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吃飽喝足以后不由生起幾分倦意,寬大名貴的長條形矮桌上已是杯盤狼藉,酒菜空空,不過,他們當(dāng)然是不會相于枕藉乎雅閣中的。
一群大老爺們兒睡在一起,你壓我,我擠你,難保不會碰撞出點基情火花來,影響多不好?
呂布覺得大夢酒樓這個大桌吃飯的設(shè)計還是比較前衛(wèi)的,要是一人一方小矮桌,喝酒不碰壇,吃菜不嘮嗑兒,哪來的激情和飛歐。
眾人站起來,整了整衣衫,打算離開了。
張楊起身后感覺腦袋微暈,心中訝然無比。
自己平時喝再多的酒也跟喝白水一樣,半點感覺都沒有,看來,這酒不光是香,還很烈,另外菜肴也是美味可口,吃完后唇齒留香,今天這一頓酒,喝得值了!
于是,他拱手笑道:“呂主簿,真是多謝你的盛情款待了,不過,還是稚叔來結(jié)賬吧?”
聞言,高順面容一詫,欲言又止,他雖未到這太原城最頂級的酒樓吃過飯,卻時常護衛(wèi)張懿來此,清楚一些里面的門道。
便在此時,大夢酒樓的掌柜,那位大腹便便,長相富態(tài)的油膩中年人,穿得一身金黃富貴,屁顛屁顛地跑上樓來,對眾人拱手彎腰,諂笑道:
“喲!各位爺,你們這是要走了?本次消費一共是八十五金,哪位爺來結(jié)一下賬???”
八十五金!
張楊腦袋一懵,不敢相信地看向一臉諂媚的油膩中年人,眼睛一鼓,你確定?
油膩中年掌柜急忙滿臉堆笑,哈腰解釋道:“大爺啊,本酒樓是小本生意,小本經(jīng)營,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價格公道,太原城的所有人都知道本酒樓童叟不敢欺、有口皆是碑??!八十五金真算不多了?!?p> 我去你妹的薄利多銷,有口皆碑!
張楊臉一黑,想罵街,他一年的俸祿才四五十金,現(xiàn)在一頓飯竟然就吃掉了兩年,這死胖子還口口聲聲說童叟無欺?
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張楊表情氣惱,騎虎難下,方才萬不該夸下海口,中年掌柜面容愁苦,砸了砸嘴,難道一點利息都收不回來嗎?自己做個掌柜容易嘛?
呂布一撇嘴,斜眼看掌柜。
嘖!
沒點兒眼力價呀?
三天不見,連呂白食都不認識了!
還是故意的?
他擺了擺手,笑道:“稚叔老哥,今天這頓酒都說了是我請的,你和老高自行離開便是,布與萬掌柜要好好談一會兒心路歷程?!?p> 見狀,張楊張了張嘴,臉色微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幸虧高順拉著他一起拱手告辭了。
待張楊與高順兩人走后,呂布輕輕拍了拍油膩中年人的肩膀,得意笑道:“吶!老萬,別想了!你是休想從呂某人身上拿到一個銅板兒的!下九輩子都是不可能滴!”
中年掌柜仿佛沒有聽懂呂布的意思,一臉驚喜,大叫道:“喲?呂大人!原來是您大駕光臨了呀!真是本酒樓的榮幸??!要不您再坐一會兒吧?”
還給我裝蒜!
呂布眼睛一瞇,心中冷笑,為了報答油膩中年人數(shù)日前“仗義執(zhí)言”的恩情,他當(dāng)然是時常扎根在此吃霸王餐。
大夢酒樓的掌柜叫做萬金佑,很喜慶很市儈很狗腿子的一個名字,人如其名,名副其人,好了傷疤忘了疼,他覺得萬金佑心里的原話是這樣的:
臥槽?瘟神老爺!你怎么又來蹭吃蹭喝來了!真他么的晦氣??!信不信你再不滾我就跟你急?
“二爺,遼弟,小魏,公明,走著!”
呂布招呼自己的新歡舊愛一句,當(dāng)先往樓下而走,龍行虎步,氣宇軒昂。
眾人大笑一聲,“呼啦啦”地大步跟了上來,留下萬大胖子一個人欲哭無淚,心傷得粉碎,用金黃色的袖子輕拭眼角。
本來今天看到這個瘟神伙同兩名軍官前來“作案”,想收點銀子回來,結(jié)果毛都不拔一根兒。
鐵公雞!
