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汲水鱷的騷擾,不光大船平穩(wěn)了,眾人的心也平穩(wěn)下來。
除了少數(shù)人因親友遭難,面有戚哀,大多數(shù)人臉上都流露出了輕松之色。
王姓青年和老者并未回到原位,而是就地交談起來。
青年姓王名盛,乃是白虎圣山王家子弟,且是嫡系,只可惜非魔法師資質(zhì),他這嫡系還不如旁系的魔法師天才地位高。
“我也是懶得看他們的白眼,所以到處流浪?!?p> 老者自知身份低微,別人不會有什么興趣,便從簡來說。他乃象山一小戶,前去角馬鎮(zhèn)辦事。
刀疤本無心交談,但二人如此顯然是為了交好他,他也不好無禮,只得勉強笑了笑,“汲水人士,此番回家?!?p> 說完,他又和刀成一般,扒著玄鐵杠,憂心忡忡地看向外面。
王盛和老者相視一眼,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寒暄著,刀疤父子卻始終不欲多言,更多的是搖頭苦笑。
老者并未說笑,是真想把自己的孫女許配給刀成,然而刀成卻沒心思和他進一步詳談,老者也只能暗道遺憾。
二人無心交談,氣氛也冷清了下來,冷著冷著,四人便一起沉默著望向了船外。
“老爹,快看!”
刀成突然驚呼一聲,探著身指向遠方。
“什么?”
刀疤一愣,太遠了,他有點看不清。
“山谷,里面有樓房。”
“哦?”刀疤趕緊催動元力,調(diào)整視線。
“小哥說的應該是坡谷?!币慌裕险唛_口道,“汲水道附近能有樓房的山谷只有坡谷,坡家駐地?!?p> “坡家駐地?”
刀疤身子一頓,從遠處已化為廢墟的山谷中收回目光,嘆息道:“難怪難怪!”
“怎么了?”老者好奇道。
“坡家完了!”
“怎么會!”老者驚駭?shù)?,一臉的不可置信,“坡家可是大家族??!族里好幾位六階修煉者的!”
“再大大得過江家?”刀成嘆了口氣,將他們在象山的所見說了一遍。
老者聽完,張了張嘴,半晌,無奈地嘆了聲。
“江家啊江家!”
“江家如此猖狂,你們象山聯(lián)盟就不管不問嗎?”王盛恨恨道。
“噓!”老者趕緊拉住王盛,指了指船樓頂層,四人會心點了點頭。
“王家小哥,你是外人,你不知道,”老者壓低聲音,嘆道,“但我在象山摸打滾爬了六十年,我可清楚得很吶!”
“聯(lián)盟之中,十八大家族,江家排前五。”
“據(jù)說,江家圣階都有好幾個,自身底氣十足,又和陳家等強勢家族結盟,可謂權傾象山,誰敢管他們??!”
“前些日子,我和一老哥們喝酒,他還在說,江家族長突破到圣階,恐怕又有誰會遭殃,沒想到這次是坡家?!?p> “老哥的意思是類似的事他們不止做過一次?”刀疤皺眉道。
“沒錯,這些年,只要敢和江家作對的,都被他們暴力鏟除了。甚至,前些年,他們還殺了一個圣級魔煉士,連其封地內(nèi)的人全被喂了魔獸,震驚一時?!?p> 老者搖了搖頭,唏噓道:“坡家,唉……我年輕的時候還和他們做過生意,只可惜他們家老侯爺隕落后,后輩無圣不能繼承他的爵位,最終被排擠出象山?!?p> “沒想到這一轉(zhuǎn)眼,被人滅了?!?p> “真是……世事無常??!”
“很正常,如果家族里沒有出過神或者世界境,是不可能長存的?!蓖跏⒌?。
“這是為何?”刀成問道,他早就不明白為何三祖六宗這些人的后代能一直舒服下去,光靠先祖余蔭嗎?
“這……”
“這么為難?涉及到你們的秘密了?”刀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說了。”
“也不算秘密吧,很多人都知道的,”王盛看了看左右,沉聲道,“這些大勢力之所以長存,是因為他們有祖上遺留下來的空間。一旦家族遇到危機,他們完全可以躲起來,等到有族人成長起來再出山?!?p> “說白了就是,他們不虞后路?!?p> “原來如此?!钡栋倘粲兴?,他曾在一些書中看到作者反復提到根基二字,他還以為是高手、武器之類的后手,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空間!
“江家如此囂張,他們家族中說不定就有八階修煉者,坡家別說只剩幾個六階修煉者,就算他們七階老祖活著,江家要滅,他們也無反抗之力?!蓖跏⒎治龅馈?p> 聞之,刀成眼一紅,低下了頭。
“怎么了,大小子?”刀疤摸了摸他的腦袋。
刀成抬起頭,臉上掛著淚水,他啜泣道:“老爹,坡家這么強大都沒抵擋住汲水鱷,青田叔他們能行嗎?”
刀疤心里一塞,他比刀成更擔憂,村子挨著汲水,如果抵擋不住,跑都沒地方跑,只怕回去已是一個空殼了。
這話,他不敢告訴刀成。
刀疤深吸一口氣,輕聲道:“聽天由命吧!”
