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口舌之能

　　有人以力取勝，武功蓋世，義薄云天，萬人追隨，勢不可擋。有人以理取勝，學(xué)富五車，君子如蘭，舌戰(zhàn)群儒，勢亦不可擋。

　　燕白屬于前者，蓮鏡屬于后者。

　　魏搖光居于這其間，上有勇士俠肝義膽，下有高僧佛理萬千，中有搖光呈口舌之能，并打算以小武力奪取自由之身。

　　時間推移到晚上戌時末了，約莫著是現(xiàn)代夜晚九點鐘，外面的人影漸漸散去，乘坐著馬車歸家，或者一人提著酒壺?fù)u晃在無人的街頭，夜風(fēng)吹過街巷，冷月掛在光禿禿的樹梢上，銀輝遍灑大地，落葉聚集在街角互相擁抱著取暖，可是死去的脈絡(luò)里不存溫度，擁抱著寒冷仰望著呢喃的夜空。

　　有人提著一盞燈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廊道里，盡頭沒有關(guān)緊的木門縫隙里冷風(fēng)肆虐，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從搖曳的燭火中消失身形，踏進(jìn)一間雕梁畫棟的房間里，石榴紅的紗幔下邊拖在地上，屋里沒有點火，漆黑一片，手中的燈籠隨著行走驅(qū)走了黑暗，像是一個圓形的光團(tuán)飄過黑暗又隱于黑暗。

　　吱呀一聲，揭開了一個方形的蓋子，提著燈籠踩著樓梯走下去，冰涼的空氣隨著他爭先恐后地涌進(jìn)那密不透風(fēng)的地下室，里面綁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精致面相俊美的年輕男子。

　　“誰？是誰？”

　　魏搖光不適應(yīng)地閉上了眼睛，她裝作緊張地詢問來人。

　　“呵！”

　　來人冷笑一聲，并不作回答，提著燈籠慢慢走了過來，搖光能夠感覺到他把燈籠掛在了高處，那些燭光逸散出去，不再灼人眼睛。

　　“不認(rèn)識我了嗎？”

　　乍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魏搖光驚詫地睜開了眼睛，正好對上那人趴在她臉前的眼睛，距離真的很近，她能夠看見那雙黝黑的眼睛里微微溢出紅光，像盯上獵物的狐貍，殘忍又狡詐。

　　“傅惟仁……”

　　他冷笑了一下，嘴角上揚(yáng)眼角彎彎，看起來很愉悅的樣子，伸出食指挑起了搖光的下巴，狹長的丹鳳眼美麗非凡，在她臉上來回梭巡，如同審視自己領(lǐng)土，強(qiáng)勢并且不講理。

　　“真是不聽話呢，怎么就落在我手里了呢？嗯？”

　　他的聲音很低沉，在低沉之中又有很多冷魅，像是夜里獨(dú)自歌唱的妖，美麗而危險。那股馥郁的花香從他的手指上散發(fā)出來，指腹上的冰涼與馥郁花香摻雜在一起，讓搖光想起了深夜冷月之下朱紅色的紗衣拂過白玉欄桿的景象，這場景有多么的美麗，就有多么的危險。

　　這個男人一次比一次深不可測！

　　“右相大人說笑了，微臣只是來這里喝花酒罷了，喝暈了而已。”

　　“呵！”他忍不住冷笑一聲，附上拇指捏住了搖光的下巴，又微微湊近了搖光，吐氣如妖，“你這可真是醉的不輕??？都醉到了從窗戶翻進(jìn)來，拿出了匕首，燕大人，不知道你這是玩的哪一出呢？”

　　魏搖光想別開自己的臉，但是傅惟仁擒摯住她的下巴，她無處可逃。

　　“右相大人您也來喝花酒嗎？”

　　“不要岔開話題，這對你沒有好處的，玉衡。”

　　他叫她玉衡，語氣親昵動作殘酷。

　　一只手掌扶在腰間，悄無聲息地取走了她放在腰帶里的銀針，拿在手掌里，傅惟仁蹲在搖光的身前，松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當(dāng)著搖光的面取出了一枚銀針，針尖泛著冰冷的無機(jī)質(zhì)光芒，在燭火的橙黃色光芒下像是被淬上了劇毒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傅大人以為我要做什么呢？萬一我真的只是喝醉了跌入了某扇窗戶內(nèi)呢？”

　　傅惟仁右手捏著一枚銀針，看著它在燈光下不停流轉(zhuǎn)的冷光，美麗的眼睛盯著銀針，聽見了魏搖光的話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從銀針上挪開視線落在魏搖光臉上，連帶著那股森寒一齊落在了搖光的眼睛里。

　　“玉衡不慎跌入了我的房間，真好呢?！?p>　　在魏搖光疑惑的目光中，他舉針快速地扎在了搖光的穴道上。

　　“唔！”

