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拜訪

　　青文筆的出現(xiàn)，結(jié)束了兩人的尬笑。

　　搖光從來沒有覺得她師父這么有用過。

　　連忙溜溜地跑到青文筆旁邊，伸手扶住她師父，一臉的討好，還帶了點不自覺的撒嬌。

　　姜十七盯著搖光此時扶著青文筆的手若有所思。

　　“師父，你今天去哪里了？徒兒找了你好久?！?p>　　青文筆是剛從清虹殿回來，遠遠地瞅見搖光正跟一男子拉拉扯扯，懷著老父親的心情主動出聲。

　　“為師去你步師叔那里了，今日的事我已經(jīng)有所耳聞了，先不必著急?！?p>　　青文筆沒有留胡子，手中常年拿著一把折扇，現(xiàn)在就敲著那把扇子，笑的和睦。

　　“搖光，這位年輕的小公子是？”

　　姜十七俯身地行了一禮，“晚輩姜十七拜見青前輩。”

　　“免禮?！鼻辔墓P虛扶了一下，“天色已晚，不知姜公子來清竹殿是找我這逆徒呢？還是找老夫??？”

　　“晚輩久仰前輩大名，一直未曾有機會拜訪，特地在此次參加貴派的清談會時拜訪，還望前輩海涵?！苯哒f的有板有眼。

　　搖光在旁邊暗暗咋舌，都是千年的狐貍。

　　青文筆保持著自己的風(fēng)度，聞言也只是一臉淡然的微笑，似乎對姜十七這番話很滿意。

　　他一邊輕輕敲著手中的折扇，一邊看著姜十七，語帶笑意地開口：“小公子倒是有心，既然來了我這清竹殿，不妨進來喝杯茶吧?！?p>　　“晚輩樂意至極?！?p>　　“師父，姜公子，這邊請?！睋u光適時出聲，并在一旁帶路。

　　此處離青文筆的住處還有些距離，搖光在一旁引路，三人都沒有說話。

　　綠竹成叢，燈火夾雜在竹影間，伴著月色，產(chǎn)生一種朦朧的美。

　　姜十七輕輕將目光落到搖光的身上，見她步伐輕盈，行走間只見灑脫，雖著烏衣壓紅線，卻顯得少年稚嫩而陽光。

　　姜十七幽幽地想，他壓一步棋在魏搖光身上，本是臨時起意，本能反應(yīng)罷了，但就目前來看，這步棋會有出人意料的收獲呢。

　　姜十七目光流轉(zhuǎn)，內(nèi)心已是思緒萬千。

　　很快，就到了青文筆的居所，搖光推開門將他們二人引進屋內(nèi)，轉(zhuǎn)身道一句“師父，徒兒去煮茶”就離開了屋內(nèi)。

　　屋里只剩下姜十七與青文筆二人，倒也不見姜十七拘謹(jǐn)，靦腆地笑著，道：“青前輩請上座?！?p>　　青文筆嗯了一聲也不客套隨意坐下了，姜十七隨后尋了個下方首座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铝恕?p>　　“青前輩好福氣，有一個十分優(yōu)秀的徒弟。”姜十七夸獎了一句魏搖光。

　　“小公子，莫要取笑老夫，搖光比之姜公子可是差太遠了?！?p>　　“青前輩謙虛了，晚輩前幾日初上清霞門時，差點迷了路，多虧了魏兄這才順利地上了清霞山?！?p>　　“此等小事，我這逆徒若是做不好，這逆徒就該被罰去屠木閣抄十天的書了。”

　　“青前輩教徒果然嚴(yán)厲，晚輩心生佩服?！?p>　　“哈哈哈，小公子不必如此客套，老夫是個隨性之人，小公子可當(dāng)隨意些，老夫不會不快的?！?p>　　沒說幾句話青文筆就受不了這年輕人的客氣了，心里想著：還是自家徒弟好。

　　“是晚輩愚鈍了?！苯呶⑿χ釉?，沒有半點被長輩揭穿的尷尬，“晚輩與魏兄也算是朋友了，前輩不妨直稱晚輩的小字吧?！?p>　　這話就說的很親密了。

　　“晚輩字述，前輩可稱晚輩為子述?！?p>　　“哈哈哈，甚好，搖光能交到子述這樣的朋友是不錯的?！?p>　　“子述能有魏兄這樣的朋友實是子述的幸運?！?p>　　兩人的商業(yè)互吹與套近乎終于告了一段落。

　　這時，搖光端著三杯茶從外面進來。

　　將煮好的茶一杯杯放在各自的右手邊，自己也尋了個地方坐下。

　　“師父與姜兄聊的很投機啊，弟子在外間煮茶都聽見這屋內(nèi)傳出來的笑聲了?！?p>　　姜十七端起茶杯揭開蓋子，俯首低嗅了一下茶香，耳朵里聽著青文筆笑呵呵地回答搖光。

　　“搖光，你這朋友有趣的很，為師已經(jīng)很久碰見這樣有意思的年輕人了。”

　　“師父，姜兄的確是個妙人，能夠做姜兄的朋友應(yīng)該就是這次清談會徒兒最大的收獲了?！?p>　　姜十七在兩人說話之際，輕輕啜了一口茶，滿足地咪咪眼，“搖光，你這茶煮的真是不錯?！?p>　　“十七喝的滿意就行，我這煮茶功夫其實一般，重點是茶葉好，十七喜歡的話，不妨待會兒走的時候帶些回去?！?p>　　姜十七已經(jīng)直呼她名了，搖光也不再客氣，順著改口。

