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方流躺在床上，聽著旁邊幾人談生死地的試煉，一月一次的排名戰(zhàn)，掉線者只得乖乖入內。

　　多則二三十人，少則四五人，內里遍布機關猛獸，兇險無比。

　　聽活下來的人言，內里之奇險不愿再入，方流膽顫心驚。

　　白日，名為龍的少年下臺時，眼中非人的冷漠，不經間與之對視一眼，冷到方流心發(fā)慌。

　　方流握拳，這方天地武力即性命，握不住拳，握不住命。

　　那些被抬走的昏迷少年們，武力不強，連性命也掌握不了。

　　方流眼里米帥是個當之不愧的天才，不光是他在同批孩子中最先練出真氣，師范發(fā)下來的厚厚一大冊鍛體功，他也是進境最快的。

　　那一堆堆書本里數(shù)萬言的本是城里眾師范的百家之長，替眾少年編撰的武道根基之作。

　　在他們武道走至先天前，只會沒有瓶頸，按步就班，不講究根骨好壞。

　　米帥在同齡人中名列前茅，方流是墊底數(shù)人之一，怎么不是天才，但比起前幾批的那幾位尚有懸殊。

　　方流這只笨鳥只剩勤飛了，滿篇古文看久了，昏昏欲睡，日練夜練，才沒有被某人落下太多。

　　即使方流流血流汗，方流也才遠遠望見米帥的背影，武道沒道理可講。

　　鍛體功在米帥點撥下稍有成就，方流在養(yǎng)氣上頗有些天賦。

　　每次入定較快，那絲新生真氣似乎粘上了什么，生出氣感之際，渾身暖洋洋的，真氣較常人多上一絲。

　　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修習時真氣起初是照著圖冊上所繪，后來在脈絡間流轉的是昏迷后記住的脈絡，好像養(yǎng)氣訣也生出了新變化。

　　六年來，一批又一批少年被人帶來城里，從他們口中方流知曉外面并不安寧，遍地戰(zhàn)亂，多虧進了城，勉強活了下來。

　　到了練兵刃的年紀，少年們按心意擇兵刃，刀，方流選了一把厚背直刃的長刀，刀柄長，單雙手皆可握。

　　米帥問過方流，為何選刀？雖然刀劍槍是選得最多的，但成為一名劍客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么？

　　方流猶豫答不上來，不敢說實話。

　　不是喜愛，更談不上前世的情結，只是周圍練劍的人太多了，總是趕不上大家。

　　少年們可以去的九層藏武閣六層以下中選功法，刀法注釋是除劍法之外最多的。

　　方流平時攢了一些績點，有機會另選一門功法，握著的這卷《天罡地煞》刀譜是過往習刀的少年們選得最多的。

　　刀譜第一冊上就記載了江湖不下百種入門刀法的招式，拆招見招，圖文并茂。

　　繪圖之人對刀術別出機杼，將一門門刀法拆開融進圖中舞刀小人，是方流后來練刀的脈絡。

　　書中后半段散落文字間對刀術觸及刀勢的一二注釋，甚至有一種刀意的練法。

　　中下兩冊記載了完整的兩門刀法，是屬天罡、地煞兩方勢力中真?zhèn)鞯茏臃娇闪暤玫挠蓽\顯到高深的刀法，本是鎮(zhèn)壓一派密不示人的底子，如今放在架子上任人翻閱，可想兩派已風吹雨打去。

　　天罡刀法求繁，立意高深，以星辰為師，刀勢近天。

　　地煞刀法取簡，納氣入體，不分氣濁，刀氣逼人。

　　兩門刀法不俗，皆是前輩苦苦鉆研，極盡刀中技巧變化，由術入法。

　　隨后方流日日練刀千遍，師范說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過多去追逐繁多的招式變化，將一招吃透，受益匪淺。

　　方流與米帥切磋切磋多次，在同一招上敗了十幾次，米帥自言一門功法有一二稱道之處練好就不容易，練出意境才算功天圓滿了。

　　十三歲的方流勉強跟上米帥腳步，聽米帥之言他三年前去磨刀，以求人刀合一，手中無刀邁入心中有刀的境界。

　　入生死地，這是對方流的一次新任務，收拾過往眾多少年遺失在里面的東西。

　　方流在一具白骨上發(fā)現(xiàn)了一卷刀譜，十六式正逆刀勢，沙場種種應敵之招，不像城內所傳，從外面帶來的嗎?

