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初步坦白

　　季桃到底是只有十二歲。

　　在搖光的眼里他就是一個小孩子，倔強還擰巴。

　　搖光決定先不管他了，把飯吃完再細說。

　　而季桃在搖光與夏侯明動筷之后才敢拿起筷子吃飯，還只敢夾自己面前的猜，小心翼翼地模樣，讓搖光直在心里嘆氣，一度懷疑起夏侯明之前說的聰明伶俐是不是夸大了。

　　這臭小孩沖動的很，武功不行還需要練，偏偏還挺擰巴的，認死理啊，這需要好好磨煉磨煉。

　　她已經(jīng)在心里開始思考如何訓(xùn)練這個小孩了，還越想越覺得可行，目光不時會落到季桃的身上，又把那小孩嚇了一跳。

　　好在這頓飯吃的挺快，夏侯明把碗筷撤下去，搖光自個兒端來了一壺茶水，給自己還有季桃各自倒了一杯，不出意外地，又收到了季桃的誠惶誠恐。

　　搖光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準(zhǔn)備最強之術(shù):嘴遁之術(shù)。

　　“你不準(zhǔn)備說點什么嗎？”

　　搖光開口問他。

　　得到的是，季桃懵懵的表情。

　　搖光扼腕。

　　“你真的是那個自愿求著夏侯明留下，又給他出主意散布流言，并且得到他算是很高的評價的小鬼嗎？！”

　　這一句話問出去，季桃停頓了，然后就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產(chǎn)生了變化。

　　抬起頭來，唯唯諾諾、瑟縮的神情漸漸變化為生動的狡黠之意，面部表情鮮活了起來，嘴角微揚勾勒出自得的樣子，兩顆黑亮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一看就是盛滿了壞主意的樣子。

　　少年人坐直了身子，眼睛直視搖光，輕啟朱唇，說出了一句抑揚頓挫的話，“當(dāng)然，是我?！?p>　　有意思，聲音都變了。

　　先前低沉喑啞的聲音變成了明亮的少年音，因著說話的語調(diào)，顯得特別有鮮活之感，仿佛灰敗的殘葉一瞬間有了亮眼的色彩一樣。

　　搖光的嘴角在緩緩上揚，兩眼都是興趣盎然。

　　她摸出來自己的折扇擱手心里輕輕敲著，“這是你原本的樣子嗎？”

　　“你隨意，覺得那個是真的哪個就是真的嘍?！奔咎覜]有否認也沒有肯定，模棱兩可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姿態(tài)看起來極為神秘。

　　搖光呵呵地笑出了聲，她道，“我愿意猜這個是你，如果是別的話，未免太無趣了，讓我忍不住開始懷疑夏侯明的判斷了?！?p>　　搖光把杯子里剩余的茶喝完，要繼續(xù)倒水時，茶壺被對面的季桃按下了，她疑惑地看過去，季桃討好地笑笑，道:“讓我來倒吧，燕公子。”

　　搖光撒手，端端正正地坐回去，看著倒水的季桃，她直覺很好笑。

　　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年輕人了，聰明伶俐，一看就是能成事的料，特別能招長輩的喜歡。

　　她雖算不上什么長輩，卻有一顆老態(tài)橫生的心，看人時總會忍不住看他的言行舉止，關(guān)注于人品和心境。

　　季桃明顯是一個既有能力又有心境的人。

　　才十二歲啊。

　　這小鬼過得也挺辛苦吧。

　　她在心里為他嘆了一口氣。

　　“多謝。”搖光拿起茶杯，動作隨意地道了謝，“還有，如果你叫我時能誠心一點，我聽著會更舒服的。”

　　“燕公子？燕公子！燕公子……”季桃變著聲調(diào)與嗓音又叫了幾聲，聽的搖光頭大。

　　她四處看看，第一次覺得夏侯明太有眼色了，獨留她與季桃相處，真是的！壓抑脾氣好累的說。

　　“停！小鬼！我來這里的時間不怎么寬裕，你要去要留，想好了，再決定要告訴我什么話，我就等你一盞茶的時間吧?！?p>　　“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嗎？”

　　“是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思考?！?p>　　季桃不說話了，他的手指尖摩挲著茶杯的邊沿，屋子里安靜下來。

