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不諱叫家人將兩個大木桶裝上牛車,打滿水,趕著牛車向李家的圍屋走去。對于倆家在飲水問題上的沖突,不諱不持偏見。雖說趙家在大黑山事件中令不諱忌恨,但是在這件事上,趙家的處理是情有可原的,是李家攔河造壩在先,現(xiàn)在趙家還以顏色,歸根結(jié)底都是自身身利益至上造成的矛盾。所以不諱并不想介入兩家的沖突。何況自家的麻煩不斷,攘外必先安內(nèi),不諱也實在沒有那么多精力管人家的事。但對李家的遭遇不諱還是很同情,由于自家的水也很緊張,所以勉強擠出這兩桶水給李家送去,算是略表心意。慕容諱調(diào)侃他,說他還沒忘了李青青,不諱也沒反駁,這也不能說不是其中原因之一。
牛車走的很慢,過了石橋,走了一陣,李家的圍屋遠遠在望。隔著老遠的距離,慕容諱便已覺察出李家圍屋的異樣,那異樣并非實實在在外觀的改變,而是一種無形的氣息。那氣息中包含著殺戮的戾氣、怨念。再往前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拉車的倆頭牛跳動不安,無論如何驅(qū)動,都再也不肯前行。不諱吩咐趕車的兩個家人攏住牛車,在原地等候,獨自向李家的圍屋走去。
來的李家圍屋前,不諱知道那異樣的氣息是如何形成的了。李家圍屋前本是大片的牧場,用圍欄圍出大大小小的圈舍。如今這片牧場變成了屠宰場,牛羊馬匹大小牲畜在一匹匹被宰殺。地面上血水污漬橫流,到處堆放著剝下的皮毛,隨處可見牲畜被肢解的尸體。實施宰殺的人不停的將利刃刺入牲畜的身體,表情麻木。有人看到不諱,也沒什么反應,就像看到自己屠刀下的牲畜一般。另一邊,一些人正在將一些活的牛馬圈到一起,不諱看到,李青青也那些人之中。
不諱走過去,招呼李青青。李青青見了不諱,也走了過來。兩個曾經(jīng)青梅竹馬的少年男女,現(xiàn)在都已稚氣盡脫,兩張依舊年輕的面孔上已有了歲月的滄桑。不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反倒是李青青平靜的很,掠了一下鬢角的亂發(fā)說道:“難得慕容少莊主清閑,來找我么?可有什么事?”不諱咳了一下道:“啊,也沒什么事,我運了兩車水給你,雖杯水車薪,但略表心意?!崩钋嗲嗫戳丝床恢M身后。不諱忙到:“拉車的牛不知怎么了,死活不肯過來,我讓他們在原地等。”李青青點點頭,招呼身后的幾個人,讓他們過去把水接過來。然后對不諱道:“你也不用客氣,曾幾何時這普普通通的水竟成了珍貴的見面禮了?!边@句話也勾起了不諱的感慨,一時竟然無語。過了片刻,不諱問道:“為什么殺那么多的牲畜?”李青青木然道:“人都已經(jīng)沒水喝了,何況牲畜?與其讓它們活著受罪,不如死了痛快?!辈恢M望著李青青的臉,那張臉雖依然俊美,但卻滿是污漬,顯然已好久沒有洗過了。不諱知道,愛美的李青青以往身上哪怕有一點點不干凈,都會渾身不自在,非要弄干凈不可?,F(xiàn)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漱過了,由此可見李家缺水已經(jīng)到了何種程度。
不諱沒有過多停留,與李青青匆匆告別。因為他想,或許李青青也不愿意他看到自己那副狼狽的樣子。再有就是李家周圍的那種氣氛,讓他渾身不自在。飼養(yǎng)牛羊的目的雖說就是給人食用,可是如此幾乎毫無保留的全面屠殺,這種場面,造成的感官沖擊是巨大的。不諱只是短短的經(jīng)歷,便難以承受,何況那些久在其中的人們呢?
回到莊園,不諱心情久久難以平復??吹嚼钋嗲嗌畹木骄常吹嚼罴胰寺槟?、乖戾的神情,李家上下那種壓抑的情緒就如火山下的熔巖,終將爆發(fā)。而根據(jù)不斷傳來的情報,李家和趙家都在各自準備,調(diào)兵遣將,摩拳擦掌,眼見一場更大的沖突在所難免。
對于這樣的局面,不諱深感無能為力,他又能做什么呢?這種基于生存的斗爭,沒有誰對誰錯。整個世界都像在風浪中,不諱只有努力保持自己這條船不被打翻。莊里的人意見也很重要,這些剛剛經(jīng)歷了磨難的人們,珍視來之不易的平靜,都不愿介入到李趙兩家的紛爭中。而慕容諱經(jīng)常進入到長時間的冥想之中,對外界的事物幾乎不聞不問。不諱發(fā)現(xiàn),每經(jīng)歷一次長時間的冥想后,慕容諱都會有很大的變化。而每一次變化都讓他感覺到與慕容諱的差距越來越大,慕容諱可以輕易看透他的心,而慕容諱的心在他看來就像星空,浩瀚、深邃、神秘。
慕容諱自己的感覺更加強烈,每次進入冥想狀態(tài),兩顆能量石匯聚的能量都將他的思想推向一個更高的境界。慕容諱逐漸能做到不用耳可聽,不用眼可視,他人的心思只要他想便可盡知。離魂曾經(jīng)神奇的控制他人的功能,至此也不再神奇,那只不過是這種生物特殊的身體結(jié)構(gòu),具有強大意念力,并用這種意念力干擾周圍的人。就像是聲音,如果一個聲音足夠大,就可以蓋過另一個聲音。慕容諱擁有了更強的能力,卻并沒有令他在修為之路上止步,而是在繼續(xù)不斷在向更遠的目標前進。
某日,外面?zhèn)鱽淼囊粋€消息令不諱大感意外。李青青跟趙廷玉要結(jié)婚啦。聽到這個消息,不諱心里的感覺很難說清。雖然自大黑山事件之后,趙廷玉和李青青之間的關系就已大白天下,但那種跟李青青從小玩到大產(chǎn)生的情愫,仍不時糾纏著他,只是理智告訴他,那些都已是即將塵封的往事。在李趙兩家因飲水問題而劍拔弩張時,一觸即發(fā)的大戰(zhàn)以這樣的方式和解,不諱雖然意外也有些失落,但更多的還是欣慰。人不是嗜血的野獸,誰又愿意看那血肉橫飛的慘劇呢?