得到真正的答案了,而敵人下一次的行動肯定會更為隱秘,更加難以覺察,繼而成為一個難纏的麻煩。
不……父親的打算肯定不止于此,以他未雨綢繆的個性來看,他一旦查出了什么,確定了敵人是誰,便會在暗地里設下致命的陷阱,并引誘對手跳入其中,在敵人天真的認為自己的計劃快要走向成功之際,再擊出重拳,徹底將其擊垮!
奈爾隆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終于梳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微笑著想:
我奈爾隆,真不愧是父親的孩子中,最了解他的人了……父親不愧是父親,事情僅僅只出現(xiàn)了一點點征兆,他竟然就能夠想到這么深刻的層面,果然,他依舊和百萬年前一樣可怕。
奈爾隆從藤椅上站了起來,如今,他已經(jīng)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