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的氣息在城中漸濃,自從上次一戰(zhàn),黑狐一派便銷聲匿跡再無蹤影,夏源沉睡了半月有余,所幸身體并無大礙,逐漸恢復(fù)了。至于斯璇,終日躺在床上,未曾醒來過,求醫(yī)問藥,終是回天乏術(shù),但所有人都認為她只是沉睡了,總會醒來的。
“師兄!”夏源的腦中總會浮現(xiàn)那天的場景,他回頭眼睜睜看見斯璇倒在他面前,卻什么都不能做。他還經(jīng)常會回憶起和斯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雖然這個女徒弟,總是會在練劍的時候偷懶,雖然她經(jīng)常調(diào)皮闖禍,但是她的一句“師兄”就足夠讓他滿足了。
“師兄,嘗嘗我做的菜吧?!?p> “這是菜嗎?”
“你知道的,我不會做菜啊,純粹想哄師兄開心嘛?!?p> “師兄師兄,救命??!”
“痛,啊!”
“能不痛嗎,誰讓你沒事去招惹狼崽了。”
“只是覺得他們可愛嘛,誰知道母狼會在那個時候回來啊,痛?!?p> “師兄?!?p> “你干嘛去了,身上竟如此臟?!?p> “我去摘野果了,想帶給師兄吃?!?p> “師兄,就歇一小會兒嘛,求你了。”
“都一個時辰了?!?p> “啊,師兄,我腳扭了。”
“好吧,那今天不練了,去幫我撿些柴回來吧,我今天生火做飯?!?p> “好嘞!”
“等等?!?p> “嗯?”
“腳這么快就好了?”
“哎呀,我高興的都忘了,好疼,好疼。”
“呲!”劍的這頭布滿了鮮血,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曼經(jīng)常會到斯璇的房間,一坐就是一天。剛剛找到妹妹,他不希望她再次從身邊溜走,有時他會掀起斯璇的劉海,反復(fù)確認她額間的胎記,有時他會握著她的手跟她講他們兒時的故事,有時他又會坐在床前,想起娘的面龐,想著,如果聽到芮叫她一聲娘她會有多開心。每每這時,他的眼眶總會濕了大片。
小六,靈駒,星泊經(jīng)常會坐在房外,一句話也不說。最近一段時間倒是很少能看到暖煦和瑛華了,他們有時會來探望。至于楚楓,將紫皓城的諸多事交給了信得過的人后便終日在曦曜城住著,有時來看看斯璇,有時會在自己的房間默默落淚??匆娝硅瘯r,雙眼總是會發(fā)紅。
老百姓因豐收而喜笑顏開,城中很是熱鬧。但不遠處的大殿上,卻是一片死寂……
“千漪?!?p> “楚楓少爺,你怎么來了?你哥不在。”
“我找你。”
“進來說吧?!鄙倌陮㈤T關(guān)好。
“千漪,你們家族的能力不是很大嗎?你一定有法子救斯璇的對不對?”
“我們家族能力強大只在預(yù)見方面,這救人的本領(lǐng)我還真沒有。”
“那玉墜呢?你們世代守護玉墜,應(yīng)該知道它的力量,一定有救人的一項,對不對?”
“楚楓少爺,這半年以來我翻閱了爺爺留下的卷軸,沒有記載過這一項能力?!?p> “那就沒有辦法救她了嗎?她身上不是有重生之血嗎,為什么這一次傷口不能自動愈合了呢?”
“少爺,很久之前不就說過了嗎?這次劍刺穿的是她的心臟,就算是有重生之血也回天乏術(shù)啊?!?p> “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少年你冷靜一點?!?p> “楚楓!”
推門進來的夏源控制住了楚楓。楚楓紅著眼回過頭,重重地打了一拳,夏源癱倒在地。
“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都是你害的,你明知道這個計劃有多危險,為什么不在她身邊安排人保護她,當(dāng)初你害死爹娘還不夠,現(xiàn)在還要來害死斯璇,如果她有事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楚楓從房間跑了出去,跑了很遠,很久,直到?jīng)]了力氣,躺在地上,任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我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片森林中,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我站起身,低頭看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透明的,周身還散發(fā)著白光。
我……是死了嗎?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瞬間眼淚就掉下來。我蹲下身子,“不應(yīng)該啊,電視劇里都不是這么演的,女主角怎么這么快就死了呢?啊,啊,嗚嗚,我還沒活夠呢,我還這么年輕,我想回家,爸,媽,我好想你們??!”哭到?jīng)]有力氣的時候,我抱起自暴自棄的態(tài)度:反正都死了,看看這天堂上有什么好玩的吧,長這么大還沒上過天堂呢,說不定還能和草兒相遇。
我胡亂擦了擦眼淚,直起身一陣眩暈,腿都蹲麻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個森林仿佛走不到盡頭,周圍全是樹,一片翠綠色,再往里走時,樹葉變成了深綠色。這里好像也沒有黑夜,我走了這么久,天也沒有黑。又不知走了多遠,樹葉都變成了枯黃色,冷風(fēng)吹來,我打了個寒戰(zhàn)。走著走著,頭上飄起了雪花,抬起頭,前方的樹上都沒有葉子。我獨自在風(fēng)雪中走著,雪打在臉上生疼,雪地里留下一排孤獨的腳印。雪越下越大,眼前模糊的都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我索性躺在雪地上。
凍死算了,我不走了。
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我已經(jīng)死了。
才又站起身,往旁側(cè)一看時,看見了雪地里佇立的雪人,樣子好像,好像,我和師兄一起堆過的那個,又好像爸爸小時候給我堆的那個。眼淚滴在雪地里,結(jié)成了冰。
“師兄,我好想你們啊,你們過的好嗎?”
