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岳寺，大雪，夜。
陸寒昭滿身風雪，仆仆風塵而來，站定在祝子書房中。
他對著祝子緊閉著的房門緩緩跪下。
祝子執(zhí)筆，聽到外面的動靜，什么都沒說。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讓陸寒昭進來。
祝子對于貿(mào)然闖入的陸寒昭感到意外，因為陸寒昭看起來情緒很失控，像是……剛經(jīng)歷了很糟糕的事情。
陸羲和是他內(nèi)心一直認定的最佳人選，清冷自持，半份情緒都不輕易外泄，與世慈悲，又不忘自己的初心，堅守使命。
萬物變遷，唯有他們?nèi)諒?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日月如斯。
望向情狀狼狽的學生，祝子蹙眉。
“步履匆匆，所為何事?！?p> 他最驕傲的學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垂著頭，燭火影影綽綽，讓祝子看不清他的神情。
“老師，學生有惑?！?p> 祝子不解，到底是多大的疑惑，能讓陸寒昭奔忙至此。
“講?！?p> 祝子的聲音很渾厚，聽起來，不似一個老人。
事實上，他的確不止看上去的這些年紀。
他已經(jīng)守護了天金書四世了，靈力透支太多，容貌也加速蒼老。
他為這茫茫歷史所付出的，遠比任何人都要多。
“倘若，該做的事與情理沖突，該當如何。”
在祝子的注視下，陸寒昭說道。
祝子放下筆，答。
“做好該做的事，罔顧情理?！?p> “情理，那是凡人該考慮的東西。作為神仙，應(yīng)當更清楚自己的職責是什么?！?p> “不然，人與神就沒有任何分別了。”
陸寒昭聽了這話，眼底泛紅，內(nèi)心的郁結(jié)并沒有得到抒解。
“可學生想不通?！?p> “那就逼著自己想通，羲和?！?p> 祝子又說，“這本就是極難的差事，因為常常要隨侍君側(cè)，所以保全自己，再順應(yīng)歷史，難度更大?！?p> “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可以幫你。”
忽然，祝子話鋒一轉(zhuǎn)。
陸寒昭聞聲抬眼。
“我可以取走你在這個時空的某一特定部分記憶，永不歸還。下一次，歷史再出現(xiàn)紕漏之時，你可心無旁騖的守著天金書，不會再有這些困擾。”
其實若不是祝子的話，陸寒昭也知道，在進入下一個存在漏洞的歷史之前，也是要把這個時空的記憶全部封存的。只有這樣，才能不被上一個時空的紛紛擾擾亂了心神。
不過，區(qū)別在于，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查看這些記憶，你擁有全部的操縱權(quán)。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寒昭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好?！?p> 他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祝子的提議。
陸寒昭想，如果遺忘是個很好的辦法，那么這份欠下的情，若是下個時空有緣，他們會再遇見。
到時候，是命是情，他能給的，定當如數(shù)奉還。
“你要記得，封存記憶之后，關(guān)于這段記憶的一切都不可碰。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成了促成太子慎死亡的任務(wù)，非常出色，大涼國君氣數(shù)已盡，他死之時，也是大涼灰飛煙滅的時刻?！?p> “上次你提到的那個學生，沈清?；厝ブ蟀阉偷轿疫@里來罷。”
陸寒昭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