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系兩心,英雄篤定配佳人。
緣有天意難違逆,佳話千年說到今。
卻說王老太爺,得知了兒媳與那位晉軍騎將李嗣源的隱情,很是惱火,認(rèn)定李嗣源強搶民女,掃了他王家的體面。當(dāng)然更主要的是毀了他心里暗存的機(jī)關(guān),只是不便說罷了。他惱羞成怒,立刻讓家人套上馬車趕到鎮(zhèn)州,找到在太守王處直帳下做主薄的二兒子王子善,王子善聽說此事后,也十分震怒,帶父親去見王處直。王老太爺向王處直訴說道:“王大人呀,您是咱鎮(zhèn)州的父母官,可要為百姓做主呀,它晉軍李嗣源依勢欺人,搶走了我兒媳,這可在咱鎮(zhèn)州的地盤上,也太不把咱當(dāng)人看了!”
王處直聞聽,很是吃驚,忙問道:“王老太爺,這等大事,可不許瞎說。那李嗣源為人正直,治軍嚴(yán)格,與民秋毫無犯,怎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敢不是你弄錯了?”
王子善在一旁說道:“大人,這等大事,家父豈能亂說?如今連鄉(xiāng)民們都知道了。他們原來只是私會,現(xiàn)在家嫂與小侄都被李嗣源弄到大營里去了。大人若不信,可到大營里去問個明白?!?p> 王處直遲疑起來,自語道:“這個李嗣源,竟做出這等齷齪之事,要說搶個女人猶可理解,搶個孩子做甚?”
王處直礙于王子善的情面,不得不去問問清楚。再則,也該去看望一下李嗣源,以表地主之誼。打定主意后,他對這父子二人說:“你們休要著急,待我明日前去大營問個明白便是。”
第二天卯時,他起了個大早,乘一頂四人小驕,帶著兩個隨從,去往李嗣源的扎營地。不到午時,便來到李嗣源的大營門口。他下得轎來,對守門的軍士說道:“煩請通報一聲李將軍,鎮(zhèn)州太守王處直特來拜會?!?p> 那幾個軍士,聽說是鎮(zhèn)州太守到了,不敢怠慢,忙遣人進(jìn)去通報。不一會兒,安重晦從里面走出來,見到王處直,鞠個躬道:“哎呀呀,不知王大人駕到,有失遠(yuǎn)迎。殿下身負(fù)重傷,不能迎接,請王大人海涵。”
“不必客氣?!蓖跆幹闭f完,便與那兩個隨從跟安重晦一起進(jìn)了大營。
王處直在安重晦的引領(lǐng)下,來到李嗣源的行軍大帳前,一掀帳簾,就看到一姿色非凡的婦人在侍候李嗣源吃藥,他心想:“這婦人定是王老太爺所說的兒媳,此事看來不假。”
那婦人見有人來,知趣地退到后帳里。李嗣源雖尚未見過王處直,見安重晦引一人過來,急忙要起身相迎,王處直上前一步止住他說:“將軍不必起來。處直得知將軍負(fù)傷,看望來遲,望將軍見諒。”
李嗣源忙滿臉堆笑道:“王大人客氣了,嗣源借貴方寶地療傷,尚無暇參拜大人,反勞大人大駕,實在不敢當(dāng)。上次借道,沒給將軍帶來什么麻煩吧?”
“將軍為復(fù)興我大唐社稷,赴湯蹈火,身受重傷,令人感佩。只可恨我鎮(zhèn)州地域狹小,兵少將寡,不敢舉旗反梁,只得委曲事賊,處直慚愧呀。”說到這里,王處直竟落下眼淚。李嗣源忙勸慰道:“將軍言重了。晉王深知將軍的難處,從無責(zé)備之意,還望將軍臥薪嘗膽,擴(kuò)軍備戰(zhàn),待我平定河北后,一同殺向河南,復(fù)興唐室,立不世之功?!?p> “將軍宏愿,定能實現(xiàn),處直就等這一天了?!?p> 安重晦覺得王處直的到來,有些蹊蹺,猜不透他真正的來意。是探聽虛實還是另有所圖?他不敢妄加推斷,剛聽到王處直的這番話,心里稍許去了些疑慮。就想借機(jī)試探一下這個鎮(zhèn)州太守對大唐的忠心,到底是真是假。于是趨前施禮道:“王大人,這次攻打朱友文,未獲大勝,只是伏擊了朱三的援軍。如今將士受傷者很多,我大軍又遠(yuǎn)在晉陽一帶,遠(yuǎn)水難解近渴。若王將軍能借給一千人馬,勝朱友文若探囊取物。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王處直不假思索地說道:“我鎮(zhèn)州只有兩千人馬,若將軍需要,可全交與將軍指揮,處直早不愿違心事賊了,任憑將軍調(diào)遣?!?p> 李嗣源激動地拉著王處直的手道:“有將軍這句話就夠了,前時奉書曾說,不奪將軍愛民之志,依我之見,大人還是暫且按兵不動,更待良機(jī)為好。”
“下官謝將軍不責(zé)之恩,請將軍轉(zhuǎn)告晉王,若需要處直舉旗反梁,處直決無二話?!?p>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不過……唉,此事不說也罷?!?p> 李嗣源見王處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忙問道:“大人有事不妨直說,何必如此?”
