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公子著急了（捉蟲）

　　晚上，賀云兒的茅草屋一派安寧，只有堂屋里亮著一盞燈。

　　“姐姐，什么時候能請二大娘他們來幫忙插秧？”賀敏手心里起了幾個大泡。拔秧苗所致，沖澡之后，疼得他找賀云兒搽藥。

　　賀云兒捏著藥膏，平靜地說道：“村里的人都忙著自家的田地，哪里勻得出人手幫咱們？”所以，只能他們姐弟仨一點點地干吧。等到鄉(xiāng)鄰們自家的田地弄好了，出點錢請他們幫忙，絕對不會誤了時節(jié)。

　　賀敏雙眼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姐姐，我這么大的孩子都能做事了。不如看哪家的孩子得空，請他們來？”

　　“工錢怎么算？”賀云兒撩起眼皮看了異想天開的弟弟，“他們力氣小，手腳慢，給錢多了，你心里有疙瘩，給少了，人家不樂意，還會怨你欺負(fù)小孩子?！?p>　　賀敏倏忽間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我覺得姐姐說的有理?！辟R玲兒在一邊笑意盈盈道：“本來我們家就遭很多人家的妒忌，你再叫孩子來，無論怎么做都會遭人責(zé)罵。不如等那些大人忙完了再說。對吧，姐姐？”

　　“對極。”賀云兒放下了藥膏，雙手扶著沮喪的賀敏，“小敏的想法不錯，就怕有人心疼自家的孩子，總覺得他們吃虧。”

　　“可是，我給錢了啊。像我這么大孩子，能掙錢，他們不應(yīng)該高興么？反正我看有很多人家的孩子也幫忙插秧了。村里的人家怎么會有姐姐想的那么，嗯，復(fù)雜？”

　　賀云兒一愣，轉(zhuǎn)而笑了，“也許是姐姐多想了。這樣吧，這尋人的活，交與你了。你看看誰家孩子與你同年，或者比你大點，就叫他們來幫忙吧。”

　　“那工錢給多少??？”賀敏又興奮又忐忑地問。

　　“去年請二大娘他們幫忙，一天二十個大錢。你認(rèn)為，一個與你一般年紀(jì)的，一天工錢多少合適？”賀云兒當(dāng)下，已在逐步培養(yǎng)賀敏，將其鍛煉成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p>　　賀敏想了想，“給十三個大錢，如何？”

　　“哦？為何這般想？”賀云兒有點意外。這與她設(shè)想的，差不多了。

　　“不會太少而讓大人不開心，又不會打擊了大孩子的積極。他們做事雖然比大人慢，但是人家也是花了同樣的時間吶?！辟R敏說完，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賀云兒，等著她的夸獎。他覺得他想的很好。

　　賀云兒笑了，“好。就依你吧?！?p>　　賀玲兒在一邊側(cè)著頭，看著他們有點不明白，“不會太多了么？以后他們出去賺錢了，總是拿你給的錢比較，那，會不會害了他們呢？……”

　　“怎么會！”賀敏大聲道：“他們長大了，就能明白了。如果不能明白，那就沒辦法了。”又笨，又貪心，就會失去很多東西的哦。他現(xiàn)在可是幫他們的呀。

　　賀云兒已去學(xué)堂兩年，學(xué)了不少東西，知道取舍得當(dāng)才是明智。

　　姐弟仨又說了會話，才各自回房歇息。

　　早在賀敏七歲，兩只小狗變成了大狗的時候，他就搬到了西屋一個人睡。而賀云兒、賀玲兒仍舊住在東屋。雖然沒有大黑在的時候那么安心，可也沒有太害怕。

　　說起大黑，賀敏、賀玲兒年紀(jì)大了點，也知道大黑不是狗，而是狼，不過也沒有太害怕就是。

　　而自從前年冬至，大黑叼著一只野豬給他們后，就消失不見了。原先賀敏還每天晚上都等它來，可等了足足一年都不見狼影子，他才慢慢消停了，只是跟賀云兒說，大黑肯定是找它媳婦兒去了。以后肯定還能回來的。

　　賀云兒只能希望賀敏的愿望能實現(xiàn)。

　　……

　　賀家小院已陷入黑暗混沌之中，顧園里還是燈火明亮。

　　燭火搖曳中，顧禹一身黑色的家常便服，坐在書桌前，更襯得面如冠玉，如謫仙臨世。

　　只見他此時拿著一幅畫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這幅畫卻是簡單，畫面昏暗，上面只有兩個人，一坐一立，一個抬頭，一個垂眸，一個眼里盡是憐惜，一個是滿臉的淡漠。那一團暗黃色的火，卻是越來越刺目。

