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獅子碰上了老虎,誰也沒讓誰。
按規(guī)矩,咖位更小的,自然得先去當(dāng)雷達兵排雷,就像導(dǎo)演磨鏡頭找感覺時候,第一個趟刀的永遠是要大不小的主配,何況紋璋是前輩,于情于理……然而白珂既不講情也不講理。
天蒙蒙發(fā)白,厚厚云層攢出一絲金光。
紋璋道:“你不去?”
“我不去?!?p> “你知道規(guī)矩嗎?”
“我不知道……要不你教教我?什么叫先來后到?我以為這兒沒有規(guī)矩?!?p> 白珂意有所指。
紋璋的寸頭一低,齜牙咧嘴露出天靈蓋,似笑非笑,像長犄角的蠻牛,將要懟過來。
圍觀的爆破組已經(jīng)埋好了土,按住引線,等兩個人跑位,他們背后還有一堆龍?zhí)?,等會兒真拍起來,這些人得近距離面對炸藥,做出各種翻飛上下的動作,眼下齊齊看著主角倆,都看出些不對來,喜聞樂見。
劇組太無趣了,不撕比不內(nèi)訌,其樂融融,這樣的戲是沒有靈魂的。
多少片子主演劇內(nèi)情同手足,劇外相恨相殺,媒體上恨不得義結(jié)金蘭,媒體下立刻恩斷義絕。
杠上了。
第一天就杠上了。
“嘩!”
——紋璋有助理,也有經(jīng)紀人,這堆人護主心切,忍不住站起來,墊腳隔空助威,聲勢陣仗不錯。
白珂只有一個胡以梅,這是女人。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等等,好像紋璋不能拿白珂怎么樣。
部分老油條,比如管服裝的方三,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道理來,他瞧了瞧劇組真正幾個話事人,導(dǎo)演智雷,以及在場的寶利制作人助理,靜觀其變的臉上沒有任何偏幫的意思:要知道,不跟新人講規(guī)矩,這就已經(jīng)是在偏幫了。
劇組還有第三個話事人,投資方的監(jiān)工,他是一定向著紋璋的,但這家伙來了橫店一直在拉高女性服務(wù)業(yè)GDP,白天晚上都不在片場,只掛了名。
所以白珂占了優(yōu)勢,他很坦然,在場的全是寶利人,天然抱團,看不得自己人受欺負。
胡以梅以前說過投資小赤佬會被做賬做死,他從一進來滿是熟人就知道了,這種程度的抱團不做假賬不架空簡直對不起演藝從業(yè)人員的道德底線。
果然,胡以梅笑道:“站起來做什么,想摻和事兒?想鬧大?你們有資格嗎?掂量掂量?”
紋璋的助理看胡以梅是女人,當(dāng)先一步過來,張嘴:“你——”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退了回去。他看到胡以梅輕車熟路坐在智雷的位置旁,而掀開釣魚帽的智雷一聲不吭,也沒排斥,明顯是見了老熟人。
胡以梅坐下來波濤洶涌,剮了紋章的助理一眼,又看智雷,智雷不理她,她就和智雷旁邊的人打招呼,“李文軍,好久不見了,上個月還和你老婆打麻將……”
“誒,胡姐?!?p> “王浩,你還在拍戰(zhàn)爭戲吶,我記得你進組得有七八年了吧……”
“還在拍……,胡姐,胡姐好。”
“寶哥,您這是換了一個組哇,白珂是我藝人,掌他的鏡頭,你不要手抖……”
“那是當(dāng)然。”
一路問候個遍,最后只剩下智雷一人,胡以梅中氣十足,胸有溝壑,智雷不得不說話了,“胡以梅,你甭來這一套了,你這弄得我……沒意思……說出去不好聽,”智雷砸吧嘴,轉(zhuǎn)頭又拿起話筒吼道,“你們倆麻利點,磨磨唧唧,摸蛆邁?”
“我馬上下去!您說下我就下!”
白珂應(yīng)了聲,笑嘻嘻看紋璋。
他六百五加的腦子,搞起斗爭是天生好手,自古以來都是他這種文化人在兢兢業(yè)業(yè)整人。
“前輩,請……”
白珂偏頭看紋璋。
于是紋璋的笑臉無可奈何的,變得油膩起來。
天越來越白,那縷金光蔓延過了整個埋雷地,智雷見狀丟了帽子:
“還要劇組等你們好久?”他站起來,目光灼灼盯著紋璋。就差把“你們”改成“你”。
紋璋暗道不好,作為主角,他是不能失去劇組威信的,報紙上會爆料貶低他不如后生,他后面的拍片,也要事倍功半,趁場合還沒有變的過分難堪,他該順坡下驢。
他也是聰明人,大笑道:“我是前輩,那我先試試吧,也算是照顧照顧你……”聲音很高,他還在作最后掙扎。
白珂卻道:“前輩別,咱們一起,路線都差不多,我怕襯不起您的情?!卑诅媛曇粢埠艽?。
“一起?”