“是件小事,不說也罷?!?p> “王大人有事直說,何必要嗣源牽掛。”
“是這樣一回事。昨日上午,王家莊的王老太爺找到處直,說他一個兒媳及孫兒不知了去向,讓處直順便問一下,是否在將軍的大營里。那王老太爺?shù)膬鹤?,是處直屬下,礙于情面,不得不問呀。”王處直小心地說。安重晦聽罷,笑著與李嗣源交換個眼色,那意思是看你怎樣作答。李嗣源淡然一笑說道:“確是在我營里。”
“哦,不知將軍做何打算?”
“哈哈哈,恐怕這一輩子難以分開我二人了。”李嗣源說到這里,突然嚴(yán)肅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我與那魏氏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任憑他是誰,都難以將我二人分開。煩請將軍回去告訴王老太爺,就說嗣源一定登門求親,望他老人家能夠應(yīng)允。”
王處直一頭霧水,不明就里,問道:“此女乃有夫之婦,將軍不怕落個奪人妻子之名嗎?”
“哈哈,將軍差矣,其夫已過世五載,孤兒寡母,難以為生。嗣源疼愛她母子二人,決計娶此女為側(cè)夫人,收其兒為子。怎么?王老太爺不曾提起此女身世?”
聽完李嗣源的這番話,王處直這才明白,此女原是個寡婦。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怪處直鹵莽,沒問清楚。那王老爺子只是說是其兒媳,其中內(nèi)情處直不知呀,處直慚愧呀。不過,將軍何等英雄,世上妙齡閨秀豈不任將軍挑選,為何偏要娶個……”
李嗣源怕他說出不愛聽的話,立刻截住他的話頭,輕嘆一聲說道:“唉,世上萬物,唯男女之情最難琢磨。此女心性嫻雅,人格高貴,才貌俱佳,正是嗣源所求,但相識恨晚矣,或許這正是前生之緣呀。”
“夫君。”誰也沒有發(fā)覺,魏氏聽到李嗣源這番話后,身不由己地走出后帳,眼角已是珠淚盈盈。旁若無人地上前與李嗣源擁在一起。
王處直看在眼里,心里立刻明白了一切,朗聲大笑道:“真是美人配英雄,天造地設(shè)的一樁好姻緣呀,恭喜將軍??磥硖幹卞e怪將軍了?!?p> 這時,小阿三跑了進(jìn)來,看到這情景,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不解地問:“娘,你怎么哭了?為什么傷心?”阿三的一句問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大帳里頓時笑聲四起。
王處直本是為魏氏母子而來,眼見此情此景,雖無功而返,倒覺心滿意足。
李嗣源在魏氏的精心照料下,傷口恢復(fù)得很快,剛半個多月,那幾處傷口就痊愈了。軍務(wù)在身,他不敢蹉跎,身體剛好,就開始與安重晦謀劃奪取柏鄉(xiāng)的事宜,并做出決定,準(zhǔn)備下月重新出兵。
再說王老太爺,自己的兒媳、孫兒竟被那晉軍頭領(lǐng)“掠去”,心里十分懊惱,氣得險些要了老命。但他又不敢招惹帶兵打仗的李嗣源,只得作罷。但他思來想去,仍難咽下這口氣。覺得兒媳去了,不過是帶走了自己無緣一享的艷福,可孫兒畢竟是他王家的骨血,必須設(shè)法留住才是。打定主意后,他就一直等著李嗣源前來求親。
李嗣源不愧是行伍中人,處事果決,從不食言,傷口愈后,就帶著十幾個隨從侍衛(wèi),挑著幾擔(dān)禮物,來到王家莊。人們早就聽到這個消息,三里五鄉(xiāng)的來了好幾百人看熱鬧。只見那李嗣源一身戎裝,英姿勃發(fā),不卑不亢地與鄉(xiāng)民們打著招呼,贏得圍觀人眾的一片嘖嘖稱贊。
王老太爺為了應(yīng)付這件事,兩天前,就把那幾個在外做官的兒子叫了回來,商議對策。二兒子王子善說:“大嫂年齡還不大,不會為大哥守的,遲早是要再嫁人的。與其嫁給旁人,倒不如做個順?biāo)饲椋屗藿o這個老西兒;他是晉王的干兒子,咱說不定還能跟著嫂子沾上光哩?!逼渌麕讉€兒子都認(rèn)為二哥的話有理,王老太爺也就不再反對了。他愁眉不展地說:“我倒不是反對你大嫂再嫁,爹就是舍不得小三呀。這孩子聰明伶俐,又是你大哥的骨血,怎能讓孩子跟他們走呢?”
