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白駒過隙
云頂深處，天之蒼蒼。
徐徐的清風(fēng)吹拂而過，如茵的綠草之上追逐著嬉戲的鳥獸。清冽的山間泉水潺潺流下，匯聚成一曲清泉，將左右的巖壁沖刷得亮眼平滑。
不遠(yuǎn)處的石階之上，兩名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相對而立，看著他們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淡黃色光點(diǎn)和不斷出手閃避的動作，兩人應(yīng)該是在切磋較量。
果不其然，須臾之間，一名青年便被擊敗在地。
被擊敗的青年索性就坐在地上也不起來了，只是盤著腿看著擊敗自己的青年緩緩走近，最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師兄果然厲害?！?p> 即便輕松贏了，但是被叫做師兄的青年也沒有露出任何倨傲的神態(tài)，他走到青年的身邊伸出手想要將后者拉起，溫和地笑著。
“只是僥幸罷了。”
聞言，師弟也笑了笑，他抓住師兄伸來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屁股打算起來了。
這時(shí)，一道黑影陡然在他們的頭頂落下，同時(shí)還伴有一道略微稚嫩的嗓音響起。
“請問，這里是道家天宗嗎？”
聽到聲音，兩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亂的衣衫，連忙起身而視。
只見眼前的是一個(gè)男人和一名少年，此時(shí)少年正非常禮貌地看著他們，想必剛剛的聲音也便是這名少年發(fā)出的，而在他一旁的男人倒是顯得非常隨意，只是東張西望到處亂看。
師兄說道：“這里的確是道家天宗，不知二位來此有何貴干？”
向著二人施了一禮，顏路說道：“是這樣的，我家先生有故人在貴宗，我們此次便是來拜會故人的?！?p> 雖然有些不相信，但是師兄仍然問道：“不知你說的是那位故人？”
顏路想了想似乎玄子燁并沒有告訴他是誰，于是轉(zhuǎn)過頭去問道：“先生你的故人是誰？”
故人？
玄子燁心想，我有個(gè)屁的故人。
清了清嗓子，玄子燁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顏路說道：“小顏路！你告訴他們，咱們就是來踢館的！”
顏路張了張嘴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塊黑白的雕塑，而且是一碰就會碎的那種。
……
……
寒來暑往，日升月落。
又是一年夏天，烈日炙烤著大地。
炊煙裊裊，已是到了飯點(diǎn)。士兵們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下，吃著手中的干糧。即使不一定能吃飽，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生命之中少數(shù)的幸福時(shí)刻了。
軍營的一處，不大不小的桌子上坐著三個(gè)男人。
三人之中，一人穿著華麗的錦衣，不斷地喝著酒，似乎一刻也停不下來；一人身披盔甲，濃眉大眼，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最后一人，也最普通，只是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布衣，不過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惱。
看著左右兩人，玄子燁嘆了一口氣：“我說魏無忌，你們軍中就不禁酒嗎？”
“禁。”說完魏無忌又淺酌了一口，黝黑的臉上有些熏紅，他平淡的說：“但是我又不是軍中的人?！?p> 無奈地?fù)u了搖頭，玄子燁又看向旁邊的糙漢：“那你呢？一個(gè)堂堂的魏國大將軍像是一個(gè)市井小販一樣在這兒嚷嚷個(gè)不停，現(xiàn)在桌子上全是你的口水?！?p> 男人不以為意，甚至還揮舞著自己的大手拍打著脆弱的桌子，大笑著說道：“我說子燁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我看到那些不可一世的秦軍被我的魏武卒打的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時(shí)候，我有多開心嗎？哈哈哈哈哈……”
玄子燁面無表情地說道：“是，你們魏武卒厲害，披甲門硬功天下第一，六國的軍隊(duì)都被你們打得落荒而逃?！?p> “哈哈哈……那是當(dāng)然，披甲門硬功天下第一?！蹦腥艘荒樀靡獾乜粗訜睿坪踉谡f，你繼續(xù)夸，我一點(diǎn)都不會驕傲。
有意無意地看了男人一眼，玄子燁說道：“可惜擋不住我一劍?！?p> 一出手就是殺招，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有些僵硬地看著似笑非笑的玄子燁，張了張嘴巴，突然感覺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最后硬是一個(gè)字也沒有說出來。
“典慶?。?！”男人勃然大怒，又拍著桌子大吼道：“你給老子過來?！?p> 不時(shí)，一名身材高大但是相貌仍然略顯稚嫩的人走了進(jìn)來。
“師父?！钡鋺c恭敬地叫道。
看到滿臉怒容的男人，典慶一副懵逼，他無辜的目光掃過帳內(nèi)的其他兩人，心想誰又把自己師父給惹生氣了。
男人不爽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給老子跟著你子燁前輩去練功，什么時(shí)候能夠擋住他一劍了，你就什么時(shí)候再回來。知道了嗎？”
腦中頓時(shí)閃過了什么不好的回憶，典慶打了一個(gè)抖擻，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gè)師父……我可以拒絕嗎？”