這個天殺的瘟神老爺洗劫太原城十多家豪門,竟然吃飯還不給錢,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有沒有丁點兒羞恥心了!
哎喲!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喲!
這一天,萬金佑沉痛控訴呂布到了夜晚。
……
深夜,太原城忽然刮起大風(fēng),是北風(fēng),從遙遠的冰寒北地直直卷來,呼嘯肅殺,凜冽刺骨。
高天上,無月亦無星,有的,只是一片漆黑,灰暗的云霧升騰繚繞,如同巨獸的一條條觸須,急劇張舞,猛烈搖擺。
黑屠軍的駐扎營地,羊皮與粗布縫制出來的軍用帳篷,被朔風(fēng)吹得獵獵狂響、向內(nèi)凹陷,若不是有重石綁著四角,必然已經(jīng)高飛遠走,不復(fù)存在。
軍營中,除了舉著火把的巡夜哨兵還在四處走動,大部分黑屠騎士已然入睡,顯得頗為寂靜,但是,位于中央的主帳卻依然燈火通明,人影憧憧,有交談之聲從里面?zhèn)鞒觥?p> 走進一看,呂布盤坐在一張不知名的獸皮上,身上披著一件黑皮大襖。
關(guān)羽,張遼,徐晃,魏越四人全都聚在此地,各坐一方。
徐晃從羊皮毯上站起,拱手說道:“兵主,當(dāng)今天下,皇帝昏庸無道,朝廷橫征暴斂,更有世家巨族無止傾軋,百姓早已無法茍活,這樣的朝廷與天下根本就不值得您守護!”
張遼眉頭微皺,急忙伸出一只手,說道:“公明,慎言!”
二爺蠶眉一動,眼神不經(jīng)意地掃向呂布。
如今,天下已然大亂,先有黃巾起義,后有官員買官賣官,再有奸臣當(dāng)?shù)?、官宦?nèi)侍爭斗不止、豪族不仁不義。
天下蒼生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百姓民不聊生,忍饑挨餓,離鄉(xiāng)背井,大漢合該將亡!
這正是逐鹿奪鼎的好時機,關(guān)鍵是,兵主到底有無稱雄之心?
魏越倒是沒有多大感覺,像他這樣的邊地小軍官,大漢沒有一萬也有三千,連皇帝的面都從來沒見過,他拼死守城與其說是在守疆衛(wèi)國,還不如說是在保護鄉(xiāng)鄰。
況且,就連他都知道大漢其實已經(jīng)腐朽沒落,就快崩塌,鐵定是要完蛋!
徐晃目光堅定,看著張遼,面帶慷慨,譏道:“文遠,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還是你只在意自己的錦繡前程,不顧數(shù)千萬黎民的死活?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何懼宵小之言,話既出自我口,某自不會連累兵主!”
張遼神情一窒,心里不大爽快,自己好心好意出言提醒,竟落得惡名,不由將目光轉(zhuǎn)向呂布。
大哥,你來評評理!
魏越看看徐晃,又看看張遼,撓了撓二哈腦袋,感覺有些頭大,兩個老大哥好像不對付???
然后同樣瞧向呂布,老大,你的兩個人吵架了!
關(guān)羽,徐晃也看了過來,目帶探詢。
見幾人都看著自己,呂布半點不慌,伸出右手,擺手笑道:“遼弟,公明,你二人不必如此較真,此事我心中已有主意?!?p> 魏越腆著大臉,嘿笑問道:“什么主意啊,老大?”
真是一個好捧哏!
呂布對魏越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握掌成拳,緩緩說道:“立而不反!”
關(guān)羽目光先是迷惑,然后猛然發(fā)亮,兵主果然足智多謀(壞水多),算無遺策(套路深),行事穩(wěn)當(dāng)?shù)煤埽ㄓ制堄株帲┌。?p> 他打小熟讀《春秋》都比不上!
徐晃面露喜色,抱拳大笑道:“兵主睿智,公明拜服!”
張遼不甘示弱,拱手一拜,說道:“大哥英明!”
魏越則是一臉茫然,立而不反?什么意思?
不過,轉(zhuǎn)瞬卻又恍然大悟。
現(xiàn)在,老大他們是四黑!
呂布心頭微松,看來,自己的幾名心腹并不抵觸自己日后擁兵自重,割據(jù)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