說著,王老太爺竟擠出幾點眼淚,王子善勸慰道:“爹,你不必難過,等那李嗣源求親時,我給他說,我想他會把小三留下的;一個軍漢,不過是貪圖大嫂的姿色罷了,不會在乎個孩子。”
一家人都點頭稱是。
李嗣源在眾鄉(xiāng)民的簇?fù)硐?,推開了王老太爺?shù)募议T,他站在院里大聲通報:“晉軍騎將李嗣源求見王老太公!”
王老太爺一家聽到這聲呼喊,急忙從屋里迎出來,把李嗣源讓到正廳里。李嗣源示意挑禮物的軍士把擔(dān)子放在地上,王老太爺看到那些個綾羅綢緞,瓷碟玉器,先自高興地瞇起了眼睛。
分賓主坐定,一一介紹后,李嗣源單刀直入地說:“王老太公,令媳寡居多年,算來也夠守孝三年的成例,嗣源想娶其為妻,并愿收阿三為義子,以便使其母子終生有靠,不知王老太公意下如何?”
“這個……”
王子善接過王老太爺?shù)脑掝^說:“李將軍,在下在王處直大人帳下聽令,平時公務(wù)繁忙,忽略家嫂的大事。既然將軍愿與家嫂結(jié)秦晉之好,也是家嫂前世所修。但按我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兄亡嫂嫁,所嫁之人須認(rèn)前夫之父為父,方可聯(lián)姻。將軍乃尊貴之人?怎可認(rèn)家父為父呢?那豈不辱沒了將軍?”
包括王老太爺在內(nèi),這一家誰也沒有想到王子善提出這樣苛刻的條件,心里暗暗叫好,都認(rèn)為老二這招實在厲害。
李嗣源聞聽,大出意料,沒想到王家會如此刁鉆,他知道這是在難為他。不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這個糟老頭子,李嗣源原來對他并不留意,現(xiàn)在一看,心里頓生難言之情,若認(rèn)其做父,真乃丟煞人也。
王子善自有他的主意;若你李嗣源肯就范,就能攀上一門好親戚,說不定日后能飛黃騰達(dá);若不愿就范,就得放棄這樁姻緣,不能怪我不肯成全你們。
李嗣源何許人也,一眼便識破了王子善的心思。他遲疑了一下,從容地說道:“國有國法,鄉(xiāng)有鄉(xiāng)規(guī),這本是醇化民風(fēng)的好習(xí)俗。嗣源豈敢違背?只是我們沙陀人也有相應(yīng)習(xí)俗,若認(rèn)他人為父,須征得生父同意。雖然生父已經(jīng)過世,晉王待我若生父,必須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否則就是不孝。待嗣源回到晉陽,稟報晉王認(rèn)可后,才可相認(rèn)。嗣源與令嫂情投意合,她的親屬即是嗣源的至親。莫說有這件事,即使沒有,憑二弟的人品,嗣源也愿與二弟兄弟相稱?!崩钏迷纯桃狻胺暧钡囊环?,正中對手下懷。王子善禁不住心里一陣狂喜,覺得已經(jīng)攀附上這位晉王義子了。他立刻抓住這個機(jī)會,倒頭便拜:“阿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p> 王子善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李嗣源措手不及,心里說道:“好個善抓機(jī)會的家伙,看來此人不可小覷?!彼炔坏靡眩缓秒p手扶起王子善,認(rèn)下這個兄弟。
王家人看李嗣源認(rèn)老二做了兄弟,自然歡天喜地,好一番熱鬧,自不言表。
