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園,書房里又是一陣的噼里啪啦的,也不知碎了多少的寶貴瓷器。
之后,書房里陷入寧靜之中。
良久,一道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原家大小姐現在怎樣了?”
“回公子,原大小姐,兩個月前難產,一尸兩命?!?p> “為何沒告訴我?!鳖櫽淼穆曇舴浅5钠届o。
可護衛(wèi)卻是有點緊張。雖然自己的出發(fā)點是為了公子好,可是知情不報,卻是極大的罪責,“公子恕罪。屬下知錯。以后,定不敢再犯?!?p> “記住你說過的話。出去?!?p> “公子?”護衛(wèi)不大放心顧禹一個人獨處書房,“屬下靜立墻角,不擾公子,還請公子莫要趕我走?!?p> 嘩啦,一個花瓶砸在護衛(wèi)腳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平靜的命令:“出去?!?p> 無可奈何,護衛(wèi)出了門站定。
顧禹端坐于昏暗之中,心里想的也是黑暗的往事。
想當初,他是京城有名的公子,說一聲玉樹臨風并不為過,又加之家境富豪,即便他不是官宦名流之子,也引得眾多大家閨秀表露心跡。
他年少不懂情愛,只聽家中長輩安排,定下京城原家。他以為這一輩子就是娶個活菩薩供著,然后以后可能遇到合心意的美妾,也算是一生圓滿。不料,他在定親之日,對原家大小姐一見鐘情。
天意弄人的是,原家大小姐并非十分中意他。因為她心中另有他人。
只因為他喜歡她,就希望能守著她,等她回頭。但是,他后來才知道,有些人的心,你注定是捂不熱的。
在定親一年后,他家遭人陷害,皇商名號被擼奪。而他更是被人敲斷了腿,成了廢人。
更讓他接受不住的是,原家大小姐送信與他,說她喜歡的人是英勇威猛,能彎弓射箭,能奔走市集,體察民情的。
何意?
她的意中人,須得身體康健,如此才能彎弓射箭。
她的意中人,必須有官身,如此才有立場體察民情。
因為他也是民的一員,曾經是富豪之民,當時是落魄草民。
他明白她的意思,就成全了她,主動提出退婚,希望不會耽擱了原家大小姐的幸福。
原家假意推搪一番,便順勢應下,并通告了京城上層官宦與富豪之家。
后來不到半月,拋棄了他的原家大小姐便嫁給了京城一個二品大官的嫡子。更為諷刺的是,那些敲斷他腿的人,是原家大小姐找來的。她需要增加她可以不嫁給他的借口。
他為了避難,為了不讓那個大官的嫡子對他不利,他如喪家之犬敗走祖父故鄉(xiāng)。
靜養(yǎng)了一段時日后,名義上歸去京城,卻在半道轉去云州,見了云州王。那個被貶謫的先皇后嫡子。
置于死地而后生,說的就是云州王與他。
如今他還沒回京城呢,當初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拋棄他的人卻是死了,他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原家大小姐為何就不等等呢??粗呦蚋呶?,看著他娶別的女人。
心情抑郁,不知不覺間,竟是又把那副只畫著他和賀云兒的畫。
上面的火苗實在礙眼得很,顧禹瞇了一下狹長的眼眸,輕笑一聲,深處修長的手指將那火苗給扣掉。
看著那黑黢黢的黑洞,他笑了,“這般才好呢。只有我們?!?p> 撫摸著那雙溫柔又滿含善意的眼睛,顧禹輕笑道:“若是你知道,那個婦人如今那副模樣是拜我所賜,你會喜歡的吧?不會討厭我吧?”
溫柔地把畫放下,顧禹執(zhí)筆寫信,沒一會,信就被寫完,喚了護衛(wèi)進來:“把信送到賀姑娘家去?!?p> 護衛(wèi)狐疑,卻又被他臉上的笑意嚇得心里發(fā)毛,不敢多嘴,低頭應聲,出了門把信給了顧大爺,叫他送給賀云兒。他就不信,她看到來信,還能穩(wěn)坐家中,還能對他不冷不熱。
顧大爺想問問公子是何意,護衛(wèi)卻是飛快地跑開了。
笑話,他可不敢妄猜公子心意。
此時,日上中天。陽光猛烈,種秧苗的農人可舍不得柔嫩的秧苗被太陽烤死,便早早歸家去,或者是在秧苗田里拔秧苗。連根拔起的秧苗,綁好一扎扎的,只要不離開水,上頭再蓋點干草樹葉,就不會被曬死。
賀云兒幾個已經拔夠了秧苗,已經回家吃飯去了。所以,她看到護衛(wèi)到來,心有排斥,卻又不得不接過那封信。
這到底會是什么?
懷著忐忑之意,她躲在屋里將信拆了。
來信簡單,沒有繁文縟節(jié)之詞,許是擔心她認字不多,又或者是他不喜。
“賀姑娘,惡婦張氏,有今日之災,是為本公子替天行道。為姑娘報了仇,姑娘可是歡喜?顧禹字?!?p> 賀云兒捏著那只有一行字的來信,頓覺有千斤之重。她沒想到,張小翠落得眼瞎口啞的下場竟是因為自己。這叫她心生愉悅,又叫她瞬間擔負了人情債,又覺得愧對于那個善良的小堂弟。隨后便是擔心他的所作所為被人發(fā)現了,他落不得好,她也難逃罪責。
這該如何是好?
在屋里呆坐了許久,賀云兒走出房門,只見幾個小的都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賀云兒牽強一笑,道:“那家公子說叫我送只兔子與他。你們在家呆著,我去送。”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人已經出了院子。
不是送兔子么?兔子不抓么?
賀敏最是精怪,抿著小嘴,奔去兔子屋抓了一只兔子去追賀云兒,只留下賀玲兒與鐵蛋幾個呆愣在院子里。
賀云兒來到顧園,就被迎到了書房。
見到了顧禹,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張氏的事,是真的?!?p> 她說的真,自然是指誰把她弄成這個模樣。
顧禹不答反而笑問她:“你可喜歡?”
如此,賀云兒如何不知答案?她臉色蒼白,問:“你為何這么做?”
“你不回我的話。不過,你既然想知道,說與你聽也無妨?!鳖櫽韨阮^,盯著賀云兒:“她欺負你,本公子就懲罰她。不可以么?”
“我不值得你這么做?!辟R云兒心惶惶。忽然得知有個人說喜歡自己,還為自己做了那么一件事,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昏沉沉的。
“值不值得,本公子自是清楚?!鳖櫽砺犓c自己劃清界限,又不高興了,聲音又冷硬起來,“我其實更想殺了她,以絕后患?!?p> “篤篤篤”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護衛(wèi)的聲音傳來,“公子,那張氏,似乎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