我,好像走過了春夏秋冬……
再次睜開眼時,感覺身體上軟綿綿的。環(huán)顧四周,我搞清楚了我正躺在一朵徐徐飄動的云上。這次真的上天堂了吧!我探身往下看,立刻收回身子,緊張得發(fā)抖。
不對,我都死了,還恐什么高啊,這輩子都沒敢玩蹦極,死后來一次吧。
我張開雙臂,閉上眼睛,身體前傾,從云上徑直落了下去。
“啊……”
哭累了,楚楓就睡過去了。等到再醒來時,上空已是一片銀河星辰。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路途,遙遠,漫長,影子,悠長,削瘦……
揉揉眼睛,站起身,我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死前說過想去大草原看看,沒想到,死后居然夢想成真了?!?p> 我漫無目的地游走在草原上,整片草原上好像沒什么別的生物,總之,走這么久,我也沒看到一個喘氣的。我躺在草地上,驕陽正烈,照在臉上卻是溫暖的,像暖煦的懷抱一樣叫人安心。我閉上雙眼,鼻尖都是青草味,如果草兒來過這里,她一定會喜歡。
突然感覺鼻尖一沉,好像有什么東西落到了我鼻子上。睜開眼,以為是蝴蝶蜻蜓之類的小東西,或是被人捕去抑郁而終,或是飛蛾撲火壯烈而死,才來這兒與我同病相憐??僧?dāng)我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綠,模糊不清。我趕忙坐起身,那東西就從我的鼻尖落下去,又飛到我眼前。定睛一瞧,是一個綠色的毛球,上下晃動著。
“你是什么?一種動物嗎?也不小心死掉了吧?那以后我們一起吧,這樣我就有個伴兒了。給你取個名字,叫小球怎么樣?”
那東西居然點了點整個身體。
“你能聽懂我說話?”我驚喜地看著它,“太好了,我叫謝斯璇,你叫小球,以后我們就是這天堂里的好朋友了。”
走了很久,楚楓回到了斯璇躺著的房間。里面沒有其他人,他們都去休息了,只有斯璇靜靜的躺在那里,身上穿的還是那件喜服,胸口位置流出來的血已經(jīng)風(fēng)干,紫黑色一片在紅袍上十分醒目。楚楓跌撞著走到床邊,看著仿佛睡美人一樣不知何時才會醒來的斯璇,眼淚不自覺地滴落在手背上。
“斯璇,醒來吧,我好想你。”
自從有了小球這個朋友,我每天過得都很開心,具體說,是每分鐘。我會跟它講講我小時候的事,我到了這個世界的事,后來經(jīng)歷的事。它是有靈性的,會根據(jù)我的一顰一蹙而轉(zhuǎn)換不同的情緒,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本來這些,我是等到回去的那天講給我的小弟們還有父母,妹妹聽的,可惜沒那個機會了。小球見我不說話了,過來蹭蹭我的臉。
“好了,不跟你說這些傷心事了,我們玩游戲吧,你來跑我來追,看我能不能追上你,好不好?”
小球點點身子。
“我數(shù)一二三你再跑啊,一,二,小球,你耍賴。”
小球跑得很快,我也不服輸?shù)卦诤竺孀分?,越跑越快,周圍的景色都如時光流轉(zhuǎn)一樣飛速后退。風(fēng)吹著我的鬢發(fā),擾弄風(fēng)姿。我沒有發(fā)覺我們跑進了荊棘地,一根藤條突然動起來,纏住了小球。等我跑近時,藤條越纏越緊。
“小球!”我爬過去,使勁敲打藤條,“你個老樹精,松手啊?!?p> 見不奏效,我又上嘴咬,藤條抖了抖,將小球使勁甩向遠方。我趕緊跟過去,跑了很遠,看見了土黃的地上一動不動的一團綠色。
“小球,你沒事吧?”我不知道它的眼睛長在哪,只是感覺到它的身體動了動,又飛起來,在我眼前活蹦亂跳了。
“我都忘了,我們已經(jīng)死了,怎么會怕死第二次呢?”
小球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
它繞到我身后,動作迅速到我都沒看清,只覺得身邊全是綠色。
“呲!”我猛地回頭,一支箭筆直地插進小球小小的身體,就在離我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不,不會有事吧!”我安慰自己的聲音都沒有底氣。
直到它的身體碎裂成兩半,我才傻了眼?!靶∏颍 ?p> “斯璇!”我仿佛聽到了那日師兄的呼喊。
在黑夜里,少女項上玉墜閃著淺粉色的光。
斯璇體內(nèi)暗黃的內(nèi)丹像聽到了什么號令一番抖動了一下,不過又悄然回歸寧靜。
山澗的泉水不時打在我的臉上,我坐起身,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彎彎的波浪里,竟然涌動著少女的影子。
洗了把臉,我往不知道什么方向走去,當(dāng)然,也沒有目的地。抬頭往遠處看時,我似乎看到了一團綠色螢火在那里閃動。
“小球。”我朝那邊飛奔而去,綠色的螢火越來越大,越大越近。我跑進了叢林,眼前的景色讓我驚呆了?!巴?,螢火蟲。”
樹蔭密布,擋去了陽光,為蟲兒們提供了潮濕的棲息地。
“好美啊!”我全然被美景所吸引,竟不知前方危險重重。
我一邊看著漫天的螢火蟲,一邊往前走著,與其說走,更不如說是輕快地跳躍。突然,腳下一滑,我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楚楓伏在案上,照著床上少女的樣子提筆描畫著,可她終究是沒有醒過來……
再睜開眼時,我的下半身不能動彈。我被困在了沼澤地里。
“老天爺,你這么狠心嗎?就算我上了天堂也不叫我省心,這來來回回死了有七八次了吧!”
