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禹草叢里(捉蟲)
賀寶財是否已知他母親的死與賀云兒有關(guān)?
賀云兒不能確定,因為在她想要上前的時候,賀寶財就掙脫開賀寶福的禁錮,飛奔跑進了一條巷子,幾個眨眼的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賀寶福大怒,便遷怒于賀云兒,“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在,他怎么會逃離!”言罷,猙獰著一張臉,伸手間幾乎要抓住賀云兒的手腕,卻忽然間被一顆石子給打中了他的手。只聽得一聲痛呼,賀寶福滿臉痛苦地抓著自己的手腕,滿眼怨毒地盯著四周:“是誰?是誰暗中傷人。是男人的,給我出來!”
話音方落,車輪咕嚕聲起,一身皂色衣裳的顧禹坐在輪椅上,被護衛(wèi)推著轉(zhuǎn)出巷子口。
“你!”賀寶福囂張地指著顧禹,剛想上前揍人,卻在看到顧禹的華衣而閉口,再看到護衛(wèi)身上的長刀,更是兩股顫顫,縮在一邊不敢瑟瑟發(fā)抖。即便他猜到是眼前的兩人把他的手腕傷到。
顧禹冷眼瞧著賀寶福當縮頭烏龜,看著賀云兒滿臉糾結(jié),覺得沒趣得很,沒有跟賀云兒說一個字,便叫護衛(wèi)推著他走向馬車,往鎮(zhèn)子方向而去。
賀云兒滿眼復雜地看著顧禹的馬車消失在村道,感覺心里空空,似是缺了一角。
看過最想看的人,又遇到賀寶福,賀云兒不想再與賀寶福糾纏,快步離開了。
“賤丫頭!”雙腿不再顫抖了,賀寶福精神又抖擻起來,“有錢了不起!真是倒霉,早晚被馬車摔死!”村里的人真沒說錯。也不知這賀云兒是走了什么運道,竟然被那個大老爺給看上護著了。哼,總有他離開的時候,等他離開了,看賀云兒怎么囂張。
也不知賀寶福與賀云兒一家是否是天生仇敵,竟是如此地怨恨賀云兒。照理說,他們也是彼此的親人,本應該相互愛護與扶持,而不是如今這般,恨不得除之以后快。
賀云兒失魂落魄地回去,一路上的人看見了,都稱贊她純善。對張小翠那樣的伯娘都能心生憐憫。
有人說,死者為大,賀云兒不過是遵從這原則,原諒了已經(jīng)沒了的張小翠而已。
可是誰又知道賀云兒心底的煎熬。
她既有對賀寶財?shù)睦⒕?,也有對顧禹的擔憂。就怕事情敗露后,對顧禹名聲有礙??墒撬植荒軐R寶財如何。因為他還是她的至親堂弟。她已經(jīng)對不住他了現(xiàn)在,不想再因為擔心顧禹而再去傷害他一個孩子。
如果,將來事情真的敗露,顧禹會因此而遭受世人譴責,她愿意一力承擔。不管是顧禹還是賀寶財,都是因她而受苦受難。他們中任何一個,她都有沒有資格去指責什么。
賀敏與賀玲兒兩個已經(jīng)去了秧苗地。
賀云兒蒙蒙然去了秧苗地,神思出走,在她手上斷了根的秧苗,不知凡幾。
在她身邊的賀玲兒看不下去了,憂慮地說道:“姐姐,你不舒服嗎?你快回家歇著,我慢慢拔,還是可以做到的?!备螞r還有賀敏、鐵蛋幾個,不愁做不了事。
原本頭昏腦漲的賀云兒站起來,卻是撐著沒有去歇息,“沒事,太陽大了點,過一會就沒事了?!?p> 可是話才說完,她就一個趔趄,整個人向前往秧苗地里撲下去!
“姐姐!”
幾聲驚呼聲同時響起,卻見賀云兒兩手沒入田里,堪堪地支撐住沒讓她整個人趴在水田里去。賀玲兒以及不遠處的鐵蛋趕緊扶住了她。
正在他們對面的賀敏嘩啦嘩啦地踩著秧苗奔跑過來,緊緊地攥著賀云兒的瘦弱的手臂,臉上的驚慌神色,叫賀云兒看了心酸不已,“你們別擔心,我好著呢。”
“都暈倒了!還好呢?!辟R玲兒帶著哭腔道,而賀敏則是抿著唇,睜著一雙紅眼睛看著賀云兒,又擔憂又生氣,“就是。嚇死我了!”
賀云兒眼澀頭疼,站都站不穩(wěn)了,被幾個小孩兒攙扶回了家,也惹來了不少人的圍觀和詢問,都一一被賀敏給化解了,只說姐姐這幾日插秧太辛苦,要歇息幾天。
聽者都一副了然的樣子,至于他們心里是怎么想的,誰清楚?