　　“那就多謝搖光的饋贈了，十七就收下了?！苯叻畔乱恢倍嗽谑种械牟璞驌u光略微拱了拱手，以示謝意。

　　搖光回一個微笑，“十七客氣了?！?p>　　其實這次談話于三人而言實在是不夠愉快，就像是誰都沒有準(zhǔn)備好那樣，彼此試探著，口中卻說著幼稚的客套話。

　　搖光只希望趕緊結(jié)束這尷尬的談話。

　　索性姜十七很快就提出了告辭，搖光親自包了一包茶葉交給姜十七，并將姜十七送到清竹殿的外面。

　　在一片支離破碎的月光中，搖光對姜十七說：“今日招待不周，還望十七多多包涵，改日我親自去流云苑拜訪十七，以抵今日之簡陋招待。還有，茶葉是我自己種的，又請了山下茶農(nóng)教我炒的，十七不要嫌棄，喝的開心就好?！?p>　　“搖光不必客氣，今日是我唐突了，這么晚來拜訪青前輩，是我思慮不周。”姜十七站在樹影與月光里，面帶微笑，抬手提了提手中的茶葉，“原來是搖光炒的茶，怪不得茶味幽長，我很喜歡?！?p>　　“天色漸深，我就先告辭了?！?p>　　“十七，慢走，天黑路遠當(dāng)是小心?！?p>　　姜十七轉(zhuǎn)身慢慢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不遠處畢若提了一盞燈籠在等著他。

　　搖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姜十七與他的侍衛(wèi)畢若匯合，兩人一起慢慢走遠，直到看不見。

　　搖光沒有立即回去與師父講今日所發(fā)生的事，她只是有些呆滯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被竹影劃破的月光，就像剛才支離破碎的談話。

　　她不想思考沒有歸還回去的玉佩，也不想推測今天晚上在溫泉屋的血跡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忽然覺得有點上頭，吵吵嚷嚷的熱鬧結(jié)束了，她在寂靜里忽然憶起心底的丑陋。

　　搖光重重地嘆了口氣，挪動著腳回了清竹殿。

　　另一邊，姜十七也在暗自懊悔。

　　他今晚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清竹殿那里，不是他要拜訪青文筆，而是去接應(yīng)顧命的。

　　顧命一直在追查令牌的事，今天他突然接到了顧命的求助信號，尋著信號姜十七追到了清源谷附近，在即將要進去的時候，姜十七發(fā)現(xiàn)了魏搖光。

　　這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姜十七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淡的模樣，臉上的笑容被收斂掉，留下冷靜與溫吞。

　　“主子，顧命已經(jīng)回來了。”

　　畢若低聲向姜十七匯報。

　　“嗯?！苯叩椭^看手中包好的茶葉，“可受了傷？”

　　“顧命與另一波人交上手了，左臂被劍劃傷了?！?p>　　“不要留痕跡。”姜十七輕聲交代。

　　“主子放心，顧命做任務(wù)時易了容，線索已經(jīng)擦干凈了，保證查不到我們這里?！?p>　　“清談會就要開始了，這幾日看緊李家?！?p>　　“是?！?p>　　主仆二人慢悠悠地走著，低聲處理著事情，以防隔墻有耳。

　　搖光回了清竹殿，青文筆還在椅子上等著她。

　　“師父?！?p>　　“搖光，陪師父下盤棋。”

　　“好?！?p>　　搖光隨青文筆坐在棋盤兩側(cè)。

　　搖光執(zhí)白子，青文筆執(zhí)黑子，師徒二人開始廝殺。

　　“說說吧，你驚驚慌慌地跑回來是出什么事了？”

　　“師父，我在溫泉屋那邊發(fā)現(xiàn)了兩灘血跡?！?p>　　“哦？”

　　青文筆似乎來了興趣，問搖光：“那你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弟子先是聽到了一聲悶哼聲，出去查看時已經(jīng)沒有人影了，只在廊道里發(fā)現(xiàn)了一灘血跡，似乎是有人受傷吐了一口血，然后窗欞上也有幾道血漬，窗外有明顯的腳印，但是屋頂沒有打斗的痕跡，甚至不能明顯察覺到有沒有走動的跡象?！?p>　　搖光一口氣說出自己的觀察與猜測，皺著眉看青文筆，補充道：“前幾日我回山上時在林子里就聞見了血腥味，我當(dāng)時沒太注意，以為是尋常的交手，看來與今日之事應(yīng)該是有聯(lián)系的?！?p>　　青文筆輕聲嗯了一下，手中執(zhí)著黑子落棋，腦中想著這件事。

　　“還有李華瑩之事，搖光你需要將她與這事聯(lián)系起來，如果是平時倒是可以放過，如今清談會要開始了，恐怕就沒那么簡單了?！?p>　　青文筆不放心地交代搖光，他總覺得這次會出什么事情，看來，明日他需要找掌門師兄商量下了。

　　“師父，李華瑩的事情，徒兒已經(jīng)威脅過蓮鏡，讓他處理好家事?！睋u光對蓮鏡那是不客氣的，這禿驢的春夏寺離清霞山很近，他們自小就相識了。

　　青文筆聞言倒是驚訝了一下，“蓮鏡也來參加清談會？”

　　“嗯，虛無大師近日已經(jīng)回歸春夏寺，據(jù)說不久就要坐化了，蓮鏡是他唯一的弟子，繼承春夏寺是板上釘釘?shù)氖?。?p>　　搖光給青文筆解釋，其實她自己也很驚訝，因為蓮鏡已經(jīng)和她師父云游四海好幾年了，突然回來了，讓人連連驚奇。

　　“虛無大師也算是為師的老友，搖光改日陪為師去看看他吧?！?p>　　“徒兒遵命?！?p>　　搖光師徒二人下完一盤棋，已是深夜，互道一句辛苦就草草收拾收拾進了被窩。

　　這凌亂的一天便結(jié)束了，明日清談會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