我也沒有掙扎,頹廢等死。
“哎,哥,你看那邊沼澤地里是不是有個人啊。”
“是啊,去看看?!?p> “姑娘?!?p> 我睜開眼看見了兩個小孩,長相有些相似,應(yīng)該是兄弟。
“姑娘,你別急,我們救你上來?!?p> “算了吧,反正我也已經(jīng)死了,也不在乎再死一次?!?p> “姑娘說的這是何話,你等著,我們馬上救你上來?!?p> 我握住他們遞過來的木棍,心里卻想著這兩個小孩力氣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把我從沼澤里拽出去,萬一再把他倆拖下水……剛想到一半,我就被拉上去了。
看著兩個小孩解開腰間的繩子,我笑了,“你們還挺聰明,還懂得用樹木來借力。”
我隨他們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很多游走在街上的百姓。
我們都是可憐人吧,不過,沒想到天堂上也有集市。
洗過澡后,我看到院落里,兩個孩子正在比劍。
“也是習(xí)武家的孩子呀?!?p> “姑娘?!币娢页鰜?,他們齊齊望向我,“你能去小山上采點蘑菇嗎?”一個孩子指向不遠處的小山,“爹娘不讓我們出去。”
“好,反正也沒什么能為你們做的?!蔽姨崞鸹@子前往小山。
待我提著重重的一籃鮮蘑回來時,那兩個小孩家的家門變成了朱漆色。
什么時候涂的?
沒等進門,我看見兩個半大小子在爭吵,小一點的推搡了一下大一點的,“都是你害死了爹娘。”然后跑開了,大一點的站起身,滿面愁容。
我走過去,“請問,這家的兩個小孩子去哪了?”走得匆忙,還沒問過兩個小孩子的姓名??粗倌甑哪?,竟覺得有些眼熟,可又不知在哪里見過。
“是姑娘回來了,鮮蘑先放在那邊吧。家中遭了些變故,我去看看弟弟。”少年徑自走開了,留我一肚狐疑。
“只一個時辰的功夫,就長這么大了嗎?”還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吧!
我跟著另一個少年去了為我安排的房間,他的臉也有些面熟,眉宇之間帶著些英氣。
應(yīng)該沒睡多久,醒來時屋內(nèi)的陳設(shè)全都變了個樣,我跑出屋子,抬眼望去,果然是“晴欒閣”三個大字。
原來昨天看到的,是小時候的夏源和楚楓,我這算,回光返照嗎?
“姑娘醒了?”回過頭,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師兄,我好想你?!蔽揖o緊地抱住他,弄得他一頭霧水。
“對了,你們這里是不是有個女孩兒叫草兒?”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快帶我去見她?!?p> 又是那條熟悉的小路。我好久沒來過迎春居了,心里莫名有些緊張。
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雷,回頭看時,師兄已不見蹤影,再回頭,我置身于那片熟悉的草場。不遠處,我看見了蹲在樹后的草兒,手里握著方木盒子。我剛想跑過去,卻見草兒神色慌張地轉(zhuǎn)過身,一道黑影從她身后飛了出來,握住的劍直直插在草兒的胸口。我捂住嘴,吃驚的看著轉(zhuǎn)過身的人。
居然!是暖煦。
他飛到我眼前,我喘著氣看著他。
“是,是你殺了草兒?”
“沒錯,很意外吧。”
“為什么?”
“她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p> “所以就殺她滅口是嗎?”
“別急,你們每個人都會去陪她的,等我拿到了玉墜,整個天下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再也沒有人瞧不起我了,哈哈哈哈!”
“你瘋了嗎?”
“下一個殺誰呢?夏源怎么樣,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往我身后飛去,我轉(zhuǎn)身看到師兄,靜靜地站在那兒。
“師兄,不要,不要!”
斯璇的身體劇烈抖動著,倚在床邊的楚楓驚醒,看見斯璇滿頭的汗珠。
“斯璇,怎么樣?你感覺怎么樣?”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帶血的劍快要插進師兄的心時,我醒了。
“不要!”
坐在屋外的小六聽見動靜進來,看到坐起的斯璇,立刻飛奔出去?!八硅蚜?,她醒了?!?p> 屋內(nèi)的陳設(shè)沒有變,不過,我的身邊多了個緊張兮兮看著我的楚楓。
“斯璇,感覺怎么樣?”
“我,這是又死了一次嗎?”
楚楓攬我入懷里,“你終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擔(dān)心你。”
屋外有雜亂的腳步聲,隨后,入眼的便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師兄,暖煦,小六,靈駒,星泊,瑛華,就連曼的臉上都泛起了驚喜的表情。
我,終于回來了……
我趴在楚楓的肩頭哭了好久,可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哭了這么久。沒有體會過一次生死之間,永遠不會感觸那么深,永遠不會明白生命有多么重要。后來我聽說,我睡了半年有余,兩個季度都過完了。
我的身體在慢慢的恢復(fù),不用說,在大夫眼中肯定又被稱為奇跡了。
我坐在亭子里,清風(fēng)拂過面頰,我竟嗅出了生命的氣息。這一次,我不知是堅強了,還是懦弱了,但我知道,我更加珍惜了,無論是生命,還是彼此相遇的緣分。
后來聽曼說了我沉睡的這段時間以來大家都在干些什么,聽到楚楓為了我連城中事都不顧,沒日沒夜的照顧我,甚至還與師兄打了一架時,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我卻不能承諾他什么,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傷他。
“斯璇,身體恢復(fù)得如何了?”
