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掌心賜字
被叫破身份,晏離非波瀾不驚上前一步,斂衽屈身,向著麗姑姑和她身后的幾名太監(jiān),行了個正禮:“姑姑屢次出手襄助,離非知此恩,必相報?!?p> 若不是這位麗姑姑明里暗里的威懾和警告,這些事也不會如此順利。
狐假虎威的是她,投鼠忌器的是容芷。晏離非心知肚明,不敢托大。
麗姑姑忙側身避開,沒有受禮:“大小姐要謝的不是老身。”
“離非曉得?!标屉x非直起身,不卑不亢道:“這句謝也代我轉(zhuǎn)告督主。”
見她這么快就猜透了自己的身份,麗姑姑不由露出贊賞的微笑:“大小姐與督主之間的事,哪里容得老身來置喙。大小姐便當面說與督主聽罷?!?p> ?。?p>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了。好像她與她們家督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情似的。
晏離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便見麗姑姑從旁邊太監(jiān)手里,拿過一只精美的紫檀玉匣遞給她:“這是督主讓老身交予大小姐的物價。督主還有一個字,讓老身寫給大小姐看。”
晏離非一手接了玉匣,一手平攤開,掌心向上伸過去。
麗姑姑頃身上前,以指代筆,在她掌心寫了一個字。
點、橫、撇、橫、撇、捺。
一共六筆。
寫畢,修長雋秀地手指立即收攏握拳,將那個虛無的字穩(wěn)穩(wěn)握在手里。
袖口一抖,晏離非不動聲色地攏手入袖:“多謝督主指教。離非曉得了?!?p> 麗姑姑觀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分毫端倪,便不再多說,躬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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縉云掀簾而入,見晏離非正憑窗而坐,面前小案上放著一只精致的紫檀玉匣。匣蓋敞開,柔軟的天鵝絨錦墊上放著幾只小巧的玉瓶。
其中一只正被晏離非用兩指捻著把玩。
“主子,掬月樓那邊,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處理了?!笨N云悄然上前,低聲道:“除開被尹含真送給舒煜二公子的入畫暫時動不得,琴棋書三侍女處置后剝了臉,制成人皮面具,由忠心的人頂替了,繼續(xù)留在樓里活動如常,未讓外人看出任何端倪?!?p> 頓了頓,她又道:“尹含真被商祁公子軟禁在聽風閣里,一直……吵鬧著要見公子,說是組織內(nèi)刑判司給人定罪,也要先審后結,給人自辯的機會,這樣不明不白被囚禁著,她不服?!?p> 胖滾滾的玉瓶在蔥玉般的指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少女目光悠悠,像是落在這玉瓶上,又像是落在更遠的不知何處。云霞燦爛,被紗窗濾成暖暖一團光暈,映在她面上,像是蒙了一層朦朧又縹緲的面紗。
“不服?不服也得給我忍著。”晏離非笑了一聲,笑聲微涼,像是立春里一場倒春寒的雪漠子,一把塞到人耳朵里,凍得人不禁打了個哆嗦:“不急,先晾著她。”
“另外,商公子有新的賬單讓奴婢稍給您。”縉云清了清嗓子,以一種“我不生產(chǎn)這種悖逆之言,我只是悖逆之言的搬運工”的呆板表情飛快道:“尹含真進閣這幾日摔碎赤金纏絲香爐兩只,翡翠羽雀茶壺四件套一套,粉玉芙蓉瓶一對……合計八百六十七兩銀子,請您務必即使結清,以免循環(huán)生息。”
呯
晏離非抬手將玉瓶拋回匣內(nèi),蓋好,咔噠扣上鎖扣,往縉云面前一推。
“諾。一套臘梅頂級奢華護膚品,給他抵債?!苯杌ǐI佛得毫無愧色地晏離非懶洋洋問道:“長公主那邊如何了?”
對主子那些奇怪詞匯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縉云,認命地將那小匣收了,預感到自己又將夾在這對摳門的主仆間作傳話筒,被商祁冷嘲熱諷,狂噴一臉。
“長公主主動進宮,向皇上稟明情由。又專門請了宮里麟臺監(jiān)的刑官,狠狠打了三少爺五十個大板。三少爺被抬回自個兒院子里的時候,眼看著只有進的氣兒,沒有出的氣兒了?!笨N云聲音平板,毫無波瀾:“四小姐也被好一頓斥責,勒令其禁足半年,佛堂自省待嫁。嫁的就是御史大夫長子。已經(jīng)訂下了婚帖?!?p> 高啊,真高。
與其坐以待斃,被居心叵測的旁人添油加醋傳到圣上耳朵里,不如先下手為強,親自去殿前陳情,大義滅親,反倒能惹陛下垂憐,更加厚待晏清越。
晏離非似笑非笑摸了摸下巴:“咱們這位主母,總是能把一副爛牌,打出杠上開花的效果,值得學習啊?!?p> 這就是您自謙了吧。
要論滿肚子壞水,花里胡哨出老千神技,舍您其誰。
縉云默默癟癟嘴。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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