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援手
經(jīng)過一番回想煉羽裳總算記起了南萬府那茬子事,估摸著留在上江萬一碰見豈不是麻煩。
既然林老爺來了上江,那自己正好趕回金陵,一西一東打死也是見不著面的。
雖說有些匆忙,但煉羽裳還是頗為仗義的護(hù)送蕭影到了秣陵,離開時隨意囑咐了他幾句,見他似乎沒什么精神,想來也是惦記著家中親人,她也沒繼續(xù)啰嗦便與他就此別過了。
突見回來的煉羽裳,小靈兒又驚又喜,連忙跑去告訴了青陶夫人。
古雅青正在靜室焚香禱告,聽見煉羽裳回來的消息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多日不見,夫人可有想念裳兒?”
煉羽裳人還未到那熟悉的聲音已經(jīng)傳入了古雅青耳里。
“蓮香,去把裳兒房間的衣服給她拿來!快去!”
不知出了何事,煉羽裳有些疑惑上前一步攙扶著古雅青:“夫人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拍了拍扶住自己的那雙玉白的手背,古雅青勉強(qiáng)的朝她笑道:“沒什么,只是給你新做了件碧青裙衫,想讓你試試?!?p> “叔父他還好嗎?”
青陶夫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煉羽裳猜想會不會是煉云出了什么事。
她眼神澄明:“他很好?!?p> 也沒多問上幾句,古雅青就安排丫鬟伺候煉羽裳沐浴更衣,換上了碧青裙衫,替她梳妝了一番還特意帶了往日不曾戴過的流蘇額飾。
“打扮成這樣是要見什么人嗎?”
煉羽裳看著自己如此隆重的裝扮,有些不解以為是家里來了客人。
小靈兒癟嘴道:“金陵的姑娘不都是如此,難不成人人都要見客?!?p> “她們也都是仙門弟子?”煉羽裳側(cè)目反問道。
小靈兒辯不過她,只得搬出青陶夫人:“夫人見你這樣她高興些?!北凰痪湓拤鹤。瑹捰鹕褯]再反駁。
隨后跟著小靈兒去見了煉云,讓她沒想到的是煉云只是簡短的詢問了一番,要她繼續(xù)修習(xí)不要懈怠之類的,并不像從前一樣對她諸多挑剔。
只一年的時間難不成云叔父轉(zhuǎn)性了,還是多日未見不忍苛責(zé)與她,煉羽裳百思不得其解。
“你與寧婉馨的事其他仙門弟子都傳開了?!?p> “家主自然知道你是盡了心力的。”
小靈兒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煉羽裳不明所以。
“我與她有何事?”
煉羽裳心里嘀咕無非就是當(dāng)日兩人祁篁臺比試,最后還敗在了她的手上。
“寧家這幾年仗著自家仙靈有所提升,一直欺壓其他仙門旁系弟子,你這次狠狠的踩在了她的頭上真是大快人心!”
小靈兒說起此事眉眼齊開,倒是一副興奮得意的模樣。
隨后又道:“容成真人留你在驪山修習(xí),又讓你隨同容謙一道下山,自然是覺得你更勝寧婉馨了。”
煉羽裳心里苦笑道:“原來你們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p> 她覺得還是要憑實(shí)力說話,不能混淆視聽:“寧婉馨仙靈確實(shí)在我之上,我沒法跟她相較?!?p> 小靈兒可沒把她的話放進(jìn)耳里,只當(dāng)是她謙虛而已。
“咦,家里怎么多了不少弟子?”
煉羽裳隨小靈兒一路走來看見了不少陌生面孔,他們一個個穿著煉家弟子的服飾但卻是她不曾見過的。
“哦,你去驪山后家主與夫人又挑選了不少修道的苗子。”
“可是怎會收了這么多?”
“外姓弟子不算多了。”
小靈兒帶著煉羽裳轉(zhuǎn)了一圈家里變化的地方,又把新收的弟子一個個叫來見過了她這位驪山回來的師姐,沒有辦法她只得硬著頭皮故作老成的說了幾句,便讓他們繼續(xù)舞劍去了。
一晃便是三月的光景,蘗河段家大批弟子出動趕赴上江一事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大家都在揣測,到底發(fā)生何事需要段家派出一半的門中弟子。
煉家書房內(nèi),一張光亮的烏木漆長桌前坐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夫人,上江城出大事了,段家怕也是無計可施?!?p> 煉云整理一旁擺放散亂的書籍,一邊思量著要不要也派門下弟子前去相助。
古雅青沒在意他說的話,自個專注的翻著黃皮書冊,嘴里研習(xí)著里面的要領(lǐng),隨口說道:“段家一半的弟子都去了,還怕對付不了幾只古眼烏鰩?”
煉云靠近她幾分神色有些凝重:“上江三面環(huán)水,要是除不盡那些烏鰩,恐有覆城之險??!”
