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回來了（上）

　　法斯塔亞世界，凡世，舊大陸。

　　帝國東部邊境，薩克森行省與奧爾特行省邊界處的黑森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腐臭味，干枯的樹木如同一個個黑色幽靈般豎立在這片毫無生氣的黑色土地，光禿禿的枝丫張牙舞爪般的仿佛要吞噬一切踏入此地的生靈。

　　“呼，呼，呼......”

　　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等到來人靠近，卻是一個丟盔棄甲的帝國士兵，滿身血污，正在深一步淺一步的拼命跑著，不時還回頭看向身后，眼光中透露著無盡的恐懼。

　　而在他的身后，靜謐的黑森林卻悄無聲響，仿佛毫不在意這個小小的逃兵。但是這靜謐，卻仿佛又如一張張開的黑色巨口，隨時可以吞噬掉這個驚慌失措的士兵。

　　就這樣，士兵一路狂奔著。

　　許久之后，不知是自己已經(jīng)筋疲力盡無力再跑，還是確信了自己一直逃避的東西并沒有追來，這個可憐的士兵隨意找了一顆參天的黑色樹干靠著坐了下來，低著頭大口的喘著粗氣，努力的平息著快要蹦出來的心臟。

　　突然間，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的士兵，觸電般的跳了起來，弓著腰小心翼翼的環(huán)視著四周，顫抖的右手緊緊握著全身僅剩的一件武器——一把還算精致的銀質(zhì)短劍，而短劍上遍布的缺口、劃痕，仿佛在訴說著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

　　士兵就這樣顫栗著環(huán)視了許久，可是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觀察良久，在確定了四周毫無活物之后，這名年輕的帝國士兵長舒了一口氣，便將自己損壞嚴(yán)重卻又沒有一絲血污的短劍收入劍鞘，回過身想要繼續(xù)靠著大樹休息片刻。

　　然而，等待著他回身的，卻是一張因過度痛苦而扭曲的猙獰面龐，泛著淡淡的綠色幽光，透過其面龐甚至還能隱約看到其身后壞死的樹木。

　　“?。　?p>　　一聲尖叫劃過萬里無云卻又無比陰沉的天空，激起了林中休憩的一群不知名的黑色鳥兒，胡亂的盤旋在森林上空。

　　......

　　弗里克曼是一所位于黑森林邊緣的哨塔中的普通哨兵。

　　三年前剛成年的他，便響應(yīng)了邊境公爵，也就是薩克森公爵鮑里斯的征召令。在接受了一段時間的軍事訓(xùn)練后，因為軍中無人又沒有足夠財力，這個儀表堂堂的青年便只能被分配到了這個不起眼的哨塔，和他一起的還有五個同鄉(xiāng)的伙伴。

　　六個人的職責(zé)便是負(fù)責(zé)方圓千米之內(nèi)的警戒任務(wù)，一旦發(fā)現(xiàn)緊急情況，就要立刻點燃烽火，以便第一時間對后方的城市比霍爾發(fā)出警報，給后方的軍隊一些反應(yīng)時間。

　　此時，正好是弗里克曼和另一位同伴比爾在值勤。一上午的相安無事，以及午間一頓說不上美味的飽飯，在溫暖而又帶有一點濕意的春風(fēng)吹拂下，兩人的眼皮很快就打起了架。

　　望著遠(yuǎn)處漆黑而又寂寥的森林，他們體內(nèi)的困意不斷涌起。于是，兩人在商量了一下之后，便躺在了身后的兩把自制的粗糙躺椅上，靜靜地享受著午后時光。

　　在這里不得不說一下薩克森公爵鮑里斯對于麾下軍隊的重視程度。

　　在他的軍中，即使是一名普通小兵，也要先接受最少三個月的軍事訓(xùn)練才會發(fā)放制式武器，而后統(tǒng)一分配到軍隊里。對于底層的大頭兵而言，飯管飽，每月還有一點薪水拿，在這個戰(zhàn)火紛飛的世界，已經(jīng)是一份不錯的工作了。