“一起。”
白珂跳下去,紋璋條件反射跟著來,兩人一前一后,白珂打了個趔趄,順勢就落在后面了。
干!
干干干!
紋璋臉黑成一片,又沒他那么無恥,只有膽戰(zhàn)心驚的踩炸藥包,腳極輕速極快,像極了瘦猴兒,有些地方?jīng)]埋好,露出青綠色的銅邊,那是貨真價實的炸藥,白珂就踩著紋璋的腳印。
隨后一堆龍?zhí)滓哺聛砼啪?,練?xí)花樣被炸死炸飛的姿勢。
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道具組的掐表喊時間,每每到了點,演員便控制腳步速度,剛好的脫離炸藥生效區(qū)。
趟了五遍。
后兩遍沒有道具組指揮,演員自己把握。
傻瓜都記住時間了。
紋璋上來虛脫了,不是累的,是嚇的,這玩意兒本來不嚇人,不是應(yīng)力式的炸藥,踩大了了就六親不認親媽也炸,可先前的確炸傷了人,導(dǎo)致一切重拍,不然一場深夜遭遇戰(zhàn)也不會臨時改成清晨大伏擊。
“胡姐,你泊好車了?停車入庫行不行,你不是女司機嗎?”
“我不是一般女人。”
練完了,白珂上來直接跟胡以梅打招呼,胡以梅給他擦汗,倆人隱蔽的擊了個掌。
白珂道:“看來一打助理也比不過你一個,真是巾幗。”
胡以梅抬下巴:“那是當(dāng)然。”
大喘氣的紋璋更生氣了,簡直要喘出血。
“換衣服了~換衣服~”
群頭吆喝龍?zhí)讉儞Q裝,道具服放在土坑里面,遠遠一股醬臭,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的酸汗污泥。
龍?zhí)讉兡笾亲哟┥狭?。老龍?zhí)讉兇┝吮E麓虻祝恢绤柡Φ男氯耍挥杏采┻M去,有愣著不穿的,群頭連打帶罵,硬逼著穿了。
智雷看見了滿意點頭。作為攝影師愛好者,他是個一幀幀考究鏡頭細節(jié)的變態(tài)。
胡以梅看到這兒一愣,立刻小聲道:“白珂,你的衣服,”她抓住白珂的戲服,“你換沒換打底的衣服,我忘了告訴你,智雷不允許這么做……”
“——舒服啊~”
胡以梅話沒說完。
紋璋喘足了氣,忽然嘆了聲打斷她,助理伺候紋璋把八路軍服扒下來散熱,里邊兒是厚厚實實的阿迪馬甲。
吊牌還沒拆,明顯是專門準備的。
雖然不符規(guī)矩,但紋璋覺得沒什么。
哪有角兒這么苦自己的,成角兒前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明明他已經(jīng)成了。
白珂這才脫了衣服,他也累得發(fā)汗,趁有時間晾晾。
他脫下來是又黃又舊的汗衫,和軍服是配套的,里面的貼身T恤看不到,外表上沒有破綻。
智雷左右邊來回看,臉色越來越青,一個錯漏百出,一個天衣無縫。
胡以梅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道:“你瞧?!?p> 果然,從不摻和事兒,至少表面保持中立的智雷居然發(fā)話道,“你,你去把衣服脫了,重新?lián)Q,紋璋,你不曉得規(guī)矩?”
“智老師?您這是……”紋璋蒙了。他對導(dǎo)演之流的實權(quán)人物,是很尊敬的,從不曾得罪智雷。
“我說叫你換衣服,你像個專業(yè)演員嗎你?”智雷地中海浮萍一樣的飄,散發(fā)出死亡氣息,氣得發(fā)鼓的眼睛毋庸置疑。
“你要我伺候你穿?”
紋璋不得不來了個折返跑,頭垂著像個鵪鶉。
他的助理們則像挨了一巴掌的細犬。
回來了看到白珂正在做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劇里面的男配,我叫白珂,兩周了才進組,希望和大家相處愉快?!?p> 智雷帶頭鼓掌,笑得很歡:“他是我們寶利的專業(yè)演員,大家支持一下。”
“啪啪啪啪~”掌聲如雷。
白珂定定的看著剛換了又臭又酸汗衫,百般難受的紋章,鼓掌的眾人也齊齊看過來:兄弟,你不合群啊~
紋章無可奈何的,拍了幾個響亮巴掌,聲音很顫抖:
“白珂,歡迎,歡迎光臨?!?p>

小時光戀曲
感謝書友諾特提斯的打賞,謝謝啊。 感謝書友更無一點塵隨馬的打賞,謝謝哈哈。 不得太監(jiān)啦,昨天太累了,我最近在做經(jīng)濟普查調(diào)查訪員,天天晚上九點鐘回來,昨天回來說躺著緩一會兒,結(jié)果沒起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