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蓉在樓下的沙發(fā)上睡著了。
凌晨十二點左右,忽然被下樓聲吵醒,她的睡眠一向來都很淺,很快睜開眼,看到正在下樓的落子語。
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落子語顯然尷尬地挪開了視線。
“落落!”她徹底清醒過來,刷地一下站起身,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是不是要去跟魔打架?!”
落子語頭疼地避開她,說道:“沒有?!?p> “少騙人了!”秦蓉抓住她的胳膊,道:“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出去了也是送死,不準去!”
“我不一個人去?!?p> “你還找了誰?”
電話鈴聲在口袋里響起,落子語側過身去接了起來,似乎是不想讓秦蓉聽到。
但秦蓉的耳力很好,饒是她降低了音量,也能聽得個清楚。
“你來了沒?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
秦蓉瞇了瞇眼睛,那邊的聲音非常吵鬧,估計不是一個人,男聲有點冷,還非常不客氣,“再不來我們就丟下你了!”
“來了?!?p> 等落子語掛了電話,就發(fā)現(xiàn)眼前人氣鼓鼓的,“誰???你約了外人,都不約我?”
眼前的狀況好像有點掌控不住。
落子語只好訕訕地說道:“你要一起去嗎?”
秦蓉鼓著張臉,顯然是不想跟著去,但又攔不住落子語,只好臭著臉跟在后面。
等到了約好的地方,秦蓉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這一棵大榕樹。
“這不是學校嗎?”
夜色中,整個學校都安靜的不行,而在眼前出現(xiàn)的那堆人,每個人穿著制服,正湊在一起說話。
為首的男人面色很冷,看到了她們,便目光沉沉地盯著沒有挪開。
“魔?”
秦蓉不喜歡被道士盯著,便側身躲在落子語的身后,練城的唇微微抿起,在他身旁的另一個年輕人彎腰湊了過來,“不會吧?這么可愛的小姐姐是魔?”
不等落子語解釋,練城便不滿說:“你帶魔過來做什么?還是說它可以有什么用?”
秦蓉被這樣說有幾分不滿,再加上她本來就對著道士很有壓力,壓低了聲音抱怨說,“臭道士……”
對面那人的耳朵還很靈,瞇著眼睛危險地看著她。
“是半魔?!甭渥诱Z解釋道,“她不會弄什么亂子的,不用太在意?!?p> 雷小柒說道:“不是,跟你們妖怪合作已經夠憋屈了,抓魔還要讓魔來,說出去豈不是更沒面子?”
落子語淡定地說道:“那你就別說出去?!?p> “……你這妖怪好難溝通?!?p> 落子語看了眼學校的方向,這個時間鐵門都已經關上了,從中這里只能看到一條狹長的林道,路燈孤零零地亮著,照在樹枝的頂梢。
練城道:“你確定魔會在這里嗎?”
探測儀的上面沒有丁點響動,妖局的這些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全然是因為落子語發(fā)出了求助。
眼看她又碰到了魔物,心里又不禁覺得神奇,尤其是劉閔柔,在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吐槽了一句,“你是加了死神小學生的buff嗎?”
落子語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她可能來找人了。”
“找誰?”
落子語抿著唇,說道:“心中怨恨的人?!?p> 她并不希望白懷安出事,因此就算是不確定,也要來看一眼,帶上妖局的人是因為自己的妖力太弱了,真的碰到了貝柏菱,也不一定能攔下來。
其實秦蓉跟著她,她心里還覺得有點安全感。
畢竟是半魔,也不像她一樣,落子語基本上已經沒什么戰(zhàn)斗力了,只能去選擇依靠別人。
這個選項對她來說是陌生的,總是失去了記憶,但身體和思維上的習慣,都是選擇自己一個人解決。
她壓著唇,在黑暗中走著,被人慢慢牽住了手。
“別擔心?!鼻厝貕旱土寺曇?,走在她的左側。微光下,她側目看著落子語,說道:“低階魔族而已?!?p> 落子語勾著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軟弱,還是笑秦蓉的可靠,她忽然有點好奇,“以前我們也是這樣的嗎?”
