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像一片秋葉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一個宏大仿若遠(yuǎn)古祭祀般的聲音自黑暗深處回響:
歡迎你,天行者!你將穿越時空去往演化紀(jì)元的一個時代,你必須拿到這個時代的絕對話語權(quán)!然后為人類的未來與存亡做出一個選擇,記住,你必須在做出選擇前拿到這個時代的絕對話語權(quán),否則你將在時空的縫隙永久沉淪~~
記住,你??來自?過去,將??去??往未來
靈魂粒子??傳輸完??畢??時間定位???武德??
能量耗盡,即將關(guān)閉主機(jī)???下次開機(jī),五十年后??
天行者,再見????
“啊??????”王晞猛然驚醒,又是這個夢!自從來到大唐,王晞的睡眠就一直沉淪在這個夢里。
天行者,我他娘的到底因為什么成了這狗屁的天行者?!來自過去,去往未來?武德九年你他娘的告訴我這是未來?!到底為什么我會來到這里!為什么?!
下次再見,五十年后?我去你祖宗!2018年的父母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紀(jì),你告訴我五十年后再見?如果自己不見了,年邁的父母怎么辦?他們要怎么活下去啊?!還有我刻骨銘心的愛人,雖然已經(jīng)分手了???
想到2018放不下的一切,從此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去了,眼淚壓抑不住的噴涌而出,漸漸的痛哭出聲????
“晞兒?晞兒你怎么了?”義母王崔氏的聲音在門外傳來。
門被推開,崔氏輕輕掀開帳子,小巧兒還在歡快的打著小呼嚕,帳子很厚很是悶熱,但是沒有辦法,純凈無污染的大唐,蚊子生長的尤其茁壯????
放下油燈,看到了淚流滿面的王晞。
“晞兒,發(fā)生何事?可是想家了?”王崔氏關(guān)切的撫了撫王晞。
王晞再也忍不住,撲在義母的懷里放聲大哭?!鞍⒛?????”
“好,好,不哭啊??晞兒”崔氏抱著他,眼睛紅紅的輕聲安慰著王晞:“阿娘知道你師門遭了大難,阿娘像你這個年紀(jì)時還在閨中受爺娘關(guān)愛,晞兒啊,義父義母雖然沒多大本事,但上天既然讓我們一家相遇,義父義母即便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受了委屈???有什么過不去的事情,就和阿娘說說,沒事的,不哭了啊???”
小巧兒大概是被吵醒了,憤怒的揉了揉眼睛,待看到阿娘懷里痛哭的哥哥,登時就換了副模樣,奶聲奶氣過去安慰:“哥哥,你怎么了,不哭了啊,再哭會被大蝙蝠叼走的????”
感受到脈脈的溫情,那顆孤獨(dú)苦澀的心總算稍微平復(fù)下來,不由在心里暗暗發(fā)誓:2018年我辜負(fù)了太多,這一世絕不能再失去任何東西了!
水陽村西面的官道上,逃難的人愈發(fā)的多了,許多餓極了的人攜兒帶女的來村里乞討吃的,好心的村民想著夏收將近,便把本就不多的糧食施舍給那些人,然而村正王起知道后大發(fā)雷霆,召集全村人嚴(yán)厲的禁止這種行為。
村民們不理解,背后議論王瘸子這兩年富裕了,心也黑了,為富不仁說的就是這種人???
然而這些人很快便閉了嘴,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一伙饑民闖進(jìn)白天施舍的那戶人家,搶光了所有的糧食,還把打傷了人,那戶人家的婦人第二天哭天搶地的堵在巧兒家咒罵村正不作為,讓歹人進(jìn)了村????
王晞怒不可遏,那是一個平時極為善良和煦的阿嬸,這時候怎的就這般不講道理,嘴里一套一套的臟話不加思索的吐出來,直氣的王晞額頭青筋直冒。
巧兒爹王起陰著臉將半袋糜子仍在那婦人面前,婦人登時就沒了聲息,跪在地上把頭磕的邦邦直響,圍觀的村民很多,其實他們也都明白,那婦人也是沒辦法,家里的糧食被搶光了,丈夫還被打傷了腿,一家人活不下去了啊????
滿村子有能力幫忙的也就巧兒家和張老頭家了,于是就有了這一幕。王晞看著婦人磕的滿頭鮮血,心中的怒氣登時就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憐憫。
“走吧,隨我去找張老頭,去看看你男人!”