卻說李嗣源,自收了魏氏后,心情極為舒暢,雖然沒有舉行婚慶大典,也讓全軍將士痛飲了一場,一來為慶賀自己得一紅顏知己,二來為再次出兵柏鄉(xiāng)壯行。又要帶兵打仗去了,李嗣源卻舍不下魏氏,決定讓她隨軍前去柏鄉(xiāng),弄得安重晦直說他“沒出息?!?p> 這次出兵柏鄉(xiāng)很是順利。上次朱友文雖未出兵交戰(zhàn),聽說“李橫沖”的三千人馬,竟打敗了他們五千援軍,早就發(fā)怵?,F(xiàn)實朱溫正忙于應(yīng)付南邊的戰(zhàn)事,根本顧及不了柏鄉(xiāng)這個小城池。朱友文見李嗣源又帶兵殺回,知道是來者不善,非要與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不成。他心里知道求援無望,又不敢與這個“李橫沖”交戰(zhàn),就派人放了一把火,把城里的店鋪、民房燒個精光,丟下柏鄉(xiāng),向南逃竄了。
果不出李嗣源所料,河北幾個藩鎮(zhèn),得知朱友文又退回河南,第二天便打出大唐的旗幟,表示反梁,紛紛歸附晉王。
李克用得知李嗣源在河北大獲全勝,很是高興,傳令嘉獎,并封李嗣源為代州刺使。遵照晉王之令,李嗣源把安重晦留在柏鄉(xiāng),并分一半兵馬給他,要他安撫百姓,重建城池,不在話下。
李嗣源帶著魏氏及一部分軍士收兵回晉,到了鎮(zhèn)州平山,二人特地來到王家莊,看望阿三。貪玩的阿三,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見面就問:“娘,這幾天你和我干爹到哪里了,為什么不帶我去?”
魏氏疼愛地?fù)嶂念^回答道:“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還小,等以后就明白了。”
“不,我現(xiàn)在就想明白,快告訴我呀?!?p> “我和你母親去打仗了,等你大了,我也帶你去打仗。”李嗣源抱起阿三說道。阿三一聽說去打仗,高興地掙脫下來,跳著腳喊道:“哦,去打仗了,去打仗了?!边吅爸吪艹鲩T去玩去了。
王子善聽說李嗣源與大嫂回來,也忙回到王家莊,他決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寒暄過后,他就把想得到王處直重用的意思,小心地說給他剛認(rèn)的阿哥。李嗣源聽后,笑笑說道:“好吧,你去準(zhǔn)備筆墨,待我給王大人修書一封?!蓖踝由聘吲d地拿來筆墨,片刻,李嗣源就寫好一信,王子善拿來一看,上面寫道:
“王大人閣下:
大人慧眼識得大局,助我討賊,易幟歸唐,此我大唐之福也。因嗣源急務(wù)歸晉,不能前去拜望,海涵。子善乃吾弟也,在大人帳前聽宣,與其言談之中,頗感有些才志,望將軍因才而用,給其以用武之地。使之安心輔佐大人,想吾弟定不負(fù)大人提攜之恩。”
王子善拿著書信,如獲至寶,小心地收起來,說道:“大哥,若王處直重用于我則罷,若不重用,小弟就去晉陽找大哥,望大哥能幫小弟謀個一官半職,也就足了。”李嗣源只得苦笑地點點頭。
告別了王家,又向西進(jìn)發(fā)了,臨走時,李嗣源拿出許多銀兩,交給王老太爺,要他好好照顧阿三。并與王家協(xié)商妥當(dāng),要阿三先在王家過一陣子,待安置好魏氏后,再來接阿三。起先,王老太爺要把阿三留在身邊,不愿意讓魏氏把孫子帶走,李嗣源堅決不同意,說孩子不能沒有母親,母親也不能沒有孩子。后來在老二王子善的說服下,王老太爺只好同意了。
快到晉陽時,他對坐在軍車?yán)锏奈菏险f道:“娘子,我二人之事,還沒有稟報父王,若突然相見,恐引起父王不滿,我欲先把娘子安置在一親戚處暫住幾日,待稟報父王后,再接娘子回府。你看如何?”