“坐吧?!?p> “叫我來有什么事嗎?”
“楚楓,你怕死嗎?”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經(jīng)歷這一劫,我突然變得很怕死,突然覺得人的一生其實挺短暫的。”
“干嘛怕死,你不是不死之身嗎?”
“所以楚楓,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你還有你的百姓,應(yīng)該回去好好當(dāng)你的城主,我們之間,只能是朋友,明白了嗎?”
死了一次,好像長了幾百歲,連說出的話竟然都有些哲理的意味。
“我明白,可就像你說的,人生很短暫,為何不去追求自己心愛的事物呢?曾經(jīng)在海邊,我許過一個愿望,上次沒來得及告訴你,那便是我楚楓,愿護斯璇一世周全?!?p> 很感謝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否則我一定會哭得很難看。我哽咽著:“對不起。”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便會回城。”說罷,楚楓踏出門檻,關(guān)上門,回過身的那一刻,有淚從臉頰劃過。
突然覺得,我會欠楚楓一世情債。我趴在桌上,終是止不住淚。
第二天一早候在門外的是師兄?!俺骰厝チ?,他這些天怕是很累了,早些回去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好,城中之事也不能總托之于人?!?p> “是,是啊?!蔽覅s有些心虛,若不是我昨晚說的那些話,他可能也不會這么早回去。許是怕我困擾又許是怕他自己的心思難以掩藏,才離開的吧。
“對了,他叫我把這個交給你?!?p> “這是什么?”
“為你畫的丹青。”
我攤開畫卷,是一身喜服的我,沉沉的睡著。
“怎么了?”
我拭去淚,“沒事,師兄身體也無大礙了吧?!?p> “早就沒事了,倒是你,怎么那么傻,替我擋那一劍,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命喪黃泉了,謝謝你?!?p> “師兄教我習(xí)武,對我恩重如山,這本就是我該做的?!?p> “該做的?又有多少人,能有像你這般勇氣呢?”
“是啊,那日,我怎會有那般勇氣?”
我發(fā)覺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這些人了,雖不能說是陪我出生入死,但就像我的家人一般,陪我開心陪我難過,讓我在死亡的邊緣,也有回來的勇氣。
“哦,對了,師兄,那黑狐那幫人……”
師兄笑著的神色瞬間黯淡下來?!笆悄敲擅媾坐S,念起他們狐族的咒語,與黑狐同歸于盡了?!?p> 聽師兄說這話的時候,原本平靜的心,不知為何那么疼。我捂緊胸口。
“沒事吧,傷口又疼了嗎?”
“不知道,突然好疼?!苯又陀袦I奪眶而出。奇怪,我為什么會流淚呢?“就是好想哭啊?!蔽易焐闲χ?,但不知怎的,真的好傷心。
夏源把斯璇抱在懷里,“斯璇,對不起,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
時間就這么不緩不急的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我的身體恢復(fù)得很硬朗。經(jīng)歷過生死,自然也會看淡云卷云舒,很多時候,我會坐在亭子里,看往紫皓城的方向。自從楚楓離開,他再沒回來過一次,不知他怎么樣了,是不是把城池治理得很好,有沒有忘了我?!班坂?,也許忘了我,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呢!”
從鬼門關(guān)回來,我變得很傷感,在那段時間里做過的夢,我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卻一直在心里,如陰云般揮散不去。這幾年,生活過得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是啊,畢竟唯一要搶重生之血的人都死了,還會有什么波瀾呢?暖煦經(jīng)常來陪我坐,一開始的一段時間,每每看見他,我都會想起那個夢,可久而久之,我會覺得那只是個噩夢罷了,何足掛齒呢。曼也會經(jīng)常來看我,他不再板著個臉了,聽到我夸他表情有長進時,他會回以笑容,也不知道我睡著的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竟能改變他。不過,就算好奇,我也不會問他,因為有人說過,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你,過得還好嗎?
老遠就看到瑛華在晾衣服。最近這樣的家務(wù)活都被她包了。
“我來幫你吧?!蔽夷闷鹨患皲蹁醯囊路?。瑛華拿著木棍轉(zhuǎn)過身。
“師兄!”我的腦子震了一下。
“斯璇,怎么了?把衣服給我吧!”
我顫抖著把手抬起來,擋住了瑛華臉的下面,只露出她的眼睛。
不可能!
瑛華的神情有一些微妙的變化。“斯璇,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進去歇息吧,這里交給我就好了?!?p> “好,好?!?p> 我把衣服遞給她,跌撞著朝屋里走去。
“怎么了?”
“主人,斯璇似乎發(fā)現(xiàn)我了?!?p> “何出此言?”
“那日她替夏源擋下那一劍時便看到了我的眼睛。剛才她將我的下面擋上,想必是認出了我才想要確認,而且我看她眼神慌張,八成是……”
“沒關(guān)系,那我們就演場戲,讓她不再懷疑。”
“故鑰?!?p> “我大哥已經(jīng)死了,你還來干什么?”
“不想為你大哥完成他的夙愿嗎?”
“你是說,拿到重生之血?”
“也許有機會復(fù)活你大哥。”
“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p> “那我要怎么做?”