王起組織起村里的年輕人,分成幾隊,拿著銅鑼,夜里輪番在村子里巡邏,還真的遇到兩次想半夜搶東西的,還抓了不少溜進(jìn)來偷東西的,亂世啊,王晞第一次如此直面的體會到亂世的可怕。
王起幾乎有空就往田里跑,“糜子已經(jīng)開始泛黃,估摸著再有二十幾天就能開始夏收了!”王起如是說。
然而過了沒幾天,里正馬大腦袋騎著那頭瘦驢又來了,和王起在小河邊激烈的吵了一個下午。
王晞趕過去的時候,只聽到馬大腦袋喊道:“你沖老子發(fā)什么火!老子也就是個跑腿的!老子有什么辦法,名冊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
路過王晞身邊的時候,不等王晞打招呼便一臉委屈的對他說:“小子,勸勸你義父吧,你馬叔我就是個跑腿的,我也沒辦法?。 ?p> 瘦毛驢馱著肥胖的馬大腦袋徐徐遠(yuǎn)去,王晞急忙跑到義父身前關(guān)切道:“義父,發(fā)生何事了?”
王起憤憤難平的遞給他一張名冊道:“哪有這等事??!往年征召府兵也是農(nóng)閑時候,今年已經(jīng)征召過一次了,眼下就要夏收了,這時候把壯勞力全都征走,這夏收可怎么辦!”
名冊上的十四個名字是水陽村的主要勞動力,這時候的夏收沒有任何的機(jī)械,全靠農(nóng)夫們一顆顆的收割,然后還要脫粒,晾曬???緊靠村里的老弱婦孺實在是太過艱難。
然而盡管有再多不情愿,水陽村仍然在一片哀傷中送走了出征的府兵。
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婦人此刻也眼睛紅紅的為自己的丈夫整理行裝,往日火氣暴烈的漢子也要靜下心來陪著子女玩耍片刻。
王晞和張老頭跑遍了河邊的草地,也沒有找到記憶中的田七,倒是找到很多鳳尾草,張老頭說這種草也可以止血的。
兩個人忙碌了整整兩天,才烘干研磨成粉,分給要出征的莊戶,莊戶門千恩萬謝,有許家莊治好許二郎的傳奇故事在,大家都覺得王晞給的藥肯定是極好的救命藥,幾個丈夫要出征的婦人感激的非要給王晞磕幾個頭,搞的張老頭在一邊酸酸的嘟囔:什么世道,明明是某家的功勞???
張老頭的兒子張石也在征召之列,張老頭的兒媳婦抱著才剛兩歲的兒子直抹眼淚:“去年才死了那么些人,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閉嘴!不能說點吉利的,某家的兒子,當(dāng)然能活著回來!”張老頭罵了兒媳婦一句,轉(zhuǎn)過身,卻偷偷抹了抹眼睛。
府兵里年紀(jì)最大的張壽家里最是不易,妻子是個柔弱的,老爹腿腳不利索,兒子剛剛八歲,正是雞嫌狗不愛的年紀(jì),全家都指望張壽一個人養(yǎng)活出力呢,這一走,地里的糧食可該怎么收??!
王晞拍著他的肩膀道:“壽哥兒,別擔(dān)心,我與鄉(xiāng)親們都會幫忙的!”
又大聲對將要出征的府兵們喊道:“哥哥們放心去罷!,家里有我和義父以及諸位鄉(xiāng)親都會互相幫襯,戰(zhàn)場上注意保全自己,都要?????等哥哥們回來,某請大家吃酒!”
“晞哥兒~”張壽有些哽咽:“拜托了!”
張壽沖王晞抱拳行了一禮,隨后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就走,一眾府兵有樣學(xué)樣,對王晞行禮后,在鄉(xiāng)親們不舍的目光中一一離去。
不論送走丈夫還是兒子,都不是件高興的事,鄉(xiāng)親們的憂慮都寫在臉上,王晞也知道這次的戰(zhàn)事會很慘烈,這些人不知道能活下幾個,而王晞能做的,便是盡力保全這些鄉(xiāng)親。
鄉(xiāng)親們沒聊幾句都散了,只有張老頭看著王晞在人群里左右逢源的樣子嘟囔道:“小兔崽子,比你義父都會收買人心!”
府兵按律要自備糧食、橫刀、弓箭等,其實只是要交夠糧食就可以了,官府會統(tǒng)一拿著收上來的糧食置辦武器等出征需要的東西,府兵們要在雍州府集合領(lǐng)了武器,再由州府的上官帶去涇州道的總管那里報備。
王晞的戶籍上寫的十四歲,而巧兒爹腿腳不方便,因此巧兒一家四口是不用出征的,但要交夠足足兩石的糧食、兩丈絹、三斤麻,在如今夏糧還未收的青黃不接之時,即便是一直自稱富有的巧兒爹也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