“什么?”
“我總是躲在你們身后?!?p> 秦蓉想了想那個“你們”,想必也是在說琥珀,她擺擺手,說道:“不是,你總是很沖動,就是太沖動了,才吃了那么多的虧?!?p> “是嗎?”
“落落,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子的?!鼻厝卮瓜卵垌?,說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我都只想保護好你?!?p> “謝謝?!?p> “我們之間說什么謝?!鼻厝仂t腆的笑笑,道,“其實,能像現(xiàn)在一樣呆在你身邊,我已經覺得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了。”
秦蓉和琥珀一樣,似乎很害怕她的消失。但反而落子語本人卻沒有那樣的恐懼,只是看著她們?yōu)榱俗约憾袆?,心中更是覺得茫然。
她并不認為自己有多重要,亦或者是可以作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來,事實上她現(xiàn)在的身體,連一只魔都抓不到,甚至差一點就死在了魔場里。
不斷地掙扎、不斷地求救,忍受著疼痛,她能做的只有這些而已。
“等等?!?p> 空氣中浮動著一絲魔氣,嗅到味道的落子語停下了腳步,在她眼前忽然多出一層薄霧,僅有幾米遠的那些人,一下子變得遙遠起來。
腳下的黑暗似乎更沉,泛著冰冷的寒意,慢慢地從地面升起,白色的霧氣越來越濃重,這一秒的時間無限被拉長。
“是魔場?!彼齻饶靠戳搜矍厝?,對方的身形逐漸變得模糊,似乎是沒有被拉入到這里。
燈光忽明忽暗,猛地被壓住了光亮,在頭頂熄滅。
“你居然還敢來?”貝柏菱的聲音從四周傳來,夾雜著笑意,她的語氣跟之前相比,透著更多的冰冷,“是覺得我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樣嗎?”
“咔嚓”。
落子語腳下的地面開始裂開,一道道裂痕以她為中心,急速地朝著四周擴散開去,地面就像是變成了一塊脆弱的玻璃,細小的碎片不斷往下掉落。
越來越大的細縫中透露出無盡的深淵,轟地一聲,在地底燃燒起一團火焰。
“還是說,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落子語退后兩步,說道:“你想做什么?”
“這答案還不清楚嗎?你搶走了我的人,自然要付出代價!”
“他不是你的?!?p> “他遲早會喜歡我的!”歇斯底里的女聲在耳邊咆哮,與其說是哀愁,不如說是憎恨,在火岸對面的女生慢慢浮現(xiàn)出身影來,黑色的影子下露出猩紅的眼眸,她咧開嘴說話,便露出一口獠牙,狹長的指尖上頂著鋒利指甲,陰笑道:“他根本不會拒絕我,從以前就是那樣,他會溫柔的對我、保護我,不會讓我受到一點傷害,一直都是這樣。
我都想好了,等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可以結婚,住在一起,在屬于我跟他的房子里,再沒有其他人打擾。
他現(xiàn)在不愿意,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讓他回心轉意?!?p>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癡迷,似乎是真的很向往這樣的生活,但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就變了,變得陰狠而毒辣,看向落子語的時候,充滿恨意,“都是你!是你破壞了這一切!”
貝柏菱從小便是個這樣的性格,但凡是她想要的東西,都必須要得到,如果眼前有阻礙,那就想盡辦法除掉它!
她擊退過很多情敵,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樣子的,最后都會恐懼她的瘋狂,像是敗犬一樣逃得遠遠的。
她自認為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敵得過她,只要她隨時隨地有戰(zhàn)斗的勇氣,沒有一個人可以奪走屬于她的東西。
落子語比起以前的那些家伙,說實話要好對付多了,她甚至都不曾抵抗,這樣的人,應該能輕輕松松解決的,可為什么……卻覺得那么棘手呢?