“演一場戲,我會幫你。”
再過幾天,便是草兒的忌日。這幾年每到草兒忌日前的幾天,我便會到街上置備些好吃的帶去給草兒。因當(dāng)日洞房一事傳開后沒有人解釋,每每上街,街上的人總會用憐憫的眼光看著我,好像我被拋棄了一樣。不過我也懶得解釋,我又不是為他們的眼光而活的。
拉開抽屜,成親當(dāng)日的白蓮花簪子和草兒的簪子靜靜地躺在那兒。
“草兒,我好想你啊?!蔽覔崦輧毫艚o我的唯一念想,夢里的暖煦和前些日子的瑛華讓我心里很亂,但我卻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因為我害怕我說出的話會再中傷到別人的感情,何況只是一些夢境和猜測,又沒有真憑實據(jù)。不過說實話,從瑛華走進我的生活的第一天起,我就打心底里對她有些抵觸,盡管她幫了我們很多忙,路見不平也會拔刀相助,但她的深不可測,還有未知的身世,總讓我難以靠近她,這種感覺不太舒服。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我的腦細胞都快死光了。
我往火盆里遞紙,黑夜里,草地上,幾個少年默不作聲,只有星星火花閃爍著。
“草兒,我又給你買了你愛吃的稞子餅,還有很多。不知道去年的你有沒有吃完啊,你在那邊要好好的,我們這邊都好,以后也會越來越好的,如果不夠吃了,就和我說,我隨時給你買哦?!蔽覄傉酒鹕?,就刮了一陣很大的風(fēng),我用袖子遮住雙眼。
“誰?”師兄警惕地回頭。
“夏源,我大哥的仇,今日報了吧。”我睜開眼,周圍是一群黑衣人,就如同那日一樣,我不自覺后退了好幾步。
“那日我不敵你們是因為水中的毒,今日,我便要消滅你們這些余孽?!?p> 趁他們打起來的時候,我被曼帶離了包圍圈。
“在這兒呆著別動。”
“好,你快去吧!”
聽著打斗聲越來越遠,我冒出頭,發(fā)現(xiàn)大群黑衣人向遠處撤退,師兄他們追上去了。我從草叢里跑出來,跟了上去。離得稍近些,我剛想蹲下繼續(xù)遠觀,卻看見瑛華就像那日我為師兄擋那一劍一樣,替暖煦擋了一掌。暖煦接住了瑛華,反手將劍刺入故鑰的心臟。故鑰口吐鮮血,瞪著眼睛,滿眼的不可思議。
“那您真的會幫故鑰復(fù)活故陽嗎?”
“當(dāng)然不會?!?p> “那你不怕他說出去嗎?”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p> “瑛華,你怎么樣?”那一掌很重,我跑過去的時候,瑛華已經(jīng)不省人事。暖煦將她抱起,看著他飛走的方向,我眼里似是充滿了暗淡。
“這世間,有多少人能像你有那般勇氣呢?”
“大哥,如果沒有猜錯,那個女孩是當(dāng)年唯一活下來的孩子?!?p> “那,想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在芮的身邊,她應(yīng)該也是沖著重生之血來的,你要提防那個女孩。”
“是?!?p> “如果有機會,也可以干掉她?!?p> “師兄,不好了,快看那邊?!背×傅姆较蛲ィ瓉淼哪莻€火點已變成熊熊大火,燒向四面八方。
“師兄可是在想昨晚之事?”
“正是,昨夜的風(fēng)并不大,為何點點星火會燎原呢?”
“可能是黑狐的余孽干的嗎?”
“他們想要報仇,大可不必這樣大費周章?!?p> “師兄,不好了,不好了!”
“小六,慢慢說,怎么了?”
“剛才我去街上的時候,聽見好些人在議論斯璇,好像說,說,說,她是什么,啊,對,說她是山妖,有一波人已經(jīng)往大殿趕了,說是要請求師兄您放火燒死她?!?p> “什么?”
“你沒聽說嗎?”
“什么呀?”
“昨夜那個女孩火燒了整個草場?!?p> “真的假的?”
“真的,這不這些人都要去大殿求見城主了嘛?!?p> “不會吧!”
“聽說她是山妖,如果不殺了她,她早晚會把整個城燒了的?!?p> “可看她不像壞人啊,畢竟幾年前還幫助過我們度過困難呢?!?p> “誰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啊?也許是用妖術(shù)迷惑了我們也不好說啊?!?p> “對啊對啊,那還是離這個山妖遠些吧!”
“你們見到斯璇了嗎?”
“她說昨夜給草兒的東西都被燒了,所以今早很早就上街去了,說要再買些作為補償,還有順便去藥房給瑛華抓些藥呢?!?p> “壞了?!?p> “怎么了?”
“現(xiàn)在她成百姓的公敵了?!?p> “小六,怎么回事?”
“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快點上街去找斯璇吧,再過一會兒就出事了?!?p> 瑛華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暖煦坐在床邊給她擦去額上的汗珠。
“真沒想到那故鑰居然真的傷你。”
“主人不也是早就做好殺他的準備了?咳咳?!?p> “好了,別說話了,等斯璇回來,我就煎藥給你喝。”
從藥房出來,我遇上了一群拿著菜刀的人?!敖裉煸趺戳耍繗⒇i節(jié)嗎?這些人要干嘛去?。俊?p> 有個大娘從我身邊路過時,驚惶地看了我一眼,拉著她的孫子往后撤,邊走還邊說:“諾兒,那個女人就是山妖,可不要靠得太近,小心被帶走。”
“說什么呢?”本來昨晚遇到的事就讓我驚魂不定的,今早出來散散心,又遇到這些奇怪的人。
“那個人就是山妖吧?!蔽覄傁胱?,那群人中領(lǐng)頭的說:“站住,大膽山妖,還不快快現(xiàn)出原形?!?p> 我左右看了一圈。“是說我嗎?”