魏氏抬起雙眸,嫣然一笑,說道:“如今,我已是將軍的人了,一切由將軍做主。你也很長時間不見大娘子了,該回去好好陪陪她,我無所謂的。只是……”魏氏欲言又止,把頭轉(zhuǎn)向一邊,眼里噙上了淚水。
“只是什么?娘子說呀。”
“我不想為將軍帶來麻煩,只求將軍一件事情,萬望將軍答應(yīng)?!?p> “請講。”
“萬一晉王不同意我二人之事,就求將軍能遣一人,把我還送回鎮(zhèn)州我的家里,將軍能答應(yīng)嗎?”魏氏悲悲切切地說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李嗣源從馬上下來,說道:“娘子如何這般說,不怕嗣源傷心么?嗣源說過,此生誰也不能將我二人分開。娘子只管放心,我料定父王會同意的。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際,嗣源此次又立有戰(zhàn)功。若父王真的不能相容,嗣源愿帶娘子回雁門關(guān)……”
“夫君……”
李嗣源得勝回朝,引起很大的震動。在慶功宴上,李克用拉著李嗣源的手對大家說“嗣源有勇有謀,是個帥才呀,此次出兵河北,僅三千將士,竟平定大半個河北,可喜可賀?!?p> 老將周德威并不這樣認(rèn)為,他認(rèn)為此次出兵河北,只是擊潰了朱友文,并沒有傷其筋骨,等朱溫回兵河北,那些藩鎮(zhèn)還會歸順朱溫,但在今天的場合,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意見,也像其他人一樣,頻頻給李嗣源敬酒。
李嗣源喝了幾碗酒,把碗放在桌上,說道:“父王、諸位大人。容嗣源說幾句實話。此次獲勝,不過是傷其毫發(fā),朱溫的實力仍在。那些藩鎮(zhèn)的歸順,只是畏懼我晉軍,若朱溫再來,他們還會重新易幟。所以,請父王派重兵占領(lǐng)河北,將朱梁壓在黃河以南,使他不敢過河,然后再分兵夾擊。只有如此,才能控制戰(zhàn)果,掌控全局。”
李克用沒有想到,李嗣源這樣明大局,連周德威也在心里暗暗稱道,想道“此人已不是那個李橫沖了,不敢輕視呀。”
李克用高興地說:“你們都聽到了吧,我說什么了?嗣源已經(jīng)長大了,智勇雙全呀。今天是為我兒慶功,咱不議此事,改日再說。”說完,他沖李嗣源笑笑,眨著眼說道:“聽說我兒帶回一河北女子,美貌無比。為何不帶來讓為父一看;也讓為父與你母親高興高興呀!”
李嗣源沒有想到李克用說出這樣寬宏大量的話,高興地倒頭便拜:“謝父王,孩兒不曾提前稟報,請父王責(zé)罰?!?p> “這是哪里話,大丈夫三房四妾,不能為過。更何況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嗎,哈哈哈……”眾人也跟著李克用大笑起來,把個李嗣源笑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李嗣源回府后,把大娘子曹氏叫到他的書房,把與魏氏的事情跟她說了,她苦笑一聲說道:“你道我還不知么?姑父十天前就告訴了我,既然來了個妹妹,為什么還要人家住在外面?已經(jīng)好幾天了,去接她回家吧?!彼牶螅党砸惑@,這件事情怎會傳得這樣快,他屈指算了一下,十天前他還正在柏鄉(xiāng)。“看來父王還是不太放心我呀?!彼南搿?p> 其實李克用聽到這個消息后,也很生氣,根本不打算認(rèn)這個女人,他認(rèn)為李嗣源膽大包天,竟然私自娶妾,他準(zhǔn)備行書責(zé)備李嗣源。卻被李存勖攔了下來,對他說:“父王正在用人之際,豈可因小失大,父王曾說過:御人要投其所好,貪財者予之,貪色者予之。嗣源果敢神勇,敢作敢為。父王若欲平定天下,此人正好助我。豈可因區(qū)區(qū)小事存下芥蒂,失去一難得的將才。請父王三思?!崩羁擞迷趦鹤永畲孥玫恼f服下,終于消了火氣,言道:“為父是怕你表妹受委屈呀。況且他年齡尚小,還不應(yīng)納妾,所以……”
“父王縱橫天下,英雄一世,豈可懷婦人之仁?表妹那里,有兒子前去說明,她定會以大局為重,不會因兒女私情,壞了我家大事。”
李克用聽罷兒子的話,心里豁然開朗,向李存勖投去贊嘆的目光,點著頭說道:“我兒胸懷博大,志向深遠(yuǎn),勝過為父呀。曾記得你五歲那年,為父帶你去見昭宗皇帝?;实蹞嶂愕谋痴f,‘此兒生得相貌奇?zhèn)?,必得大貴’,看來此言不假。就依我兒所言!”