　　猝不及防，魏搖光吃痛地低哼了一聲。

　　“第一針，你不聽話，擅自闖進(jìn)了不該去的地方。”

　　“第二針，你膽大妄為，在暗地里做出了不少讓我頭疼的事情?！?p>　　“第三針，你不知悔改，明明知曉危險卻依舊大膽魯莽?！?p>　　“第四針，你自以為是，以為懷柔城的穩(wěn)操勝券還可以在京城里繼續(xù)下去?！?p>　　“第五針，你遲鈍愚笨，以為圣寵在身就肆意妄為?！?p>　　“第六針，你勢弱力微，想憑一己之力謀取巨大利益，癡心妄想罷了！”

　　……

　　傅惟仁一邊說一邊運(yùn)氣行針，每一針都扎在了魏搖光的穴道上，漸漸的，她麻木了雙手和雙腳。

　　傅惟仁說話冷酷，一句句道出了魏搖光的弱點，想要將她逼迫至角落里抱頭痛哭。

　　但是，魏搖光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人，盡管傅惟仁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可她也不愿意就此淪喪心智，脆弱不堪。她的眼睛里依舊黑白分明，光彩奪目，堅毅之心永遠(yuǎn)駐扎在她的眼神中。

　　“傅大人，您說的確實正確，我燕玉衡的確如您所說不堪、不靈!但是我身為一名臣子只知道一點，那就是陛下的命令需要我全力以赴，需要我舍棄臣子的顏面。我上對得起陛下，下對得起自己的內(nèi)心，確實有很多愚蠢的地方，可是這不是傅大人您折磨我的道理?！?p>　　“傅大人確實聰敏果敢，是我等臣子應(yīng)該畏懼和學(xué)習(xí)的，不過我也有自己的堅持，我不希望您能夠理解，我只希望您能夠明白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會出現(xiàn)在奴紅小樓，是因為我追查國公府的事情一路到了這里，我是因為公事，那么您呢？您又是為了什么來到了這里呢？又是為何將我這一正六品朝廷官員抓起來關(guān)在地下室呢？更不用說，您究竟有什么權(quán)利對我施以私刑呢？還是說傅大人您權(quán)勢滔天已經(jīng)不懼怕陛下的命令了嗎？亦或許您與盜走封疆符碎片的賊人有牽連懼怕我這一小小翰林修撰壞了您的好事？哦，還是說您懼怕的是另一件事情？趙大人正在查的兩件事情您可曾懼怕對您不利？傅大人！”

　　搖光一連三個反問，她眼都不眨地盯著傅惟仁的表情，只要他在這三個問題中表現(xiàn)出了一丁點的閃爍她就能夠抓住并且反擊回去！

　　“嘖！”

　　魏搖光氣勢濤濤的追問僅得到了傅惟仁的一聲咋舌，他是那樣的不屑，又是那樣的高傲冷艷，一雙丹鳳眼狹長瑰麗，每一個眨眼的瞬間都是一場美麗的波動，夜妖在深夜的月光之下吟唱一首殺人奪命的歌謠，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為此喪命，他們在臨死時看見了天堂般的金色圣光，于是面帶笑意地拋棄了生命，靈魂獻(xiàn)祭給夜的妖精。

　　這是一場別無選擇的博弈，勝者生敗者亡。

　　魏搖光看著傅惟仁，在感受到深沉濃厚的森冷之前，豎起了自己全身的尖刺。

　　“哈哈！”

　　他只笑了兩聲，笑聲戛然而止，臉上也不再有笑容，眼神里漫上冰海星辰，冷并且黑。

　　“燕玉衡，你不該是廉貞，你應(yīng)該是破軍?！?p>　　他這一句話讓魏搖光遍體生寒。

　　“我的確沒有權(quán)力綁著你關(guān)押你，但是，同光啊，是你跌破了我的窗口，你應(yīng)該為此負(fù)責(zé)的。”

　　傅惟仁一根一根拔下了銀針，小小的針孔被遺留在肌膚上，四肢直覺緩緩回來。

　　傅惟仁伸出手一點點摸向了魏搖光的臉，又一點點地挪向了搖光的左肩，用指頭挑開衣衫，落在了牙痕上，他懷念而深情地說：“你沒有消去這個咬痕嗎？玉衡。”

　　“放開我！”

　　“我只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向你報仇罷了！”

　　“報仇……”傅惟仁呢喃著這兩個字，他的聲音已經(jīng)低啞到了微不可聞，魅惑撓人心肺，“你能留著這個咬痕，我很高興?！?p>　　“你沒病吧？傅大人?！?p>　　魏搖光心生詭異，身為女孩子的敏銳感讓她第一時間選擇了保護(hù)自己，“抱歉！傅大人還請放開我，我們不是這么親密的關(guān)系，希望您能夠注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