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大人小孩都換上了新衣,全家上下,一派喜慶。李陶陶一套朱紅的民國裝,高高的領(lǐng)子,顯得脖子長長的,合體的剪裁,掐得小腰細細的,長到腳背的長裙蓬蓬的,襯得身材亭亭玉立。她又仔細地化了一個淡妝,這半年精心的保養(yǎng),讓她恢復(fù)了不少美貌。李陶陶攬鏡自照,心情美美的。又梳了個低低的發(fā)髻,插上一支玉釵,戴上同款的耳墜,一只冰透的玉鐲,整個人光彩照人,氣質(zhì)高華。
果然紅花還需綠葉襯,這幾件首飾畫龍點睛,給她增添了不少顏色。這是林夭夭送她的,原主的首飾早就典當干凈,連稍微像樣一點的衣服都是典當了的。林夭夭看她實在寒酸,再說現(xiàn)在又賺了錢,所以在年前就送了這套首飾過來。
她當然百般推辭,倒引得林夭夭淚眼涔涔,“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你伸出了援手,后來又不遺余力地提攜我?guī)椭摇,F(xiàn)在我有能力了,還不許我回報一下?你把我當什么了?我們還是朋友嗎?”她梨花帶雨一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李陶陶只好趕緊投降。
孩子們歡歡喜喜地來拜年,李陶陶笑瞇瞇地遞上早就準備好的大紅包。接著,李嬤嬤,李瑛,如娘,福慶,觀言都一一上前,說著吉祥喜慶的話,李陶陶一一回禮,給每個人都發(fā)了紅包。紅包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主家娘子可真大方啊,眾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傅二郎最后一個走進大廳,就看到這么其樂融融的一幅場景,他情不自禁地受到感染,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翹起。李陶陶看到他,不禁眼前一亮,這傅二郎換了一身行頭,簡直是大變樣啊。
一身灰藍的交領(lǐng)綾袍,腰系深棕色的革帶,越發(fā)顯得挺拔魁梧,儀表堂堂。一臉的大胡子也不見了,刮得干干凈凈,露出堅毅硬朗的五官。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劍眉星目,英武俊朗。整個人看上去年輕多了,居然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美男子。而且他氣質(zhì)深沉,淵渟岳峙,灰藍色果然襯他。
她笑瞇瞇地上前行了個禮,“傅郎君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傅二郎趕緊回禮,“也祝娘子新年好,年年有余,歲歲平安?!彼ξ厣斐鍪终?,“年也拜過了,紅包拿來吧?!备刀赡涿?,“什么?”“壓歲錢呀,我都派了一上午了。唉,銀子掏得心都疼了。你看看這屋里,也只有你比我大了,不找你要還能找誰?”眾人哄堂大笑,要錢也可以這么理直氣壯的嗎?
傅二郎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啊,沒有準備。”這個時代的壓歲錢,講究一點的人家都是提前請銀匠制作好的,有各種各樣吉祥的形狀,然后放在荷包或者香囊里。傅二郎說沒準備,那也是實情,畢竟他是客居嘛。
他說罷不禁遷怒于觀言,“你這小子怎么當差的,不知道過年嗎?沒一點機靈勁?!庇^言委屈地說:“往年這些事也不用咱們操心呀,大娘子都準備得妥妥的。”傅二郎驀然變了臉色,觀言嚇得不敢作聲。
李陶陶趕緊打圓場,“沒有就沒有嘛,多大點事兒。大娘子我財大氣粗,也不差那一點半點的?!笨茨歉刀梢荒樎淠臉幼?,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只見她夸張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真心實意地贊美起來,“都說人靠衣衫馬靠鞍,傅郎君這一打扮,果然英俊不凡哪?!?p> 眾人也善意地打趣道:“原來郎君剪了胡子這么俊啊?!薄袄删┻@身袍子可真好看?!倍诺录冃l(wèi)正則也笑嘻嘻地上前拜年,“傅二叔新年好。祝您身體健康,一帆風順?!备刀蛇@次有了準備,順手解下革帶上掛的兩個玉佩,做了新年禮物。
今天林夭夭母女也要來,李陶陶就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前世里比較拿手的菜。杜德純衛(wèi)正則就沒這么好運了,大過年的,也要被傅二郎捉著開始練基本功。傅二郎是個嚴肅認真的人,既然答應(yīng)了,他不久之后又要離開,便抓緊時間開始訓(xùn)練。
林夭夭臉色蒼白地走了進來,宋珮兒也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李陶陶關(guān)心地問:“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事了?”原來昨晚,宋木匠又來找她要錢,她沒敢開門,提心吊膽地過了一晚。之所以用又,是因為宋木匠之前,已經(jīng)找她要過兩次錢了。她怕麻煩,給錢把他打發(fā)走了。誰料人性就是如此貪婪,凡事開了頭,就沒完沒了了。
“五百兩這么快就用完了?”李陶陶有點驚訝,按現(xiàn)在的物價,五百兩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目,而且這才沒過幾個月呀。林夭夭點點頭,“聽說他和那個倩娘,天天花天酒地,她要什么就給她買什么,就是座金山也架不住這樣啊。”李陶陶瞪她一眼,“那你還同情他?還給他銀子?現(xiàn)在知道了吧,那就是個無底洞。”“再也不會了,已經(jīng)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證?!绷重藏残呃⒌卣f,“是我不對,是我心太軟,老想著以前的情分?!?p> 吃過午飯,大家坐在大廳里喝茶聊天。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怼芭榕榕椤钡那瞄T聲,一伙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福慶攔都攔不住。自從福慶來了之后,門房的工作他就主動擔任了。
原來是宋木匠,帶著三個狐朋狗友,一行四人,飛揚跋扈,一看就是來者不善。林夭夭嚇得臉上都沒了血色。李陶陶強自鎮(zhèn)定,“是宋木匠啊,請坐請坐,李瑛快快上茶?!彼文窘酬庩柟謿獾卣f:“茶就不用喝了,我是來找林氏的?!备衾线h,都能聞到這伙人身上的酒氣,很明顯中午喝了不少。
李陶陶擠了個笑容,“有什么事嗎?既然來了,都是我的客人,大家請坐下喝杯茶吧?!彼文窘巢焕硭?,徑直走到林夭夭跟前,“林氏,你長本事了啊,居然敢躲我。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幾時?!崩钐仗遮s緊走過去,“宋木匠啊,咱們有話好好說,沒必要搞成這樣嘛。大家都是隔壁鄰居的,這樣劍拔弩張不太好吧?”她不得不提醒他,“據(jù)我所知,你和林娘子已經(jīng)毫無瓜葛了,你找她什么事?”