反正他也想好了,別人可以爆甲,《箭破蒼穹》中同樣有同歸于盡的禁術,他沒什么好怕的。
只是,要對不起這孩子了。
王盛和老者也大概明白了為何這對父子如此失神。
老者無法,唯有嘆息一聲,感其同憂。
王盛則拍了拍刀疤的肩膀,鄭重道:“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有一天我能晉級圣階,我一定幫你找回公道!”
刀疤笑了笑,摟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如果我家里出事了,我希望你能幫襯一把我這大小子。”
“你?”王盛臉色一變。
刀疤對其搖了搖頭,王盛看了一眼正無神望著水面的刀成,緩緩點了點頭。
……
水面越來越寬闊,兩岸也越來越平坦,四人看到的大大小小的居住點也越來越多。
但無一例外,全都狼藉一片。
父子二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
終于,一直到正午,沉默中的父子突然激動起來。
“到了?”王盛連忙問道。
“到了!”二人頭都不回,一直盯著不遠處的一排大青柳。
近了,再近了。
刀成心里一窒,赫然看到,這陪伴了他無數(shù)玩耍的快樂時光的大樹,有幾棵已然倒在了地上。
“爹,怎么辦?”他忍住淚水問道。
“跳下去!”刀疤心生恨意,咬牙切齒道。
話聲剛落,撲通一聲,刀成毫不猶豫地從行駛中的船上躍了出去。
“好小子!”
刀疤咧嘴一笑,回頭看了王盛和老者一眼,“保重。”
“保重!”老者點了點頭。
王盛也點頭道:“放心,大哥,我記住這里了?!?p> 石中雄欣慰一笑,躍上船舷,腳下一點跳進了水里。
二人自小生活在水邊,水性皆上佳,加之元力的輔佐,宛如兩條大魚劃開水面,數(shù)十息便游到岸邊。
聚到一起,兩人二話不說就往村里奔去。
迎面便是當頭一棒——昔日祥和的小村此時已是滿目瘡痍,連一面立著的墻都看不到。
刀成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這是他的家鄉(xiāng)?。?p> “大壯的家……”
“猴子的家……”
“青田叔的家……”
從汲水邊,村西頭開始,所過之處,一些他非常熟悉的房屋,全都沒了,連同記憶中的嘻嘻笑笑,打打鬧鬧,也似乎一起模糊起來。
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家,刀成心里無比惶恐。突然間,他有點不敢抬頭看了。
但逃避無用,現(xiàn)實還得面對。
不用到家,他的僥幸便被一堆亂石砸的粉碎。視野很開闊,他看得也很清楚,容不得他不相信,那堆亂石就是他的家。
腳步一下子慢了下來……
“靈兒……”
“花姨娘……”
刀成張開嘴呢喃著,卻給了淚水可乘之機,它們調(diào)皮地溜到他的嘴里,也讓他品味品味什么叫做苦澀!
艱難的腳步邁動著,一步兩步,總算是到了廢墟前。
刀疤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身子直挺挺得立著,眼淚無聲地落下。
刀成突然瞥到一片染血的彩羽,他一把撲過去,緊緊攥在手里,趴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為了我,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我對不起你們,靈兒!花姨娘!”
就在兩人悲痛欲絕之時,不遠處一聲驚喜的呼聲如暴雷般炸響在兩人耳邊。
“刀疤大哥,大成子,果然是你們!”
兩人眼睛猛然瞪得溜圓,一躍而起,爭先恐后地奔向聲音來源,但最終還是刀成技勝一籌,率先抓住了一臉驚喜之色的青田。
“青田叔,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青田,靈兒和花娘是否……是否……還好?”刀疤大喘著氣,聲音都顫抖了。
青田看著一臉乞求之色,眼中滿是激動淚花的刀疤,心中不忍,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快速說道:“都在后山,快去看看吧!”
“好好好!走走走!”
刀疤放聲長笑,興奮地向后山跑去。
刀成則拉著青田的手,一邊快走,一邊笑道:“青田叔,你們可嚇死我和老爹了!我們聽到汲水鱷襲擊汲水道的訊息,立馬就趕了回來,但一回來就看到村子變成了這樣,可難受死了!”
青田苦笑著回答道:“也算我們運氣好吧,壯壯在汲水邊修煉,看到了異常,及時通知了我們。”
“壯壯好樣的!”刀成揮了揮拳頭,不禁為小伙伴喝彩。
“可惜,有些人不信,有些人又太相信自家的藏身所……所以,還是死了很多人的?!?p> “唉!”刀成嘆了口氣,道,“這算夠好的了,一路上我們不知道看到多少被摧毀的村子,甚至有個有很多六階修煉者的大家族都被屠得一干二凈!”
“對了,汲水鱷呢?退了嗎?還是在圍攻后山?”刀成連忙問道。
“退了,不然我怎么出來的。”青田解釋道,“從角馬鎮(zhèn)來了一批保護角馬的高手,他們打退了汲水鱷?!?p> “太好了!”
談話間,三人奔到了后山,山坡頂部,一抹紅色正翹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