　　真是可惜了，坐著的人是他！坐的還是輪椅，而非尋常椅子。他就是個廢人！

　　他這算什么？喜歡上一個村姑了？

　　他不懂，只知道他看到她便覺得心跳得厲害，還想看她做事，看不到她，就在想她在忙什么。這種不一樣的情緒，難道就是“喜歡”？如果是呢，他又該如何？

　　顧禹很是懊惱于自己的輕易喜歡人的行徑。曾經(jīng)被女人陷害拋棄了，還不長點心么？

　　更何況，人家指不定嫌棄自己是個不良于行的廢物！

　　顧禹面色雖是平靜，但眼中含著戾氣，終究是把那畫卷抓成一團，猛地扔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

　　門口站著的仍舊是平日保護(hù)他的護(hù)衛(wèi)。他早就發(fā)覺了顧禹氣息不穩(wěn)，可不敢多問。只是，不知道公子這般鬧脾氣，又是為什么？

　　恰好顧大爺端著一碗熱湯敲門，“公子，該喝點湯歇息了?！鳖櫽砩眢w正在調(diào)理中，每日睡前必得喝一碗補湯。

　　“不喝！倒掉！”顧禹冷聲道，又盯著護(hù)衛(wèi)道：“你也出去。礙眼?！?p>　　護(hù)衛(wèi)有點委屈，焉焉然開了門出去。

　　顧大爺還不甘心，問護(hù)衛(wèi)，“公子那是？”

　　“屬下不知。許是憂國憂民，心情不好。對身體怕是不好。”護(hù)衛(wèi)低聲說道，腦子里卻是想起剛才公子作畫時，他偷瞄到的畫像。那是公子與那個村姑對視的畫像，他與村姑弟弟都被公子忽略了。那含情脈脈的樣子，公子是喜歡了村姑？雖然這個村姑清秀有禮，聽說會認(rèn)字，會賺錢……可到底家世是一個天，一個地，有點懸。

　　“那可不行。公子身體好了，以后才能娶了主母，才能生兒育女，與主母白頭偕老??！”

　　護(hù)衛(wèi)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老人家想得也太多了。不過，顧大爺此番話，卻恰好是給了顧禹驚醒。

　　雙腿廢了已是定局，若是別人知道他連身體也是脆的，那是不是更沒希望。

　　顧禹沒有跟自己較勁那“別人”是誰。

　　護(hù)衛(wèi)也是促狹，不服被公子說他有礙觀瞻，就故意朗聲道：“可不是。你看這些鄉(xiāng)鄰們嫁娶都看重人的身體。其他的沒關(guān)系，若是病弱整天吃藥的，那就是身體不好，可要被人嫌棄了。遠(yuǎn)的不說，就說那個弄竹鼠肉的村姑，她選夫婿肯定也選身體好的?！本筒蠲髦f賀云兒不會嫌棄顧禹腿有疾，卻會嫌棄他身體差了。

　　說到賀云兒，顧大爺是有印象的，“她肯定也會那般選。如此才能幫到她。她曾以一人之力，帶著幼小弟妹擺脫虎狼親戚，還沒落下什么罵名。如今仍舊撫養(yǎng)弟妹，攢下不少家當(dāng)，怕是許多男子都不如她。她那樣的人，擇婿鐵定要求多，這身體好肯定是其一?！?p>　　“哦？那還有其他的要求？”

　　“那當(dāng)然。若叫她嫁人然后舍棄弟妹，她可愿？不會。因此，其二，她必然尋個愿意幫她照顧弟妹的人……”

　　就在顧大爺還想再說的時候，冷淡的聲音在書房里傳出來，“在外面嘮叨什么？還不快些把湯送進(jìn)來？”

　　“哦，是，公子。老奴這就來?！鳖櫞鬆旊m然疑惑顧禹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可是護(hù)衛(wèi)卻是清楚的。因為說到村姑，如賀云兒她們，希望夫婿身體好哇。

　　這不，公子臉色眼見的陰沉起來。那個他似乎有好感的人，難道真的看不上他？想到傍晚時，別人都往自己身上瞄，就她只是等著那綠油油的秧苗，他又不確定了，或者她真的看不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