宋木匠蠻橫地說:“我找她要錢怎么啦,你說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啊。你誰呀!”李陶陶據(jù)理力爭,“不是我說,是大唐的律法規(guī)定的,我們都是人證,你不得再糾纏林娘子。”宋木匠冷笑一聲,突然一掌就把李陶陶推倒在地,惡狠狠地說:“我叫你多管閑事,我看有誰敢阻止我?!?p> 林夭夭一聲尖叫,撲到李陶陶跟前,嘴里急忙說:“你不要打她,我給你銀子?!彼文窘骋话炎プ∷氖?,“走,跟我回家去說,在別人家拉拉扯扯不好看。”林夭夭一邊掙扎一邊恐懼地說:“我不去,我不去,我給你銀子還不成嗎?!?p> 宋珮兒也嚇得哭了起來,她拽著宋木匠的衣角,懇求道:“阿爺,你放過阿娘吧,我們給你銀子?!彼文窘巢⒉焕頃?,拖起林夭夭就走。李陶陶一邊使勁拽著她,不讓她被宋木匠拖走,一邊急切地喊道:“傅二郎,你反應(yīng)遲鈍啊,沒看到我們需要幫助嗎?!”
傅二郎好整以暇地放下茶杯,走了過去。冷眼旁觀中,他早已搞清楚來龍去脈,感嘆著人性的邪惡與骯臟?!斑@么欺負一個女子不太好吧?”他一把握住宋木匠的手腕,宋木匠情不自禁地松開了林夭夭?!白?,我們?nèi)ピ鹤永锪牧?。”他輕松地拉著宋木匠就往外走,宋木匠竟然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他嚇得哇哇大叫,“申老七,周三郎,趕緊上啊?!?p> 話音未落,立刻沖上來兩個男子,傅二郎一抬腳,踢翻一個,用空著的另一只手一扭,就把另一個人也制服了。他隨手一推,把宋木匠和周三郎摔倒在院子里。這時,被踢倒的申老七和另一人也從廳里沖了出來,揮拳就上。這些個潑皮無賴打慣群架的,地上那二人見狀,趕緊爬起來,立刻加入戰(zhàn)團。他們素來配合默契,以多欺少,那是占慣上風的。
大家紛紛圍在院子里觀看。只見傅二郎以一敵四,沒幾個回合,就把那四個烏合之眾打得落花流水。四人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再也爬不起來。觀戰(zhàn)眾人一陣歡呼,紛紛鼓掌。
傅二郎冷冷地說:“不好意思啊,忘了告訴你們一聲,某曾是隆裕四年的武狀元,各位這幾下花拳繡腿,若要與我為敵,是不是再掂量掂量?”
地上四人嚇得連疼都不敢喊了,原來是這么有來頭的行家呀。眼下這人輕輕松松就把他們撂倒,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輸?shù)模瑢嵙χ牒?,簡直深不可測。他們也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這樣的身手卻從未見過,一看就是名家風范,原來是敗在武狀元手上,倒也心服口服。一時間,什么心氣兒都沒有了。似他們這般慫樣,只會恃強凌弱,遇強則弱……
傅二郎望望地上四人,威嚴地道:“記住了,我姓傅,叫傅嘉昱?,F(xiàn)在任職華州衛(wèi)中郎將,歡迎各位前來指教?,F(xiàn)在,還不快滾。”四人相互扶持著,抱頭鼠竄而去。
李陶陶更是激動地“啪啪”鼓掌,太帥了有沒有?!他果然是個軍官,只不知“中郎將”是個多大的官職?她真誠地贊嘆道:“霸氣!傅二郎威武啊。不過你剛剛說的‘武狀元’是真的嗎?”傅嘉昱望她一眼,“當然是真的,這個也能撒謊?”
李陶陶興奮不已,她居然看到了一個活的武狀元!“哇,這么拉風!武狀元呢,你怎么可以如此低調(diào)?”“那應(yīng)當怎樣?”李陶陶想了想,認真地說:“最起碼也要在你的袍子前面,繡個武狀元三個字吧,那些宵小之輩看見了,也好遠遠地繞道而行,咱們也算是積善行德?”“哈哈哈”眾人都笑了起來,傅嘉昱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