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林,忍著點?!?p> “無妨,”孟長瑾將手掌攤開,“只是小傷罷了?!?p> 安達聽她說完,拿著瓷瓶的手一頓,才將瓶中的粉末倒在她掌心處,細小的粉末一灑下就能感到她手輕微地回縮了一下。
“好了?!?p> 碧溪和香芹站在一旁,一聽到這句話,就上前來拿出細軟的白布在傷口處纏上兩圈。
“還好傷得不深?!毕闱凼稚弦贿叞?,一邊說道。
碧溪此時的眼睛紅紅的,把纏好的白布打好結就站在一旁一言也不發(fā)。
孟長瑾看出了碧溪的異樣,對著安達和香芹使了下眼色道:“我們今日做的花燈還沒完成……”
說著就要起身,碧溪一見立馬上前按住她,半是焦急半是埋怨道:“寶林你現在手傷著還管什么花燈啊!”
“你看,”孟長瑾朝她揚了揚包扎過的右手,“這不是很靈活嗎?!?p> 香芹將紗布和藥瓶收拾好,走過來攀住碧溪的肩膀,笑道:“我也想去瞧瞧我么上午做的花燈,應該只差涂色了吧?”
“嗯,”安達朝她點了點頭,轉過頭又不放心對著孟長瑾叮囑道,“寶林傷了右手不方便,要涂什么眼色,怎么涂,我來替你做?!?p> “好?!?p> 孟長瑾再看碧溪,見她態(tài)度已漸漸緩和,便笑嘻嘻地將她拉了出去。
月色皎潔,月輝如水鋪在庭院的青石板上,一片潔白,仿佛籠上了一層輕紗。
碧溪看著眼前老鼠形狀的花燈,卻怎么也提不起興趣,手拿毛筆一下一下地在顏色盤里打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孟長瑾也不理會她,只在一旁與安達說著哪里上什么顏色,哪里需要描上輪廓。
不一會兒,翠鳥的大致顏色已經涂好,孟長瑾拿起來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看了遍。
“剩下就是畫上眼睛,再處理一些細節(jié)就可以了?!卑策_接過翠鳥宮燈,又準備繼續(xù)上色。
孟長瑾眉眼彎彎,左手托腮,嫣然一笑:“等這幾個花燈做好了,我們便將它們掛在這個樹梢上?!?p> 碧溪瞧見她這副模樣一下子氣也全部消散了,余光落在她包著白布的手上,一時有些懊惱自己方才還對她擺臉色。
“傷口還疼么?”
孟長瑾聽到碧溪這么問,心里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盯著她的眼睛,柔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從那次曬書到今日斷弦,我們防不勝防。而且,今后這樣的事情恐怕也不會少,你知道么?”
“這些我都知道!”碧溪用力點了點頭,“寶林,我不是怕這些,只是,只是……以前在府里再大的事我都能擋在你前面,現在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一點都幫不上忙!”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流出,香芹拿起帕子正準備替她擦拭,卻見她扯過衣袖往眼周一抹,嘴角一扯,帶著很重的鼻音說道:“我不會再害怕了,以后我都陪著你,寶林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好了!”
一直低頭沉默的安達突然抬起頭來,眼中帶著一絲贊賞。
孟長瑾被她的情緒帶動,水光在眼眶里打轉,深吸一口氣,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斜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燈,故意打趣道:“毛筆的筆頭都要被你按散架了。”
碧溪看了眼手中的毛筆,立馬破涕為笑:“等著吧,我的花燈一定是最好看的!”
柳樹垂下的枝條輕拂在頭頂,月光似零星的布條兒掛在樹枝上,樹下的幾人的身影迷迷蒙蒙,時不時傳來的笑聲蕩漾在星月密布下的庭院中,時間在這里也仿佛慢了下來。
“香芹,你這個玉兔的眼睛太大了吧,足有幾個銅鈴那么大!”
“還說我,你那老鼠怎么涂得這么黑,打著燈籠都看不見!”
“你怎么一點常識都不懂,老鼠不是大多數都是黑色的嗎!”
“哈哈哈……”
幾人被碧溪的話逗樂了,捂著肚子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孟長瑾擦了擦眼角,將蠟燭遞給她:“你現在將你的這個花燈點燃看看。”
“點就點!”碧溪一把接過蠟燭,“你們就等著看好了。”
碧溪將蠟燭插進花燈中心,然后用火折子小心地將蠟燭點燃,燭光搖曳而起,可是花燈四面如被黑色的幕布遮住,一點光亮都沒有透出來。
一陣沉默過后,接著又傳來一陣大笑。
碧溪提著花燈面上微窘,只是周身只有微弱的月光,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香芹點燃了自己手上的花燈,提起往碧溪臉上一照:“這樣總算能將你看清了?!?p> 碧溪伸出拳頭朝她打去,罵罵咧咧道:“好你個香芹,看你還笑!”
香芹一面笑,一面提著花燈躲閃,碧溪追在她身后不依不饒。遠遠看去,不辨人影,那玉兔的花燈竟像是活了似的,在空中翻騰、跳躍。
孟長瑾接過安達遞來的花燈,定睛一看,青色的翠鳥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飛。
孟長瑾愛不釋手地提著花燈把玩了一陣子,將宮燈舉至眼前,這樣便能看清站在對面的安達的面容,清脆含笑的聲音透過花燈傳至安達耳畔:“安達,你做的花燈真好看!我們要將它掛在哪里好呢?要不,就掛在這個樹枝上?不行,太低了,還是這里吧,這里怎么樣?”
花燈流出的熒熒之光灑在二人身上,孟長瑾的臉龐映在燈火下半明半暗,漫天星輝好似落在了她的瞳底。安達呼吸一滯,深深地陷入她的眼眸間,半響才從喉間發(fā)出一聲“好”。
孟長瑾踮起腳尖,高高舉起花燈一端的繩結,可是那一枝條有些高了,怎么夠都夠不到。
“安達,幫我將那個樹枝拉下來點。”
孟長瑾等了片刻也沒有見著安達過來,舉著花燈的手有些酸了,周圍一片寂靜,連方才香芹和碧溪打鬧的聲音也沒有聽到。
一絲不安涌上心頭,孟長瑾剛準備回頭,一股淡淡檀香掠過她鼻尖,她輕嗅了嗅,忽然覺得這個味道好似在哪里聞到過。思忖間,一只月白竹繡的衣袖從她眼前劃過,骨節(jié)修長的大手穩(wěn)穩(wěn)地將枝頭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