　　到了十六歲，留在練功坊的少年們有了新去處，稱得上武道種子的方流等人在去處定下來前，在城里游蕩起來。

　　對這些沒離開過城的少年們練功之外的閑暇幾乎沒有，一時無人管束，在離城剩下日子里多與同伴天天比武。

　　一青衣少年有意顯露功夫，身法一展，在臺上騰挪的人影足足七八個，腿影漫天，站在臺中心的黑衣少年拳掌上擋下拆，手一有碰到腿機會打蛇隨棍上，突下辣手。

　　青衣聽聞過對方暗勁功夫的風聲，怕對方附骨之疽的手段，小心也是不給對方機會。

　　左防右防，黑衣久守之下，漏了一式蹬天踢，雙足連點胸前三記。

　　“小卓勝，還有誰想上臺試試？”臺下少年見一人倒下，朝守在高臺周的人說道。

　　剛上去的人已是他們默認武功最強之人，不到三十招，就趴了，卓勇的本事還使出不到五成。

　　“小卓的名字在榜上留名月余了吧？”

　　“那是，卓勇的腳上功夫在我們這一批人里排得進前十了，榜上留名的十人不動手，沒什么意思看？”

　　“米帥方流兩人呢？他們有段日子沒上臺了，以前他們可是臺上的?？停以谒麄兩砩馅A了不少功點?！?p>　　“沒見著，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快離城了不知在哪瀟灑，我先走了，為去外面歷練去換些東西?！?p>　　斗臺的勝負，勝者可得績元，而績元在城里多寶閣等地換取功法、兵刃、丹藥等，而類似的比斗在少年間不時發(fā)起。

　　遇到多寶閣會放出一些珍品的消息，那時斗臺會整日比斗不止，最激烈時一天倒趴下幾屋子人了。

　　方流與米帥結伴挺過了一輪又一輪考驗，成了托付生死的兄弟，他們相識的人越來越少。

　　一到十六歲，城池的另一條規(guī)矩，決定他們有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離開城的前一晚，兩人來到老地方。

　　“你要去哪里？”躺在樹上的方流問道。

　　經歷了許多，米帥早已成了他值得托付生死的摯友，兩人無話不說，除了方流的前世這一個秘密。

　　“江南的一座無名小城，聽人說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好去處，有美人佳釀，我早就心心念念了，你呢？”樹下站著的米帥開心回道。

　　米帥身材修長，以前圓潤的臉龐也瘦了下來，劍眉星目，又是一位翩翩公子。

　　“中原一個不知名小鎮(zhèn)子，有個小幫派正在擴張，上頭要我混進去，等候命令?！?p>　　“中原的古國最多，留存下來許多你喜歡看的古書典籍，你應該會喜歡那里?！泵讕涢_口道。

　　“不要死，你還欠我一場戰(zhàn)敗?！狈搅飨Ｍc好友再見，他的朋友一掌指數(shù)，臨別前道。

　　“你才是，別忘了，你我比斗，我勝的次數(shù)多?！泵讕浺姾糜殉钊?，笑道。

　　方流總會尋找空暇機會尋書籍來讀，為了換取一些珍稀古籍，他在斗臺廝混了許久。

　　書上記載了此界的歷史、風土人情等，方流如饑似渴，不認清敵友可不行。

　　方流看清武功讓異世掩埋了許多秘密，強者以武亂天下，不乏災禍因人心借武力愈演愈烈。

　　太多武力強橫之人一己之私攪動風云，世間問鼎輕重之輩多到記不住姓名。

　　方流在這座城池學到的最大一個道理就是在這方天地活下去，少不了主宰命運的武力，活得好，不懼強敵的武力。

　　離開城的方流回頭看了一眼，看不到城墻隱約輪廓，他須在城外活下來，等待聽到呼喚那一日。

　　方流想在一場優(yōu)勝劣汰的試煉活下來，也見到了江湖真容，書里所見難容人心一絲。

　　舊朝崩毀新朝未生，江湖上諸多勢力紛起，朝廷因內憂外患無力管束。

　　初涉江湖，方流沒機會去接近屹立江湖眾派之上的名門大派。

　　首次見識到身處底層的幫派在這亂世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不斷讓方流大開眼界，人之所為人，有不舍。

　　在城池學到的東西有大用，方流幾次死里逃生，武功境界水漲船高，加入了一個投緣的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