賀云兒在賀玲兒的幫助下,勉強換了衣裳便躺在床上閉目歇息,不允許幾個小的再去田里勞作,“剩下的那些田地,不多了,你們別管了,都在家里呆著。”
賀敏不服氣:“姐姐,你能干,我們幾個人還抵不上你一個嗎?我就要去?!?p> 賀云兒睜開眼,笑了:“還真是,你幾個捆一起都比不得我。就放著吧,餓不著我們?!?p> 和敏嘴上應著,卻是想著待會偷偷領(lǐng)著鐵蛋幾個去,能種多少算多少。
賀云兒心煩意亂,沒發(fā)現(xiàn)賀敏的心思,醞釀了許久,還是說:“堂弟寶財,你去看看吧。他娘死了。”
“什么?!”幾個小孩兒同時驚呼,最激動的要數(shù)賀敏,隱隱的,還能從他眼里看出一絲的輕松。要知道他從小被張小翠欺負怕了,如今聽到惡人死了,他能不輕松么?要不是記得張小翠是寶財堂弟的母親,他估計要殺雞慶賀。
“那我去看看寶財?!敝劣谄渌?,奢望太久已成了失望,再成了傷疤,一碰就出血。他又何必去討嫌呢?
為此,賀敏走到院子,將鐵蛋、燕林和水生三人拉到角落里道:“今天我要去找寶財,至于幫我插秧,今天不用去?!?p> “那明天可別忘記叫我們啊?!辫F蛋著急地說道,他可稀罕幫賀敏做事了,每天拿個十三個大錢,就算給一半爹娘,他還剩一半,過年時候就可以買肉吃,還可以買爆竹玩了。
水生、燕林兩個也是這么個意思,賀敏對他們好,他們也想幫賀敏,更何況還有大錢呢。這等美事,可不能丟了。
賀敏應了,徑直去找賀寶財。原先鐵蛋幾個也想去,卻被賀敏趕走了,“那個人剛死了,你們還是回家去吧。不然你們爹娘鐵定是不高興的?!?p> 說完便跑開了,留下鐵蛋幾個糾結(jié)萬分后,還是追隨他走。
等賀敏發(fā)現(xiàn)時,真是把他氣得夠嗆,卻也是非常高興,覺得他們把他當成好兄弟了。
賀敏去了老宅找賀寶財,卻沒見到賀寶財,只聽得他大喊,說不見人。為何賀寶財不來見自己?萬分不解的賀敏,最終被賀寶福罵罵咧咧地攆走。
賀敏回了家,跟賀云兒說了這事。賀云兒低聲嘆息一聲,勸道:“寶財失去娘了,脾氣壞了點那也是正常不過。別怪他?!睋Q作誰遇到這樣的事都不會高興,更別說她姐弟應算是賀寶財?shù)某鹑?。這叫他如何面對他們?
張小翠的后事,辦得極其簡單,只請了本家叔伯兄弟幫忙抬上山埋了,吃了一頓飯,便了結(jié)了。
賀寶福記恨張小翠臨死前還把東西給賀寶財,當然不會提出異議。張小翠的閨女則是完全沒有決定之權(quán),也管不了。而賀寶財心疼張小翠身后事辦得敷衍,可是他只是個孩子,他說的話也被當成了耳邊風。
見此情形,賀寶財比任何時候都怨恨賀云兒。若不是為了她,那個人就不會殘害娘。
都是她的錯!是他們姐弟幾個的錯!他不會原諒他們的。甚至,他想要把那個人告了,為娘報仇……
那天如果不是他恰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或者這一輩子都不知是誰殺了他娘!
接下來幾天,賀云兒身體好了些,又請了村里已把田種好的勤快媳婦兒,把剩余的水田都種上,春耕也正是完成,心頭大石總算是放下。
看著家中陷下去不少的錢罐子,又正好是送貨到鎮(zhèn)上飯莊的日子,賀云兒帶著賀敏架著驢車把家中的兔子與竹鼠都送到了云來飯莊。
“賀姑娘來了!真是早??!”飯莊的小管事笑呵呵地走上來,自然地掀開籠子的布蓋,不住地點頭,“這些兔子養(yǎng)得真好!又肥又精神!味道絕對差不了!”
賀云兒淡淡一笑,道:“都是喂鮮嫩的草還有竹子、竹筍,它們哪里還會瘦呢!管事放心好了?!?p> “賀姑娘爽快又實誠,小老兒自然是信你的?!惫苁聵泛呛堑亟行《^來帶著賀云兒姐弟倆去過稱,然后找他結(jié)賬。這些年,兔子的價格都是十三個大錢一斤,竹鼠仍舊是二十二個大錢一斤,兩年來價格倒是沒變多少。
“賀姑娘這次的貨,竟是二兩銀子!真是極好?!笔煌米樱恢袷髷n共九百個大錢,都快頂上他一個多月的工錢了!“果真是十里八鄉(xiāng)的能干姑娘。”
“管事您謬贊了。”賀云兒笑道,又與管事說了幾句話,便帶著賀敏趕車離開了云來飯莊。
因為不是趕集的日子,回村的路上不見鄉(xiāng)鄰的蹤影,若只有賀云兒一人,鐵定有些害怕。不過有賀敏壯膽,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一個下坡的地方,賀敏驚呼一聲:“姐姐,那不是顧園公子的椅子么!”
順著賀敏的指向,賀云兒看到了小岔路口盡頭的輪椅,甚是眼熟。
她的心里咯噔一聲,在一個稍顯平坦的地方停住了,急忙跑去輪椅之處。
越接近輪椅,她的心越是恐慌。
她撫住胸口,急切又忐忑地看向周圍,最后在輪椅下方看到了顧禹靜靜地躺在草叢里,一動不動。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辟R云兒摸到了他的身體,只覺得入手便是濕黏黏。抬手一看,入眼便是一片深紅。
“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