　　而且隨著近幾年來帝國軍事改革的不斷深入，即使是在邊境公爵的部隊里，都有不少運氣好的士兵升為了士官——至于運氣差的，大多都倒在了晉升的道路上。

　　對于弗里克曼來說，雖然被分配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每天都要望著十年以來沒有一絲風(fēng)吹草動的黑森林，就基本注定了他后半生再難以在軍中有所作為。不過話分兩頭，就這樣每天吹著小風(fēng)，吃著公糧，領(lǐng)著工資，嘿嘿，也不失為一件美差嘛！

　　“噓服啊！”

　　極不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發(fā)音，弗里克曼摸著脖子上掛著的銀色的十字吊墜不禁感嘆道。

　　“你這臭小子，又從哪學(xué)來的奇怪發(fā)音，我聽都聽不懂?！蓖樾αR道。

　　“嘿嘿，沒文化了吧?！备ダ锟寺荒樀靡獾恼f道，“其實我也是在上次輪休，回家探親的時候，聽隔壁的老杰克講的?！?p>　　弗里克曼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他和我說，之前去首都柏林做生意的時候，和旅店老板閑聊時無意得知，現(xiàn)在柏林的貴族老爺乃至富人們午后喝下午茶時都會這么感嘆一句，意思是十分的愜意！而且一定要配上慵懶的語調(diào)，話說，慵懶是什么語調(diào)？是不是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

　　“哼，鬼知道，凈學(xué)些沒用的！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琢磨琢磨怎么調(diào)到正規(guī)軍里去！”

　　“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無憂無慮。雖然說是在黑森林邊上，可森林那邊的鬼東西都十年沒動靜了，咱們現(xiàn)在啊，也就是當(dāng)個擺設(sh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多好的差事，你說是吧？”停了一會，并沒有等到同伴的回應(yīng)，有點話癆的弗里克曼也沒在意，又繼續(xù)感慨道。

　　“就是這鬼地方一年都不見幾次太陽，真是晦氣。聽老人們講，以前的比霍爾也是一塊陽光普照的好地方，也就這幾十年變成這幅鬼樣。你說，會不會是跟東邊的那些東西有關(guān)？”

　　回應(yīng)弗里克曼的，依然是沉默。

　　“比爾？比爾？值勤的時候睡著就過分了??！”弗里克曼有些生氣，雖說他們幾個甚至包括班長都早已成了懶蟲，但是值勤時睡覺還是明令禁止的，就連班長自己都不行！

　　眼看比爾還是沒有回應(yīng)，有些惱怒的弗里克曼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想要臭罵一頓比爾。但是，準(zhǔn)備好的臟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沃特法克？！”

　　話音未落，弗里克曼連忙向后一仰，匆忙間勉強躲過了橫掃而來的巨大鐮刀。緊接著他就勢一滾，一邊強忍著惡心，一邊手腳并用的向哨塔下層跑去。

　　在他的胸前，那個來不及收回去的銀色的十字吊墜胡亂得飛舞著。

　　而在他身后，是一個手持巨鐮的巨大幽靈，披著破舊的斗篷，正懸浮在半空中。在這個渾身散發(fā)著幽綠色光芒的兩米高的巨物下方，是已經(jīng)和躺椅一起分為兩半的比爾。

　　血泊中的他驚恐的看著屬于自己的腸子緩緩的從體內(nèi)滑出，嘴巴一張一合著，漸漸沒有了生機。

　　“敵襲！”

　　塔樓的三層里，幾個伙伴正在熱火朝天的打著牌，桌子上散落著不少銅幣。聽見弗里克曼的呼聲，為首的班長看了看手中的一把好牌，憤憤的罵了一句比媽媽的孩子，便扔下紙牌帶著手下連忙去拿武器。

　　幾個人剛把武器拿到手，就看見灰頭土臉的弗里克曼從通往四層的樓梯上滾了下來，還一邊大喊著。

　　“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聞言，班長不禁面色一緊，大吼道：

　　“禁戒！弗里克曼去拿武器，然后負(fù)責(zé)警戒哨塔大門。其他人，隨我來！”

　　隨后，眾人便丟下了驚慌失措的弗里克曼，在班長的帶領(lǐng)下一起踩著石階，緩步向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