明天就要去見晉王和王后了,魏氏心里不免有些緊張。雖然生在官宦之家,但她從記事起就住在小小的平山,所見所遇之人,最大莫過于縣里的那些書記幫辦。如今要去見八面威風(fēng)的李克用,心里當(dāng)然有些緊張。李嗣源看出她的心思,就鼓勵她道:“休管他是誰,只把他做個尋常人來看就可以了?!彼犃诉@句話,心里才平靜了許多。
第二天,她與李嗣源、大娘子曹氏,一起來到了晉王府。常言道: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此時已是威嚴(yán)肅穆的晉王府?。课菏嫌刹坏镁o張起來。李嗣源看在眼里,湊到魏氏跟前小聲說道:“娘子,我昨日說過,院不過大些,房不過多些,莫要這般緊張。”魏氏笑笑,向他投去一絲感激的微笑。
李嗣源一家的到來,早有門房報給了李克用,他此時正與夫人在大廳等候他們。那曹氏像是到了自己的家,毫不客氣,見了李克用與夫人后,只是簡單地行了個禮,就坐下了。魏氏含羞帶怕地跟進(jìn)來,先給李克用、夫人道個萬福道:“兒媳魏氏給父親母親請安,祝二老福如東海,長命百歲,萬福金安?!闭f完,將雙膝跪下,深深地磕個頭。夫人忙把她扶起來說:“自家人不必客氣,快快坐下。”魏氏抬起頭,夫人仔細(xì)一看,不由心中大吃一驚,她從沒見過這般標(biāo)致的婦人。于是她笑著說:“怪不得我兒喜愛于你,果然美貌。你看這身段,這模樣,若說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有人信,比我們沙佗女子要俊俏的多?!?p> 曹氏見姑媽這樣夸贊魏氏,心里很不是滋味,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醋意,把頭扭向一邊。
“謝母親。沙陀女子,器宇軒昂,人品貴重,乃大家風(fēng)范。中原女子難能相比。尤其小女生在民間,只知相夫教子,不懂得大事,更不能與之相提并論。母親過獎了?!?p> 夫人見她這樣說,由不得高興地笑起來,說道:“好一張巧嘴,說出話了那么讓人中聽,老身很是受用呀!”
曹氏聽了,也露出滿意的微笑。她站起來,來到李克用的跟前,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道:“姑夫,您老人家可都看到了,妹妹這般能說,今后還有你甥女的好日子過么?”
“哈哈哈……”李克用聽后大笑起來,半玩笑半認(rèn)真對曹氏說道:“甥女不要怕,他們?nèi)羝圬?fù)你,你姑夫絕不會與他們甘休的。你若敢欺負(fù)她,我也不會饒恕你的,哈哈哈?!?p> 魏氏轉(zhuǎn)向李克用,深深鞠了一躬,接著道:“謝父親大人,小女不懂大禮,今后若有盡孝不周之處,望父親大人指教?!崩羁擞寐牶?,哈哈笑起來,說道:“我們沙陀人沒有那么大的規(guī)矩,與你們漢人有所不同,不必拘禮。”魏氏給李克用施一禮道:“父王威震海內(nèi),以復(fù)興大唐為己任,欲治天下,當(dāng)以禮教化萬民,民風(fēng)自然醇厚。兒媳以為,王府應(yīng)做此表率,教化眾生,克己復(fù)禮。兒媳怕有失禮之處,萬望二老予以指教。”
李克用萬沒想到,魏氏如此識大體,尊禮教,竟能說出這樣大方得體的話來。他不覺搓著手說道:“哎呀呀,我兒真好福氣,得此賢良女子,此乃我李家之幸事也,快傳酒席,將大兒存勖、二兒存美、三兒存禮、四兒存渥都叫來。我們一家人好好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