她眼皮稍微動了動:“以訛傳訛危言聳聽罷了,就算是那不是還有容家嗎?容成真人豈會坐視不管?!?p> “容家倒是派了人去,不過聽說都被段崇給拒了回去?!?p> 古雅青聽他說起段崇,翻書的手停了下來想了想道:“那就讓應(yīng)詹、伯景去上江一趟看看?!笔聦?shí)到底如何也要自己派去的人親眼見了才知道。
南萬府的大門被一陣急促的拍打聲敲的框框作響,下人不悅的跑出來開門。
“林家大夫人可在?”門一打開,來人二話不說直接闖了進(jìn)去,嚷嚷著要找林家正室。
“什么人如此沒有規(guī)矩,敢在林家大呼小叫。”林老爺?shù)娜蛉耸掷锉е粋€熟睡的嬰孩儼然一副女主人氣勢。
南萬府高墻四周的白燈籠讓煉羽裳預(yù)感上江出了大麻煩。
有些在意此事的她主動跟煉云提出隨應(yīng)詹、伯景他們一道前去上江,這一次古雅青卻像是不怎么放心她似的,居然一反常態(tài)的讓小靈兒也一起跟著。
好在去過一次,煉羽裳也算是輕車熟路,只是沿路沒什么人跡,與之前大相徑庭。
小靈兒也覺察到這一路的怪異,夾著馬肚子的雙腿不自覺的加快了節(jié)奏,他身后的兩名段家弟子也不敢放慢速度,緊緊的跟在他左右。
煉羽裳腦袋一片空白,落后于他們不少距離,但依稀也能看見前面飛揚(yáng)的塵土。
一聲馬鳴長嘯劃破耳際,小靈兒勒緊韁繩停了下來,他突然被眼前竄出的一行人擋住了視線,自己毫不猶豫的翻身跳到一旁,應(yīng)詹、伯景可就沒那么走運(yùn),強(qiáng)行拉著馬兒被摔了好大一個跟斗。
煉羽裳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們,自然的放緩了速度,倒是沒被驚著。
“你們擋在路中,不想活了嗎?”小靈兒有些氣急敗壞。
見他們沒有懼色,到像是故意如此。
瞧明白的煉羽裳沒有立即下馬,一臉從容淡定的緊握韁繩繞到了他們身前微微笑道:“我們急著趕路,還請各位行個方便?!?p> “上江沒有路,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吧!”那行人語氣強(qiáng)硬,不讓他們繼續(xù)向前。
“我乃南萬府林老爺?shù)呐畠?,還請仙士們讓我過去?!?p> 煉羽裳略帶哭腔的說道,糊弄段家的這些門下弟子本應(yīng)該裝的更難過些但她實(shí)在是扭捏不出來。
好在一聽南萬府他們像是明白了什么,互相小聲的低語了幾句,便沒做阻攔放他們過去了。
路過先前那家與蕭影去過的酒樓,看到他家招牌已經(jīng)歪了,門口掉落的旗子也無人收拾一片慘淡。
悅水節(jié)時的熱鬧景象與此刻當(dāng)真是千差萬別,“這里與荒川也沒什么區(qū)別了?!?p> 小靈兒眼見這樣的破落不堪,朝應(yīng)詹他們慢條斯理的說道。
伯景不以為然:“荒川可比這里好多了?!?p> 煉羽裳頗為好奇道:“你何時去過荒川?”
“去倒是沒有去過,只是聽人說起寒食鎮(zhèn),也不像上江這般模樣。”伯景如實(shí)答她。
應(yīng)詹向來謹(jǐn)慎仔細(xì),趁煉云裳他們說話之際,發(fā)覺前方圍聚了不少人,他抬手向前指了指道:“靈師兄,好像是其他仙門弟子?”
他們朝著他手指向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岸口確實(shí)站了不少人,他們服飾整齊劃一的確像是仙門弟子。
岸口那里正是煉羽裳悅水當(dāng)日上船出游的地方,此刻旁邊還停泊著一條船樓,遠(yuǎn)遠(yuǎn)望去十分扎眼。
是楚家的船樓,煉羽裳越走越近總算是看仔細(xì)了船身,她記得那日暈船歇息上的就是這艘棕紅色的船樓,雖說當(dāng)時四周掛滿浮流云紗如今云紗被收卷了起來,但那船帆上依稀可識的楚字她絕不會忘記。
上江城主楚重黎與南萬府欲結(jié)親的事情,她聽旁人說起過數(shù)遍,自然也是知道在這上江城中楚家便是當(dāng)家作主的門戶,與仙門各家有自己的歸地是一個道理。
見有人朝著這邊走來,楚佑握拳怒吼:“你們是何人?難道沒有看到布告,城主下令所有人不得外出,更不得靠近此處?!?p> 還沒等小靈兒他們自報家門,兩個身影一前一后的從旁邊的馬車上走了下來。
“鐘靈見過段崇師兄?!?p> 小靈兒見來人下了馬車,立即上前朝著先下馬車的男子俯身拜禮說道。
那男子身形高大,在聽到小靈兒的話時低頭看向了他,男子薄唇緊閉沒什么反應(yīng),煉羽裳瞧他眉目與段業(yè)有幾分相似,只是眼神鋒利刺骨讓她渾身不自在。
“段仙師可…可還有其他良策,這半月都不見成效,老夫只怕……”
跟在段崇身后下來的,是一位看上去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他說話拘拘儒儒但衣著華貴一看便知是上江城的財帛大家。
“楚城主是信不過我?”
