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看上去有些疲憊了,適才說話也一直很虛浮,見到兩姐妹進來,臉上才露出一個笑容。
“蕙丫頭和韻丫頭來了,不是嚷嚷著要見見你們二姐姐么,這是妙言,快來見見,有四年沒見過了吧?”
秦蕙言的心猛然一跳,她慢慢轉(zhuǎn)過臉去,這么毫無預(yù)兆的,再次見到了秦妙言。
秦妙言垂著眸子,蕙言盯著她一張慘白的臉,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很樂意看到她變成丑八怪的樣子,誰要她是個賤人貪心又不足呢?
可是……這四年來,她的容貌卻還是一點未變,或許還……
而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比起她和妹妹這兩個正兒八經(jīng)的秦家人,秦妙言的臉依舊是那么端莊又素凈。
秦蕙言十分不悅,并且,她很快將這種不悅表現(xiàn)在了臉上。
幾日前她和芳蕊偷偷來道觀,分明看見秦妙言在和那個紈绔私會,那個紈绔還說要和她在今日私奔。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何她捉奸沒捉成?!
從秦蕙言驚愕的眼神里,秦妙言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厭惡和不屑。
如果是從前,她心里會難過,會悲憤,有時候甚至?xí)匏?p> 為什么都是姐妹,她就是不相信她是被冤枉的呢?
她沒有和外男有所謂的私情,更從未想過令秦家蒙羞。
如果這一次不是她事先知情、離開的及時,她又會重蹈上輩子的悲劇。
不過是,被捉奸,被污蔑,被所有人不齒,最后只能嫁給傅鈺明為妾,再受欺負一輩子。
“不是我!”秦蕙言嘟著嘴叫道:“大伯娘,我可沒說要來見她,我只是想和妹妹到這道觀瞧個新鮮罷了!”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瞥了眼沉默不語的秦妙言。
蕙言自小嬌生慣養(yǎng),和妙言一向生有齟齬,她也知道,未多言,只問一句:“適才去哪兒耍了?”
“去……”秦蕙言的臉漲上一層可疑的紅暈,含糊的說道:“去給阿娘上香祈愿了。”
一提起剛才的事她就來氣!
那個紈绔,竟然敢對她不敬!偏偏嬤嬤們都拉著她!
這時,一個嬤嬤已經(jīng)上前跟大太太說了適才發(fā)生的事。
大太太面色不虞,“他真是這么說的?”
那嬤嬤用力點頭,說道:“很是蠻橫,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嚇到了呢!”又對著玄樸忿忿道:“師傅不知,那小子還偷吃光了師傅家的供品!”
“不知是哪位……公子?”玄樸先是驚愕,大清早的一個男人跑到道觀里來做什么?
聽到后半句,這才松了氣。
幸好只是偷東西吃,否則她這女觀里這么多女孩子,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了?
“李縣令家的那一位?!贝筇牡滓豢趷灇?,紈绔這詞來形容他都憋屈了。
臉呢?多大臉,竟然對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都不客氣。
她擺手說道:“你倆也別不高興,這家伙向來是個混不吝,李縣令也不是不管他,待我回去和你們阿爹說句,你們阿爹自會為你們討回公道?!?p> 哼。
阿爹會為她討公道不成,他怕是嫌自己受欺負不夠吧?
秦蕙言用眼刀剜了秦妙言幾眼,要不是沒抓到證據(jù),她早就告訴大太太了。
奸夫淫婦,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恨!
可惜秦妙言并不看她,只垂著眼簾。
秦蕙言氣鼓鼓的看了半天,只好郁悶的別過頭去。
“不過是件小事,也是我們推門的時候沒有事先說打擾到了李公子,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秦韻言怯怯地說:“何必再勞煩阿爹呢?”