“大哥,我們上嗎?”
“這山妖這么鎮(zhèn)定,恐怕詭計多端,先不要輕舉妄動?!?p> “什么亂七八糟的,你們不說話,我就先走了。”
“不能讓山妖逃走,就算拼死也不可讓她禍害曦曜城?!?p> “對,對!”
我回過頭見到一群人揮舞著菜刀向我飛奔而來。
不會吧,來真的?
我邊跑邊喊:“我不是什么山妖,你們殺錯人了,喂,有沒有聽我說話!”
“斯璇在那兒,快?!?p> 造化弄人說的大概就是此刻的我,跑進死胡同,面對一群揚言要殺我的人。
“你們,別過來啊,我可是會武功的?!?p> “大哥,別聽她胡說,如果打得過我們,她就不會跑了?!?p> 我說你們這些百姓大腦是不是都打了除皺針啊,我不反擊,當(dāng)然不是因為怕你們,而是不想傷害你們,還有,如果我能像師兄他們那樣飛,還輪得到你們追上我?
“好,今天我們就為民除害,殺。”
算了吧,傷害到你們可不能怪我啊,這可是在跟我拼命呢。
我拿起旁邊的一根棍子,呈迎戰(zhàn)姿勢,領(lǐng)頭的那個拿著菜刀怒目圓睜地向我跑過來。
“師兄!”
我的心臟突然一緊,拿著棍子的手一松,棍子跌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我捂著胸口,閉上眼睛。
我好像,再不能習(xí)武了。
可我卻一點沒感覺到疼。不會吧,我的血已經(jīng)這么出神入化了嗎?刀砍到我身上都感覺不到疼,傷口就直接愈合了?
“城主!”我睜開眼,看見師兄,小六,曼,靈駒,星泊擋在我的身前,劍一揮,那些人就全部倒在地上。哎呦,看著屁股都疼。
“城主大人,您來得正好?!鳖I(lǐng)頭的那個立馬直起身,跪在師兄前。“您身后的這個人是山妖,如果不殺了她,她一定會屠盡全城的人的?!?p> 師兄回頭看了我一眼,我連連擺手。
“可有證據(jù)?”
“昨夜的大火,就是證據(jù)?!?p> “你們親眼所見嗎?”
跪在地上的人面面相覷,“但有人親眼所見,說就是她放火燒了整個草場。”
什么?誰這么污蔑我,那片草場,是草兒的家,我怎么可能燒掉呢?不過我這么說,他們應(yīng)該也不會信。
“城主,您要為我們做主啊,無論是不是真的,都得殺了她,不能留著這個禍害?!?p> “殺了她,殺了她?!?p> 你們還講不講理了,什么叫無論是不是真的都要殺我?
“曼,帶斯璇走,這里我們頂著?!?p> “好?!?p> “妖女,你別跑?!?p> 切,會飛的就是比你們這些走路的人強,雖然是曼帶著我的。飛得更高些,我不再往下看了,緊張地捂住胸口。一路上,我都在跟曼吐酸水,虧得我當(dāng)年與城主成親的時候,他們對我畢恭畢敬,今天受人一唆使,他們就變方向要殺我了。
“好了,他們又不是有意為之,謠言四起,本就難以控制,加之百姓還易受煽動,尤其是關(guān)乎自身性命之事,所以你先暫時去楚楓那兒避一避,等師兄這邊平復(fù)了,再接你回來?!?p> “什么,你要帶我去紫皓城?”
“師兄,你們回來得正好,斯璇今早去買藥,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暖煦因著擔(dān)心斯璇在門外已等候多時。
“還能出什么事,她就差點沒被百姓打死了?!?p> “出什么事了?”
“好了,小六,別說了,瑛華需要靜養(yǎng),這是斯璇買的藥?!?p> “斯璇呢?”
“曼送她去紫皓城避風(fēng)頭去了,她被全城人視為山妖,師兄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要殺她的人先打發(fā)回去。”
“我們走吧?!?p> “這會不會太巧了?”
“我也這樣認為?!?p> “你說師兄你們昨夜剛遇襲,今早斯璇放火燒草場的事就傳遍了整條街,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p> 待所有人走后,暖煦端著藥走到瑛華床邊,喂她喝著湯藥?!笆悄阕龅膯??”
“主人,是在懷疑我誣陷斯璇?”
“你我都是聰明人,但作為棋子,不要聰明過了頭?!?p> “我何必要加害于她呢?何況從昨夜到現(xiàn)在,我都躺在床上,從未出去過?!?p> “不是你最好。”暖煦端著碗走出房間,瑛華嘆了口氣,整理好衣衫,又若無其事的躺下了。
“今晚那個女孩會在草場上燒紙,你要做的就是讓這火蔓延到整個草場,然后向街上的人傳那女孩兒是山妖,昨夜的火就是她放的,她還說了,遲早有一天,會殺盡曦曜城所有人,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去吧?!?p> “怎么了?”見斯璇賴在原地不走,曼也停下來,“怎么不走了?”
“你不知道,上次楚楓離開,是我把他氣走的。”
“所以不好意思見他,明知他對你的心意卻拒絕了他,因為給不了承諾是吧?”
