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寶站在破廟門前瑟瑟發(fā)抖,他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黃昏的時候他實在撐不住了,挺著身子出去繞山轉了半晌,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些充饑的東西,結果不出所料,空手而歸。
這破廟方圓十幾里,像是被人搜刮過一遍似的,一只活物都沒有。
他垂頭喪氣,透過樹叢,眼見著烏云蔽月,山風滾滾襲來,已吹得人站不住腳,只得往回走去。一路上他拖著胳膊腿,嘴含著幾根酸草,早已嘬成了渣。心中想道:“至少還有個歇息的地方,能遮風擋雨?!?p> 可等他回到了廟門前,卻不敢往里走了。
些許光亮透過潮濕破爛的門板穿了出來,薛文寶靠在殘墻上,歪頭仔細聽著,隱約幾句低語從廟中傳來,另有噼啪作響,是生柴起火的聲音。
“是誰竟趁我覓食時候偷溜到這里?”薛文寶心中慌作一團,“想要干什么?”
幾聲風聲嗚鳴,在周遭卷刮一陣,吹到薛文寶身前。
薛文寶正心神不定,卻嗅得這風中竟飄著幾縷食物的熱香,霎時間激得他滿嘴生津,渾身不住顫抖,連忙捂住嘴,卻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是誰?”
廟里傳出一聲問詢,又聽得有人往這邊走來,一路乒砰作響,應是持著兵器。
薛文寶不敢動彈,想跑也抬不動腿,仍靠在墻邊,一顆心砰砰直跳。
里面那人手持兩把砍刀,朝門口走來,嘴里高聲問道:“哪里的朋友,出來見個面。”兩眼卻是左瞄右看,倍加小心。等他走到了門口,卻聽見門外墻后傳來一陣陣急促呼吸之聲。
那人用刀拍了拍門板,笑道:“你動靜這么大,還怕人不曉得躲在這里?露個面吧。”
說罷又等了會兒,仍是不見人出來,這人略急,喊道:“你再不出來我便亂砍出去,誤傷了性命可怪不得我!”
聽了這話,薛文寶才窸窣從墻后探出身來,跨進了門。
持刀人仔細打量:這人衣著破爛,渾身污穢,低頭不敢與自己對視,自顧自往前走來。
“站住,什么人?”持刀人見他鬼鬼祟祟,不由得舉刀喝道。
薛文寶當即被唬住,猛退兩步,驚聲道:“英雄饒命!我只是來找點吃的,不是歹人?!?p> “怎么回事,去這么半天,到底是人是鬼?”一個聲音從院里殿上幽幽傳來,細聲問道,雖山風呼嘯,這人聲卻似在耳邊回轉一般。
持刀人將雙刀別進腰間,回喊道:“沒事,一個叫花子。”
“我不是叫花子。”薛文寶解釋道:“先前也是在這廟里歇腳,比您幾位早來幾。。?!?p> “你說什么?”那持刀人轉身要走,聽著薛文寶嘀咕,返轉身來問道。
薛文寶見他一臉不耐煩,也不知他是何意,便不敢再說。那人也不多理會,兀自往廟殿中走去,薛文寶跟在他身后,也往里走。
待那人快要進了殿中,卻看見薛文寶尾隨而來,也像是要進去,不解道:“你跟著我干什么?”
薛文寶也不好說,吞吞吐吐道:“我隨身東西還放在里面,容我取一取。”
“誰在外面?”那個輕細的聲音又從殿中傳來。
“那個叫花子想要進來。”持刀人喊道說道:“待我轟走他?!?p> “轟他干什么,這里又不是咱們自家地方,那么多講究。”那聲音說道,“況且,這天已變了。。?!?p> “噼嚓”一聲巨響打斷了那人的話,漫天奔雷,霎時天如白晝一般晃亮。薛文寶抬頭看去,雨點潑灑而下。
“快進來吧。”那聲音催促道。
持刀人看了眼薛文寶,似笑非笑搖了搖頭,抬手說道:“進去吧。”薛文寶趕緊兩三步跑進廟中,那持刀人跟著他進去后,返身將殿門推合上了。
破廟正殿正頂頭前歪著半尊破爛泥菩薩,四壁青苔成斑,外面雷電交加,雨水順著墻上房頂的破洞汩汩往里涌著。薛文寶抖了抖身上雨水,往前看去,見中央蹲了個人,也不正眼看他,只握著根棍子扒拉火堆。
“你是來取棺材的?”這人抬起頭來,瞥了薛文寶一眼,剛要起身,便嚇得薛文寶一激靈。
“他要干什么?”薛文寶忍不住退了兩步,心中暗想道:“為何要說棺材?”
“嚇他作甚?”一個聲音從另一旁傳來。
這聲音正是適才薛文寶在門外聽見的人聲,他循聲望去,見石階上暗處隱隱坐了個人,倚著口棺材,一開口便是細聲細氣,慢條斯理,沒半分著急的樣。
那撥火之人嬉笑兩聲,不再理會薛文寶。他轉身取出口大鍋架在火上,又抬出個大水囊,喚過那持刀人幫著將口解開,便將那水嘩啦啦倒入鍋中。
薛文寶見那口鍋出奇的大,兩人倒了半天的水,也沒把這一口鍋裝滿,不禁暗自稱奇。
“你看什么看?”持刀人見薛文寶愣著出神,不由得厲聲問道。
“我。。?!毖ξ膶氂X得火堆耀眼,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此時那臺階上的人開口問道:“這位小哥,此處地屬偏遠,又是荒郊野嶺,周遭更是兵荒馬亂,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地方了?”
薛文寶見這三人不像什么善茬,便支支吾吾馬虎應答道:“可不是兵荒馬亂么,又是燒又是搶,家里遭了禍,只得到處逃荒,一路上肚子也填不飽,迷迷糊糊也不知怎的便跑道這里來了。”
“那你在這里找到吃的了嗎?”那人又問道。
“吃的?”薛文寶聽著這兩個字,又有些恍惚,深吸了兩口氣,說道:“沒有,這地方沒活物,死絕了,連塊好啃的樹皮都找不著。。?!?p> “哈哈哈!”
那兩個倒水的人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
薛文寶不知他二人為何發(fā)笑,懵得很,又看那火勢見長,燒得自己發(fā)燙,禁不住烤炙,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肚里餓得發(fā)疼,只得捂著心口,任由虛汗點點滴下。
“大哥,全倒好了?!蹦莾扇税阉嫉谷肓隋佒?,扔下囊袋,回頭與上面那人說道:“你看這水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