大太太想半響,說道:“算了算了,還是不說這個了,要你們阿爹決斷好了。”
一般這樣的紈绔,還真是不好管,畢竟他爹都管不了。
秦韻言偷偷斜了一眼秦妙言,眼睛又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兒。
想起適才進來的時候那個被抬出去嘴巴腫的老高的婆子,便小聲說道:“大伯娘,適才那個被抬出去的大娘,可是惹著大伯娘不高興了?您消消氣,氣多傷身?!?p> “韻言真是善解人意,那婆子……唉,也真是欺人太甚,適才我才知,這婆子竟然時常暗地里欺負你二姐姐!妙丫頭救人的時候,她還在一邊添油加醋想污蔑她,真真是!這世上什么樣兒的人都有!”
大太太說道,雖然她對秦妙言沒什么感情,但還是有點生氣的。
“呀!”秦韻言驚訝的說道:“二姐姐在救人,怎么救人呀?”
完全是一派天真的模樣。
秦蕙言抱手在胸前,聞言不屑的哼哼道:“她那個一口氣兒上不了就能……的樣子,能怎么救人?”
“妙言用的是……”
說到這里,大太太不笑了,她兩條眉毛向上一杵,疑惑的問道:“妙言,你用的是什么?我怎么沒看出來?”
秦妙言睨了韻言一眼,她正眨著一雙無辜的眸子看著大太太。
前世,就是這么一雙無辜的眼睛,幾乎蒙騙了所有的人,哪怕是后來進了傅家的家門。
將她逼到絕境,和錢氏一同敗壞親姐的名聲。
不知情也便罷了,可秦妙言早已看透了她這個人,連著她這般矯情做作的姿態(tài),當(dāng)真是令人作嘔。
如果眼神能夠做些什么的話,秦韻言覺得秦妙言的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仿佛已經(jīng)把她的衣服剝了個精光兒。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扯了扯秦蕙言的衣袖,怯怯的叫了一聲:“阿姐……”
秦蕙言當(dāng)即把妹妹護在身后,不悅地揚起下巴。
“看什么看,丑八怪!”她瞪眼說道。
呃……丑八怪?
玄簡驚愕的看著這位秦家的三姑娘。
“蕙言,要叫姐姐,怎么說話呢?”大太太瞪了秦蕙言一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秦家沒家教。
秦妙言卻好似根本不介意,她笑了笑,“大伯娘,妙言用的是針刺之術(shù)。”
針刺?
醫(yī)術(shù)!
大太太算是徹底回過味兒來了,好啊,她適才一直在想著湯婆子那事,完全忘了去時妙言怎么救的那花婆子了,可不就是醫(yī)術(shù)么……
秦家的祖上,是靠科舉出身做官的相公,雖說如今沒落成了商戶,可祖父臨去世前還一直想著光復(fù)祖上事業(yè),家里的哥兒都要有一兩個去讀書的。
譬如二伯,他就是舉人出身,而大伯從商,主要是因為他沒考上。
是以秦妙言知道,在大太太的眼里,她一個閨閣女子,學(xué)醫(yī)術(shù)這種東西是大不孝的。
換而言之,當(dāng)她五年前改名換姓的那一刻,她就不姓姜,而姓秦了。
她是秦家人,不管做什么,大太太都不會允許她做所謂“給秦家蒙羞”的事。
可是此事若今日不說,來日被人當(dāng)做把柄,她只會更加被動。
“妙言,你一個姑娘,怎么能學(xué)這種三教九流的東西?”大太太果然不悅。
秦蕙言幸災(zāi)樂禍:“哎呦二姐姐,你還會這種東西啊!雖然我們家也有藥鋪子,可也不至于要你以后去坐堂啊!”
秦韻言弱弱的,又很痛心的說:“二姐姐,你真不應(yīng)該學(xué)這種東西,我們姑娘家的,還是做做女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p> 那個樣子,好似秦妙言以后真的會出去坐堂一般。
“大伯娘,如果今日的我不會針術(shù),恐怕連自保之力都沒有?!?p> 秦妙言沒理會蕙言挑釁的話,也沒搭理對她很是關(guān)心的秦韻言,而是低低地說:“您也看到了,當(dāng)時那種情況,如若我無法阻止花廚娘,茯苓只怕要吃大虧?!?p> 前世相處了那么多年,秦妙言很清楚,對待大太太這樣的人,不能正面和她起沖突,只能以低姿態(tài)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