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深秋已是極冷了,天不亮父親便開始起床,梳洗穿戴,預(yù)備早朝。
母親在旁邊服侍父親,神情猶豫再三終是說道,“老爺,朝堂之事我雖不懂,但如今……,在大殿之上,你定要收收脾氣!”
往常若是母親提關(guān)于朝堂半字,父親都是要駁斥回去的,此番卻只是重重的嘆口氣,說“先皇是何等英明神武,如今……”母親近幾年來越發(fā)謹(jǐn)慎,聽到父親言及如此,趕緊捂住了父親的嘴,父親也不再說半字。收拾妥帖,便去了朝堂。
李家在這長安城幾代為官,父親李彥雖然性子剛直卻是極受先皇器重,官階位居正二品,兩位已成年的哥哥也均有所進封,家中最小的便是年僅十一歲的錦姝和十二歲的小兒子元峰。
高宅大院難免事多口雜,但因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僅有的兩位姨娘也都是安分之人,一大家子兄長有序,也算是和和氣氣。
往常父親都是不到餉午便歸來,今日正午已過,太陽逐漸偏西,父親卻遲遲未歸,派出去打探的小廝幾番來回也只是聽說老爺仍在殿上議事。
尚且年幼的錦殊已是有些餓了,拉著母親的衣角輕搖,母親看三哥讀了一上午的書,錦殊也是學(xué)了一上午的規(guī)矩,便讓嬤嬤帶她們下去先吃了。
直到申時,太陽眼看轉(zhuǎn)落,李彥才從朝堂回來,母親在來回的打探中也有所聽聞,父親在朝堂上與城西賈大人因為貴妃重修寢宮的事情又起了爭執(zhí),皇上此番不但應(yīng)允了修建的提案,竟還罰跪父親一下午,讓其思過。這一次皇上顯然未給父親留半分顏面。
這朝堂真的變了。父親這次顯然也是看清了,回來后久久不語,晚飯后把三位哥哥都叫去書房議話。不知道他們具體商談了什么,這局勢父親是知道的,只因為這朝廷賣了一輩子的命,不忍見此光景,且?guī)孜桓绺缬侄荚诔袨楣?,?dān)心日后恐遭牽連,父親已是有了辭官的念想。
李家?guī)状鸀楣伲搅烁赣H這一輩更是光耀門楣,但福兮禍之所倚,禍福相依,此次開始父親怕是禍大于福了。
只是這禍?zhǔn)聛淼淖迫患绷诵?,晚上剛剛熄燈睡下,便有小廝急急前來通報父親,說門外有人急見,只知是宮里人,報了祖父的名諱,請務(wù)必相見。
父親想到提了祖父名諱的宮里人,急忙起床,讓小廝領(lǐng)那人至前廳,那人已是等不及與父親在去前廳的路上相見,一見父親,便通的跪下,父親支開旁人,忙扶起問,“李公公,何事這般急?”
那公公兩眼已是溢滿淚水,“大人,你已經(jīng)禍?zhǔn)屡R頭,賈大人不知哪里找了些書信,說是你私通外敵,已經(jīng)連夜送進宮里,皇上…,皇上要將你滿門抄斬。”
“賈大人已經(jīng)領(lǐng)著禁軍在來的路上了,奴才冒死前來,大人您快走吧”
聽起言及至此,李彥心中想到,走怕是已經(jīng)走不了了,禍?zhǔn)聛淼倪@樣快,家中老小近百口,豈是說走便能走的,開口愴然對那公公說道,”可惜我李家?guī)状е?,今落得通敵,讓祖上蒙羞……這竟是什么世道??!”縱是悲憤,但在這生死關(guān)頭,也只能是老淚縱橫。
得知變故父親已喚小廝召集母親,姨娘等人,父親思杵片刻,猛然轉(zhuǎn)身跪拜李公公,請求到,“我家仍有兩小娃尚且年幼,也未常出去多見人,求公公救他倆人命,帶兩小娃走”說罷便開始不斷磕頭。
母親近日過的愈發(fā)慌慌,聽到有小廝通報時便早已起身,已帶著她與幾位哥哥趕了過來。
母親開口問“大人家中可出何事?”父親尚不作答,只是將她和三哥的手塞入那公公手中,懇求到,“求公公帶他們走!”
那公公站起身拉著錦姝和元峰便走,三哥已經(jīng)十二歲,十二歲的男子已經(jīng)是家里半個男子漢了,且每日聽些言語,早已經(jīng)清楚家中事態(tài),此刻并無任何話語,只是緊緊攥著妹妹的手。
錦姝卻不知道發(fā)生何事只是知道父親讓這人帶自己走,而自己是極不愿意的,剛要哭鬧父親已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然后蹲下來細聲勸阻她“姝兒乖,日后記住不論在何處,你和你哥哥都不可再告訴別人你們姓甚名誰,走吧?!?p> 錦姝被那一巴掌打悶了,父親自是嚴(yán)厲的,但卻從未打過自己,每每幾位哥哥受訓(xùn)時,母親都是讓她去找父親,父親見到她便說“我們姝兒向來都是最乖的”。此番即使再蠢笨,身在高宅之中,也似乎明白了家中的變故,況且母親的日日憂心也讓小小年紀(jì)的她,明白了父親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