段崇側(cè)目而視,毫不掩飾的瞥向他。
“老夫不是這個意思?!彼B忙開口解釋道。
不在與他對視,段崇走到岸口的臺階處輕蔑的背對著小靈兒說道:“煉云讓你們來的?”
小靈兒移步跟了上去,離他數(shù)步之外恭敬有禮:“本來有段崇師兄在也輪不到我們前來,只是青陶夫人這幾日被外面流言叨擾,心中不安才打發(fā)我們幾人來上江瞧瞧,還望段崇師兄莫要見怪。”
“哼!青陶夫人嫁了一個比自己足足小九歲的夫郎,如今這算是在煉家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了嗎?”段崇陰陽怪氣的模樣,活像拈酸吃醋的小女人。
“段師兄這到底是在說誰呢?鐘靈不明白?!毙§`兒盯著他站立的位置,似乎沒在意他說的話。
“………”段崇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娶的夫人同樣年長了幾歲,只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不好發(fā)作他只得不語。
煉羽裳仔細(xì)看了看眼前不遠(yuǎn)處貌似平靜開闊的江面,發(fā)覺有人竟在岸邊設(shè)了阻隔結(jié)界。
“爹爹,女兒求您放過秋霜吧!”
楚飛鳳突然跑來央求著說道。
楚重黎態(tài)度堅決:“她胡言亂語不可輕饒!”
“她沒有胡言,那日確實(shí)是看見了。”
段崇冷哼一聲:“古眼烏鰩畏火,能將它們?nèi)珨?shù)逼退的除了火這天下還有何物能治得了它們?”
“那不如將它們趕上岸再用火攻?!背乩桧樦纬绲脑捳f道。
“楚城主當(dāng)它們是有腳的羊馬呢?”一旁的段家弟子被他愚蠢的提議氣的不行。
小靈兒想了想不太確定的說道:“如果是連水中之物也能燃盡的火,豈不是就能對付這些烏鰩?!?p> “這位公子是在同老夫說笑嗎?”
楚重黎覺得自己的想法固然不可行,但小靈兒說的更離譜。
楚飛鳳眼眶濕潤,小聲反復(fù)念道:“秋霜沒有胡言,爹爹為何不信,連女兒也不信”
段崇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無法反駁的:“楚大小姐可知凡事都要講證據(jù),沒名沒姓空口胡謅誰能相信!”
“悅水當(dāng)日確是遇見兩位公子,仆役下人皆可作證。”楚飛鳳極力辯說自己絕無虛言。
楚佑上前制止她繼續(xù)說下去:“表姐,你還是先回去吧!何必為了一個丫鬟惹姨丈生氣?!?p> 煉羽裳站在一旁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似乎與她有關(guān),楚飛鳳說的悅水節(jié)遇見的兩位公子不就是說的她和蕭影。
遇見她就遇見她了嘛,扯上一個丫鬟要死要活的到底是為了什么!煉羽裳心中不解,正欲上前問個究竟。
忽然段家一名弟子大聲喊道:“有動靜了!”只見水面慢慢抖動起來,如同有人把上江捧在手里左右搖晃一般翻騰,所有人立即后退數(shù)丈,全部眼都不眨的死盯著江面。
不一會兒江面上浮起了不少被烏鰩血肉浸染成紅色的龍晶絲,在搖蕩的水里慢慢散開。
“居然連龍晶制成的千棘網(wǎng)也困不住它們?!?p> 段崇臉色陰沉左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楚城主那名丫鬟現(xiàn)在何處?”
秋霜被人帶了過來她兩眼驚恐的望著楚飛鳳,仿佛在向她哀求為自己說情。
“我再問你一遍,你說的到底是或者不是!”
聽到段崇的話,她先是點(diǎn)頭又是搖頭,就是不發(fā)一言。
“她這不愿開口城主說這可如何是好?”
楚重黎眉頭一皺大聲吩咐道:“來人,把她給我扔上船去,叫她想想清楚再回話?!?p> 小靈兒一把拉住了準(zhǔn)備上前制止的煉羽裳,小聲說道:“不要沖動!”
煉羽裳不便跟他細(xì)說楚飛鳳與她算是相識,只得略過他的話一意孤行的走了過去。
盈盈淺笑:“悅水當(dāng)日承蒙楚姑娘照顧,煉羽裳不甚感激?!?p> 楚飛鳳突然愣住了,仔細(xì)看了看她不敢相信的說道:“原來你是女子……”
“原來你們是女扮男裝,難怪找不到?!?p> 煉羽裳腦袋一頓,有些發(fā)蒙:“你們?”
看來她以為自己和蕭影都是女子,只不過蕭影他確實(shí)俊美的不分男女。
“沒想到是你們煉家的人?”
小靈兒見段崇臉色突變,似乎要對煉羽裳出手,正準(zhǔn)備拔劍之時。
“不是她,是她身邊的那位!”秋霜抬眼激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