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慢慢爬上窗沿,給窗前晃動的人影鍍上一層暈黃的光圈,發(fā)簪上的流蘇隨之輕微晃動,攪碎了一室光影。女子嬌俏的低語聲,低低切切傳來,竟像弦上的音符,美妙動聽。
安達急促的步伐不由地停了下來,他看著窗后蒙上光暈的人影,低眉輕訴,那一聲聲敲擊著他的心房,緩慢而有力。
他站了好一會兒,才掀簾入內(nèi)。
“寶林。”
這一聲打斷了屋內(nèi)三個女子的低語,紛紛抬起頭望向他。
碧溪抬頭看了他一眼,剛準(zhǔn)備繼續(xù)手上的繡花,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頭瞧了瞧他,笑著問道:“安公公今日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嗎?”
安達有些不解地看向碧溪,剛觸到她的眼神就一下明白過來,好似被戳破秘密一般手足無措,慌亂中感受到那雙眸子投來的目光,面上大窘。
香芹看到安達這模樣也覺得稀奇,便笑著打趣道:“平時見安公公都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今日卻被碧溪的一句話弄得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看來倒是被碧溪道中了?!?p> 說完,還拿著眼睛斜了一眼碧溪。
碧溪難得見到安達這副模樣,更不會放過今天這個機會,又開口道:“我看啊,安公公十有八九是犯桃花,要我說這也不奇怪,我們安公公生得一副好容貌,有小宮女被迷倒了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不是桃花,那就是有了心上……”
安達的面色霎時變得蒼白,垂在身側(cè)的手也不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孟長瑾看到安達臉上的變化,順手拿起桌上一塊點心便往碧溪嘴里一塞,瞪了她一眼,道:“好了,有吃的還不能堵上你的嘴!”轉(zhuǎn)過頭,對著安達呵笑道:“方才可是有事要與我說?”
聽到她的話,安達才慢慢回過神,覺察到自己的失態(tài),又立馬恢復(fù)到往常淡漠的表情,躬身回答:“上次的在瀟湘殿前見到的那位宮女已經(jīng)打聽出來了?!?p> 三人手上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一齊屏息望向他。
安達又往前走了兩步,方開口道:“那宮女名喚采苓,之前……”抬頭看了眼孟長瑾神色如常,復(fù)道,“是在瀟湘殿當(dāng)差?!?p> 碧溪聽到后面幾個字,不由地發(fā)出一聲低呼,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孟長瑾。
“采苓,采苓,采苓……”
孟長瑾口中不斷重復(fù)這個名字,好像有什么記憶被翻了出來,但是又太過虛無,一時抓不住。突然,一個身影從她腦海中閃過!
原來是她!
她早該想到的!
香芹看到她的神情,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寶林可是想到什么了?”
孟長瑾輕輕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年前入宮見長姐時便見過她?!?p> 香芹當(dāng)時看到那個宮女見到孟長瑾后神情古怪,現(xiàn)在聽她這么一說,便了然了。
安達看了眼孟長瑾,想了想才開口提醒:“她如今在敬妃宮里里。”
說完,又不放心地看向她。
這話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三人一聽也都恍然大悟。
那日在府上初聽這件事的時候她是疑心阮修容,即使父親那么告訴她,但是她心中至始至終都相信長姐。今日知道當(dāng)日在瀟湘殿門前哭泣的采苓是長姐曾經(jīng)宮里的宮人便更加證實她的想法,采苓定然是知道阮修容墜樓的些許事宜的??墒前策_今日帶來的這個消息,雖然更加堅定地告訴她長姐是清白的,但是這個采苓為什么會在敬妃的宮里。
雖然向前邁了一步,但事實真相卻又變得更加模糊,她原本快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安達看著她臉上神情的變化,便知道她聽完后心中必定是百轉(zhuǎn)千回,自己的情緒也好似受到了感染隨她一道起起伏伏。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安達沉了沉心,方開口道:“還有一事,今日朱太醫(yī)給奴才捎了句話。”
孟長瑾心中一跳,抬眼問道:“什么話?”
“讓奴才明日一早去太醫(yī)院找宋清行太醫(yī)?!鳖D了頓,又道:“說這句話宋太醫(yī)讓他務(wù)必帶到?!?p> “宋太醫(yī)?”孟長瑾眉頭微微一皺,眼底水光忽明,轉(zhuǎn)頭看向安達,勾唇道:“既是如此,明日便要會一會這個宋太醫(yī)了?!?p> “是?!?p> 說完這句話,安達正欲轉(zhuǎn)身退下,但又不放心,遂站直了身子,注視著她,輕聲道:“我們定能查明真相,還慶才人清白,寶林……切莫太過勞心傷神?!?p> 感受到她移過來的目光,安達立馬垂下頭,眼睛雖然盯著地面卻能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這種感覺讓安達有點不太舒服,不待孟長瑾開口便低頭退門而出。
孟長瑾注視著他的背影,心中一暖,旋即莞爾。
原來,不只有自己相信長姐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