貝柏菱陷入了短暫的混亂當中,以她現(xiàn)在的狀況,別說是思考了,整個腦子都是亂糟糟的,一會兒她想起幾年前,自己第一次覺得白懷安好看的時候,那時陽光太好了,照在他身上透著點夢幻,一會兒又想到在中考,自己偷偷從醫(yī)院跑出來,本來應該一起在考場的,她卻因為病痛,只能在門口等候。
那一場考試時間很長,考了多久,她便在校門外站了多久,直到他們從考場出來。
一會兒她又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高中,那時白懷安已經變成了她的學長,對她笑著說,“有問題就找我,我會陪著你?!?p> 她當然會覺得,自己是被喜歡著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等,不論等多久,都得不到對方的示愛。
她的目光期盼地看著白懷安,一直看著他,只看著他,所以就算想欺騙自己,也無法順利的做到。
他周圍的人太多了,男的女的都喜歡他,有些人跟他相處起來,完全沒有隔閡。
打打鬧鬧的同時,貝柏菱看著,心中忽然想到——那該是我的位置。
心跳聲逐漸加重。
貝柏菱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臟像是被拉扯著,隨時能被撕裂的樣子,“你也好,高葉蘭也好,為什么總是要盯著別人的東西呢?”
她魔怔地出神看著對面,手里的紫光一閃,一把鐮刀慢慢出現(xiàn)在掌心,“我跟你們說了啊,那是我的,不許你們碰,要說多少遍才能夠知道?
你們也覺得我很可笑嗎?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非要我動手才知道要保持距離嗎?”
她咯咯地笑著,憎惡道:“你們這些人真討厭啊?!?p> 鐮刀上的紫光劃破黑暗,在空中閃爍著零碎的光亮,頃刻間就刺到了眼前。
貝柏菱想嚇唬她,看著人瞬間蒼白的臉色,笑得十分愉悅,刀鋒砍下了幾縷黑發(fā),紫色的氣焰瞬間高漲起來,鐮刀的刀刃出暗火狂燒,轟轟地像是要把這個地方都占據(jù)。
“怎么?害怕了?”
落子語的腿都僵硬了,臉色暗沉地站在原地。那一瞬間,即使想要躲開也來不及,身上的力氣像是在瞬間被抽去一般,無法動彈。
她分明知道,貝柏菱不是真的強大,在魔場里面的一切都是假象,但被魔氣傷到的人,依舊會被造成重大的創(chuàng)傷。就好比是現(xiàn)實與精神的割裂,從中將它們連接起來,漸漸地影響到普通人的日常。
而像落子語這樣正在修煉的妖怪,渾身的修為就是魔物最好的口糧,與其說它們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不如說是想要飽餐一頓,以滿足它們的口腹之欲。
被吸食修為的妖怪最終會成為魔物的養(yǎng)分,被魔物掠奪軀體。
“可惜啊……”貝柏菱見她沒有回答,便覺得她是默認了,得意地笑道,“你本來就不該來招惹我,若非如此的話,現(xiàn)在的你還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你的小白花了?!?p> 落子語愣了一下,還以為妖身被人看穿,沒想到卻聽到對方說:“像你這樣的白蓮花,我可是最討厭了!假惺惺地做出一副對別人都好的樣子,實際上呢?背地里用了很多手段吧?在人前裝的一臉無害,就以為誰都會相信你嗎?
像你這樣的人……”
“噗?!?p> 貝柏菱被她的笑聲忽然打斷,微微愣了一下,貝柏菱明明拿了捕獵人的劇本,手上的大刀強勢而野蠻,站在她對面的人卻沒有一個獵物該有的慌張,目光平靜地發(fā)出一個嘲諷的笑。
沒錯,嘲諷的。
貝柏菱瞬間火冒三丈,怒道:“你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
“那還不是因為,你看起來就像個笑話?!?p> “你說什么?”
“嘴上說對誰都不在意,可你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別人,假裝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實際上呢,一個細微的擦傷你都要大喊大叫,恨不得所有人都過來心疼你。
你憑什么?一邊享受著別人的關心,一邊埋怨別人還不夠關心。一邊覺得自己低賤如泥,一邊又覺得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一邊干脆地放棄了自己,一邊又求著人家,把你撿起來?!?p> 落子語真心道:“你到底想怎么樣?白懷安是你的誰?既然想要成為上帝,那你怎么不干脆去養(yǎng)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