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2
晚自習(xí)的時候,我突發(fā)急性腹痛,班長徐昊和體育委員周延飛臨危受命,負責送我回家。
“醒醒,大兄弟,校門連影兒都望不見了。”
徐昊突然松開他的手,要不是我身形矯健,這會兒肯定是用臉著陸。
“這是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我拍掉手里的灰,“要感恩好嗎?不是我,你們還在上晚自習(xí)?!?p> “就是因為你,我倆才失去寶貴的學(xué)習(xí)時間,心痛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我現(xiàn)在的心情!”
對于飛哥這種死活不要臉的脾性,我已習(xí)以為常,于是沒好氣兒的對他說:“剛才是誰聽說可以出來玩,不問青紅皂白背起我就一頓跑,停都停不下來?!?p> “嘿嘿,我那不是出于同學(xué)情誼嘛。”他也有臉面掛不住的時候,急忙岔開話題,“我們這會兒該去哪呢?”
這是一個問題。
我本來只是想散散心,最需要劉姝薇這樣善解人意的女生,讓我可以把這幾天的心路歷程好好傾訴。
而現(xiàn)在,眼前卻是兩個粗糙的大男孩兒,對他們說這些事兒,完全是對牛彈琴。
我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兩邊的路人都離我們遠遠的,唯恐我們是哪個正被通緝的搶劫團伙。
街道上車燈閃爍,讓暮氣又加重幾分。
我們這個老氣橫秋的中原城市,遍地都是歷史,也僅存歷史,曾經(jīng)千年的輝煌不足以掩飾現(xiàn)今的衰落。
天是灰色的,水是黃色的,古城不單是名詞,也是動詞,在全國城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背景下走的步履蹣跚。豐滿少女歷經(jīng)滄桑變成枯槁老嫗,風(fēng)沙里裹挾著無處訴說的落寞,迎面吹來,盡是悲涼。
在古代,它應(yīng)該是金色的吧。物華天寶,巍巍盛唐。有詩曰: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紅磚綠瓦,樓閣飛檐,畫卷上流光溢彩,卻只存在于詩書里。
“你們說姚明以后能不能在NBA站穩(wěn)腳?”
飛哥椅住我,假裝他正在背身拿球。
我腳下邁開箭步,用手頂住他的背。徐昊走過來指著周延飛:“你看奧尼爾的膀子?!?p> 又指著我:“再看姚明的膀子,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好嘛,球還沒打,人就早被撞飛了?!?p> 我不服,手上用勁兒又忽地放松,飛哥隨即向后一個趔趄,撞到我的懷里。
“看見沒,”我對徐昊示意:“身體不足,技術(shù)彌補?!?p> 徐昊伸出一只手,態(tài)勢戳戳逼人:“那咱倆打個賭,看姚明能不能在NBA打滿三年。”
我問他:“賭什么?”
“就賭一頓麥當勞!”
我緊緊地握住他伸來的手,毫不猶豫的說:“成交?!?p> 飛哥忽然提議:“既然這樣,街心公園那里有夜場籃球,我們不如去看看?”
握住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我和徐昊便不約而同的說:“好主意!”
No.63
等我們到達街心公園的時候,零星還有幾人在打。若是周末,必定是里三層外三層,想看人不太現(xiàn)實,只能看球在天上飛來飛去。
這里只有一塊水泥球場,堪稱市政奇跡。歷經(jīng)多年雨雪風(fēng)霜的侵襲,籃板褪成灰白色,籃網(wǎng)也早已不見,徒留一個生銹的鐵圈。白天著實平平無奇,晚上卻讓很多籃球愛好者趨之若鶩。
原因很簡單,球場的四個角各立一盞高壓鈉探照燈,每當夜幕來臨,燈光聚焦到一處,球場變成舞臺,你上場便是主角。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這里默認七球制半場三對三,贏的繼續(xù)輸?shù)南聢觥?p> 我們剛到球場邊,就聽場內(nèi)有人大喊當心,聲音剛傳至耳邊,凌空就飛來一個籃球砸向徐昊,飛哥趕在徐昊前將球攔下,籃球彈了幾彈,落到發(fā)聲那人腳邊,他順勢彎腰將球撿起,抬頭的時候我沒多想便認出那張臉。
不會錯,就是姜峰!
不是冤家不聚頭,有時候世界小起來,讓你咋舌。
飛哥主動上前打招呼,走之前對我和徐昊說:“你倆別動,這時候需要帥的人才能鎮(zhèn)住場?!?p> 飛哥邊說邊比劃,姜峰順著他的手望向我和徐昊,神情跟前兩天在班門口時如出一轍。
片刻,飛哥捎話兒回來:“姜峰說現(xiàn)在人少,問我們愿不愿意跟他們切磋切磋?!?p> 就是眼前這個家伙害得我這幾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現(xiàn)在有這個讓我手刃仇敵的機會,還問我愿不愿意?那當然是非常愿意!
說練就練,簡單熱身后直接拿球上場。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場地打球,頭上的燈光照下來,竟有些熱。
飛哥和一個胖子站在三秒?yún)^(qū)里,還沒開打已互相推搡。那胖子越看越眼熟,只是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姜峰比我高半頭卻主動和我對位,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滿足,手刃就是要親手斬敵將于馬下,否則哪來的快感。
先禮后兵,我們讓他們先開球。
姜峰手里持球,站在中圈和我對視,我也堅持沒眨眼,球還沒打怎能先輸氣勢。
少頃,他說:“我知道你。”
我付諸一笑:“我也知道你?!?p> 比賽開始。
姜峰打的確實不錯,運球跑位,得分助攻都像模像樣,只是和隊友的配合不甚默契,總感覺差了那么點兒意思。
打到一半,猛地想起眼前這個胖子就是軍訓(xùn)時順拐的那個,他當時的樣子瞬間在腦海中浮現(xiàn),我立時仍俊不禁,手里的球險些被斷。
他們伙兒個人能力強,我和徐昊在一起打球多年,也絕不是吃素的。比分交替上升咬的很緊。
6:6的時候,姜峰罰球線旁中投不進,我們拿到球權(quán)。
徐昊在三分線外運球,他高舉左手,我試著擺脫姜峰,從徐昊身后繞過,沿罰球線左側(cè)跑向籃下,周延飛見勢從三秒?yún)^(qū)跑出來給他做了個擋拆,徐昊隨即運球突破到罰球線右側(cè),此時我已接近籃下,他擊地傳球,我拿穩(wěn)皮球便起跳投籃,同一時間姜峰也跳起撲了上來,千鈞一發(fā)時刻,燈滅了。
十點準時關(guān)燈。
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招呼到我臉上。我沒看清這球到底進沒進,卻望見許多星星,是眼冒金星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