“你,你怎么全知道啊?”
“那日我恰巧路過,都聽到了,只不過沒同你提起過罷了?!?p> 斯璇沒好氣的看著曼,居然敢偷聽我說話。
“那我和他見了面,應(yīng)該說些什么???”
“還像平時一樣,裝作冷淡會讓他更傷心?!?p> 曼真的進步了不少耶,不光話多了,還學(xué)會替別人出謀劃策了。
“我先進去和他通報一聲,免得我們這般進去會顯得唐突,你先在這邊等一會兒。”
“好。”
完了完了,上次是不是說得太重了?見了面要說什么呢?你這么想見他,怎么現(xiàn)在要見面的時候就慫了?
“斯璇。”
“???這么快就通報完了?”
“你就先在這兒住著,我先回去了,對了,好好和人家說?!?p> 我目送著曼離開,太不講義氣了,就這么把我丟在這了。
“看什么呢?”
我回過神,“???沒什么?!?p> “不進去坐坐嗎?”
“坐,坐?!?p> “那個,楚楓?!甭飞?,我在試圖切入話題。
“嗯?”
“上次我說的話,是不是傷你的心了,為什么這段時間都不見你來看我?”
“這么希望我去看你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p> “我們本就不是同城的人,總?cè)ツ莾捍_有不便,更何況我是一城之主,城中之事繁重,加之你病重期間,我因前去照顧你而落下不少公文,自然就沒時間想他事?!?p> “那便好?!逼鋵嵨液芮宄?,他說的越是云淡風(fēng)輕,心里可能越是難受。也許這是個機會,讓我彌補一下。
“你便在這里安心住下吧,還住在你以前來時常住的房間。既然受之委托,我會命人好生招待你?!?p> 完了完了,看樣子他是真的生氣了,說話都變得如此生疏。
隨著女仆來到房間,我拉住她,“最近一段時間,你們城主都在干什么?”
“回稟姑娘,小女并不在城主身邊侍奉,你可以去問那邊的仆人?!?p> “好,謝謝了?!?p> “你好?!?p> “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是在城主身邊侍奉嗎?”
“回稟姑娘,正是。”
“那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城主自回來之日到現(xiàn)在,城中之務(wù)都交由他人處理,他經(jīng)常會坐在窗邊發(fā)呆,或去城中酒樓喝酒。”
“這樣啊。”
“敢問姑娘可是城主心心念念的女子?”
“???”
“姑娘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想要打聽你的私事。只是偶然聽聞醉酒的城主念起過一位姑娘的名字,就想著姑娘可能就是城主日夜念著的女子,如若是的話,可否請姑娘多多勸解城主?”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p> “楚楓?!?p> “既是避開城中百姓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好生在房中待著便可,來這里做什么?”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從前有個人坐在車里要倒車,就跟旁邊的人說,‘幫我看著點,如果撞上了就告訴我?!侨舜饝?yīng)了,指揮著說,‘倒,倒,倒,倒?!?!‘撞上了?!?,不好笑嗎?不對,你好像不知道什么是車,那我再給你講一個。”
“你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都知道你回來這段日子根本就沒干什么公務(wù),而是終日酗酒了?!?p> “關(guān)你什么事?!?p> “什么叫不關(guān)我事啊,要不是我說的那些話你也不會回來,是我惹你不開心的。”
“不要擅自猜疑別人的心思?!?p> “對,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才會想要來安慰你,說些笑話逗你開心的,哪有你這么不領(lǐng)情的??!”我轉(zhuǎn)身就走了。
楚楓回過身,看著離去的斯璇,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個臭楚楓,我那么拉下臉來逗他笑,他居然不給我面子,還潑了我一頭冷水。你就氣吧,氣死才好呢,本姑娘再也不會陪你不是了,哼?!?p> 楚楓在街上走著時,看見一個大叔在削著木頭。
“大叔,你這是在干什么啊?”
“城主大人,老奴在把木頭削成動物的形狀?!?p> “你認為世上有美人魚嗎?”
“那大叔,可否將這木頭削成美人魚的形狀?”
“這,老奴還未曾嘗試過,不過若是城主想要的話,老奴定當(dāng)盡全力?!?p> “大叔,可以教我嗎?”
“城主大人,想要學(xué)?”
“嗯,我想親手做?!?p> 罵了楚楓一路,我卻還沒消氣,正坐在床上生著悶氣的時候,早上同我說話的那個在楚楓身邊侍奉的小仆人進來了,“姑娘可曾去勸解過城主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可不去了嗎?受一肚子氣,我只不過覺得自己的話可能傷到他了才想去陪個不是,他倒好,真是一點情面不給啊,像我犯了多大錯似的?!?p> “姑娘可否聽小女一句話?”
“你說?!?p> “小女自幼便在城主身邊照料他,與城主一同長大,很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他自小便很善良好學(xué),萬事都做到最好,只求老城主能看到他的努力?!?p> “這我知道啊?!?p> “但自從老城主與夫人去世后,他便鮮少與人來往了,終日在那竹林中練劍,一來二去,性子也就冷了,只有與蘇堯在一處才顯得開心些。他們經(jīng)常去街上捉弄其他人,雖是貪玩但也生性純良,他起初與姑娘見面時,便是因為捉弄你覺得好玩,但后來與你相處的過程中,小女漸漸覺出他對于姑娘真的是用情極深。他從不會對陌生人那般,所以老百姓大都怕他,但他與你在一處,卻能放下冷性子,陪著你去做簡單或復(fù)雜的事,甚至可以為了你去丟了性命。小女是第一次見他對別人這般好,小女只希望如若姑娘也對他有好感,一定要珍惜他的這份感情,他自失去了爹娘后便很少再對別人傾訴心事了,加之蘇堯的離開對他打擊很大,但他卻從不在人前表現(xiàn),只是在背地里默默的承受?!?p> 我看見了,女孩的眼里噙著淚水,越說越激動?!八运阈∨蠊媚锪?。“她甚至跪在地上,我連忙拉她起來,“可別這樣,我受不起?!?p> “不過,你為什么要同我說這些呢?”