　　搖光看著目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回去，她開始打量季桃。

　　十二歲還是個孩子的年紀(jì)，梳著利落的發(fā)髻，兩鬢都有碎發(fā)垂落，毛絨絨的柔化了幾分戾氣，五官還沒有長開，卻也能看出一些雛形，以后應(yīng)該會是一個陽光大男孩的。

　　搖光輕笑一笑。

　　他穿著的長衫是一件底色為藕色的衣衫，上面有一些暗色的花紋，衣領(lǐng)與袖口都是黑色的，腰間圍著一條灰黃色的腰帶，被纏了好幾圈最后草草地打了一個結(jié)，末尾就那樣隨意垂在腰間。

　　從搖光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露出在桌下的灰黑色底褲，寬寬松松的，下擺整齊的扎進黑色的靴里。

　　這么一看，倒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人該有的樣子，聰明好學(xué)，每天都有練武，生活樸素自律。

　　不錯。

　　搖光仰頭喝盡杯中水，對季桃說，“時間到了，你決定好了嗎？”

　　季桃應(yīng)聲抬頭，看著搖光，兀自堅定了目光，他決定開口說話了。

　　“我想跟著你?！币婚_口就決定了方向，搖光挑挑眉聽他繼續(xù)說，“我是一個孤兒，從小跟著一群乞丐長大，混在大街小巷里，有很多不好的陋習(xí)，也不識幾個大字，每天都在為了吃飯和睡覺而費盡心思，并且自私自利，還卑鄙無恥，騙人騙財這都是家常便飯，當(dāng)然也被打過，打的渾身都是血印，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p>　　搖光靜靜地準(zhǔn)備聽他講一個漫長的故事，可是這個開頭還是讓她皺眉了。

　　“這樣的我是不是一個混蛋呢？可是！兩年前我遇見了一個溫柔的人，也許是老天的厚待吧，把一個要病死的秀才送到了我的面前，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才二十三歲，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啊，可他卻渾身是傷的倒在了我住的破廟里，他拿出了渾身上下所有的銀錢與貴重物品交給我，求我救救他，我收了他的錢想著只要不餓死他就行，卻不想從此以后我的人生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p>　　“我留他一起與我住在了破廟，待他身體稍微好了一點之后，竟然開始教我讀書認字，還要教我禮儀，讓我收拾收拾自己，多可笑！我就是一個乞丐罷了，做這些干什么？但是耐不住他天天的嘮叨，我想把他扔出去，他卻溫柔地對我笑，我居然忍不下那個心，后來我終于受不了了，就答應(yīng)他，愿意學(xué)習(xí)讀書認字還有教養(yǎng)禮儀，他呢當(dāng)然很開心了，不僅溫柔地教我這些，還給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讓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精彩，他又開始勸我習(xí)武，他自己雖然不會，卻也讀過幾本有關(guān)的書，就開始口頭指導(dǎo)我練武功?！?p>　　“可是好日子不常有，他很快就被追殺他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自己也發(fā)覺了，可是他卻不告訴我，那天就像往常一樣，他讓我出去賣掉一些他寫的字換幾個錢，而他卻獨自一個人面對那些殺手，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里，旁邊是他用血寫下的幾個字?！?p>　　“字寫的歪歪扭扭的，一點都不好看，我趴在地上看了好久，才認出來。”

　　“他寫的是:快走，快離開這里?！?p>　　“在生命的最后依然惦記著我的安危，這份守護是我第一次遇見，我真的很珍惜的，可是卻那么快就消失了?！?p>　　“我那時就發(fā)誓一定要找出來是誰要殺了他，想給他報仇，可是等我查清楚后，只能放棄。”

　　“我查出來的正是當(dāng)時李百京帶領(lǐng)著的李家。”

　　聽到這里，搖光感興趣的挑眉，繼續(xù)聽他講述。

　　“秀才的身份也不一般，我當(dāng)時只知道秀才姓李，叫做李織云，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李百京那個著名的大哥的小兒子，換句話說，他就是李書好老先生的嫡孫子！”

　　“李百京下令抹殺了他，我遇見他時他剛好從一波殺手里逃命，但是，最終還是死在了李家手里?！?p>　　“我想報仇！我求求燕公子您能收下我，總有一天我會替秀才報仇的！”

　　季桃說完了，搖光卻驚呆了。

　　李織云。

　　真巧，她認識這么一個人，一個已死之人。

　　魏搖光捏緊了拳頭，憤怒慢慢地從心口往上蔓延。

　　掐著手心，搖光笑道，“好！我剛好想搞垮李家，一起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