男人陰沉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似乎隔絕了男人和典慶的交談，魏無忌終于放下了酒杯，他叫道：“子燁。”
“怎么了？”玄子燁抬了抬眉。
“最近好像沒有看見顏路和你在一起?！?p> “他啊？”玄子燁笑了笑，“他去探路去了?！?p> “探路？”
“有個(gè)朋友打造了一把劍，想叫我去試試劍。”
“這樣啊?！?p> 聲音輕輕的落下，魏無忌閉上了雙眼，似乎是在回味酒中的韻味。
……
……
明媚的陽光落在廣闊無際的大海之上，反射出的帶著光滿的斑點(diǎn)在藍(lán)色的海面上熠熠生輝。
臨海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漁民，這些漁民靠海而生，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一條小船從海面緩緩劃近，小船上面一名老人緩緩地走下，老人回頭看了一眼大海的方向，最終遠(yuǎn)遠(yuǎn)離去。
這時(shí)，老人的對面，一個(gè)帶著斗笠的人正與他相向而行。
大海，藍(lán)天，海鳥，要是再來一個(gè)沙灘就好了，玄子燁如此想到。
低眼之間，他注意到了走過的老人，于是隨口問道：“老伯，我看你剛剛出?；貋?，怎么好像一條魚也沒有打到?！?p> “唉……”老人停住腳步長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嘶?。骸白罱Ｉ嫌行┎惶?，好多人都打不到魚?！?p> “不太平？”玄子燁嘴角抽了抽，“難不成還有海盜？”
老人搖了搖頭，他走近玄子燁，低聲說道：“據(jù)說是因?yàn)楹＠镉幸粋€(gè)怪物，所以魚才不敢游到這邊來，我們也打不到魚?！?p> ……
沒有多余的時(shí)間閑聊，老人急急忙忙地走了，他要收拾他的東西，打不到魚就得要想其他的方式謀生。
海怪？
腦闊有些痛。
玄子燁摸著下巴繼續(xù)沿著海邊一直走，直到走到幾間木屋之前。
木屋之前站著兩個(gè)人，一個(gè)中年人，一個(gè)年輕人，似乎正在等人。
“先生來了?！绷糁『念伮穼χ赃叺哪腥苏f道。
男人點(diǎn)頭，“嗯。”
玄子燁已經(jīng)走近，他笑著擺了擺手：“喲，小顏路，還有老徐，好久不見?！?p> 顏路無奈的笑了笑，男人倒是頗為恭敬地叫了一聲：““子燁前輩?！?p> 沒有任何不適，玄子燁直奔主題：“你母親呢？”
男人側(cè)開身子，說道：“母親正在屋內(nèi)等著前輩?！?p> 點(diǎn)了點(diǎn)頭，玄子燁說道：“走吧?！?p> 屋內(nèi)有些昏暗，但是卻偶爾會閃過一道刺眼的銀光。
銀光來自于一把劍，老嫗撫摸著手中的劍，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溫柔。
“我說你一把老骨頭了，靠這么近，你就不怕被自己的劍傷到嗎?”
熟悉的調(diào)侃在耳邊響起，老嫗放下手中的劍，然后抬頭。
“你來了?！?p> 沒有什么拘束，玄子燁隨便找了一個(gè)地方坐下，他問道：“怎么沒有看見你們家的那個(gè)老頭子？”
“他走了。”老嫗淡淡的說道。
“走了？”玄子燁挑了挑眉，“難道你們夫妻感情不和？”
“他說要打造一把比我打造的劍更好的劍?！?p> 突然想起了什么，玄子燁輕聲道：“這樣啊……”
“可惜他贏不了我。”對于鑄劍，即使是面對自己的丈夫，老嫗同樣不認(rèn)為自己會輸。
“這么有自信，給我看看你的劍唄?！毙訜钏坪醺裢庥信d趣。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p> 刺眼的銀光一閃，有一瞬間，整個(gè)屋子都似乎被照亮。
玄子燁觀察著手中的劍，劍很輕巧，劍身如同渾然天成，劍刃鋒利無比，的確是一把好劍。
但是即使再好，沒有經(jīng)過實(shí)戰(zhàn)的劍，就只能是一件藏品。
剛剛正好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傳聞，玄子燁輕笑著問道：“要我給你試試劍？”
“可以?！?p> 海邊，老人躬著腰收拾著自己的漁船，他的內(nèi)心有些焦急，因?yàn)樗仨氌s緊做完這些再去忙別的事情，而這時(shí)，他又看到了剛才的那個(gè)年輕人。
“老伯，別收拾了，一會兒你就能打到魚了?！蹦贻p人如此說道。
老人拿著漁網(wǎng)愣了愣，隨后搖了搖頭，心想，這年頭飯吃不飽就算了，傻子還特別多。
見到老人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玄子燁也有些苦惱，他拍了拍頭，隨即向著海面走去。
等到玄子燁再次回到岸邊的時(shí)候，老人卻是像個(gè)木偶一樣死死地盯著海面，他大張著嘴巴，根本不敢相信他之前所見到的一切。
現(xiàn)在老人的確可以去打魚了，但是他卻有些不敢了。
因?yàn)樵谒矍暗暮Ｃ嫔蠞M是猩紅，那是鮮血，是怪物死去所流下的鮮血，他剛剛親眼目睹了那場戰(zhàn)斗。
見老人似乎被自己嚇到了，玄子燁也沒有辦法，他聳了聳肩，悠哉地離開了。
……
久而久之，這里流傳出了這樣一個(gè)傳言，曾經(jīng)有一條惡龍肆虐大海，導(dǎo)致漁人無法捕魚，而正當(dāng)他們絕望之時(shí)，一名黑衣劍客持劍獨(dú)自走向了大海深處，斬殺了這條惡龍。
那一天，鮮血染紅了整片大海。
……
……
齊國，桑海。
時(shí)間就如同流水一般，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從指縫之間溜走。
一年一年過去，春夏秋冬輪轉(zhuǎn)。
不知不覺間，玄子燁的足跡幾乎已經(jīng)踏過了七國的每一個(gè)角落，這些年里，他見到了很多流傳千古的人，也做過很多震驚天下的事。
抬了抬頭上的斗笠，他心想，這是最后一個(gè)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