“實不相瞞,小女自小便仰慕城主,但自知配不上他,只求他過得好便好,可如今他終日喝悶酒,過得并不快樂,怕是因為姑娘,所以就想著求求姑娘。”
也是啊,楚楓長得那么帥,她又從小就在他身邊侍奉,肯定會暗生情愫的,再不濟也會日久生情。難怪她會來跟我說這些,不過經(jīng)她這么一說,我怎么感覺反倒是自己辜負了楚楓的感情,成了千古罪人,明明是他一廂情愿的,我只拿他當(dāng)朋友。
“其實我對他沒有感覺的,只拿他當(dāng)朋友,反倒是你,喜歡就去追啊,何必在意什么身份地位呢?他是城主,如若他想娶你,這城中人也不會反對的?!?p> “???可,可他對我沒有感覺,如果有的話,他早就說了?!?p> “所以要你主動嘛,我問你,這些年你有正眼看過楚楓嗎?”
“小女不敢?!?p> “所以嘛,他可能連你正臉都沒瞧見過,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大膽告訴他我的心思,哪怕他拒絕我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我對他好就行了,何必在意別人是怎么想的呢?你說對嗎?”
那個小仆人笑了,“你說的對,謝謝姑娘,我現(xiàn)在心里好多了,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
“去吧。”看她蹦跳著跑遠,我重重的嘆了口氣,“謝斯璇啊,自己的事還沒理清,倒先安慰別人了。”聽了她的話,也回憶起楚楓確實為了我做過不少事,相比之下,我為他做的確實少之又少,這么說來,我欠了他多少人情啊,算了,一會兒再去找找他吧,唉,還得碰一鼻子灰。
“少爺?!?p> “找我有事嗎?”
“我想和你說點事?!?p> 我搖著袖子大搖大擺地走著,正巧碰見楚楓和剛才那個小仆人在說話,連忙躲到柱子后面。
“什么事?”
“我,我喜歡少爺你?!?p> 沒想到她真的鼓起勇氣去找楚楓說了,看來她真的喜歡他,可聽見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里為什么有點堵的慌。
“小洛,我。”
“少爺不必回應(yīng)小洛什么,小洛只是想要把這份心意傳達給少爺,并不求少爺?shù)拇饛?fù)。只是一位姑娘告訴我,如果思慕,就要勇敢站出來,哪怕被拒絕,只要你曉得我對你好,便可以了?!?p> 楚楓沒有作聲,他猜得出這話出自誰口。斯璇,你是叫小洛來羞辱我的嗎?
“楚楓?!?p> “干什么?”
“我有話對你說?!?p> “我今天很累了,有什么改日再說吧。”
“喂,楚楓!”算了算了,看在他之前對我做的事的份兒上,不要生氣。
經(jīng)過昨天的交談,我和小洛熟絡(luò)起來。在這紫皓城里我也沒什么朋友,楚楓對我又是避而不見,我只能找她出去玩。幾年沒見,這城中還是老樣子。和小洛在這街上逛著,我會想起草兒。
“你怎么了?”
“沒事。”
“少爺還生你氣呢?”
“誰知道呢?倒是你,去把你的心思同他說了嗎?”
“嗯,說了。”她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些紅暈。
“那他怎么回復(fù)?”
“我沒有叫他回復(fù),只是讓他靜靜聽我說話,不過我要走的時候,他竟然也抱住了我,你說,他這是不是對我也有好感?”
“也許吧?!?p> 其實,昨夜我都看到了,但看此刻小洛說話時那甜出蜜的表情,我心里的確不舒服。
好啊楚楓,不久之前還說喜歡我,這來個人跟你表白你就接受了,枉費我之前對你那么好了。
其實那夜,楚楓看見了躲在暗處的斯璇……
我們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了一小片草叢,一團簇擁的綠色里有一點不應(yīng)景的黃色。
“那是什么?”湊近看時,是只野兔?!八孟袷軅?。”
“那我們把它帶回去吧?!?p> 待小洛為它涂好草藥,我便把它裝入了之前備好的籠子里。
“原來你還懂醫(yī)術(shù)啊!”
“我的父輩都精通醫(yī)術(shù),所以老城主才安排我侍奉少城主。少爺自幼便貪玩,總是落得一身傷回來,我便會為他涂上草藥?!?p> 原來你們的感情基礎(chǔ)這么深厚呢!看著那雖不算絕艷卻也眉清目秀的小臉散發(fā)著光彩,不知怎的,我竟有些羨慕她了。我們之間,真的只是朋友關(guān)系嗎?
怕我孤單,小洛就把小兔子留下來陪我了。小野兔很胖,圓滾滾的,像極了我那時夢境中的小球。我逗弄著籠子里的小野兔,“給你取個名字吧,叫小球怎么樣?以前的小球很懂事,也很聰明,它總能猜透我的心思……”
少年倚窗而站,看著屋里的少女,嘴角有些苦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